鬼子的炮樓陰森森的豎立在黑暗中,雖然尚未完工,但已經有了三層樓高。沒有探照燈,可周圍點著篝火,再加上封鎖溝,難以接近。


    三個八路軍戰士已經偷偷的潛伏到了封鎖溝,一低頭,下麵是落差一丈多高的深澗;一抬頭,五、六米寬的深澗對麵就是一人多高的鐵絲網。即使過了深澗,對麵的鐵絲網也要將你攔下。


    兩個戰士用“怎麽辦”的眼神看著班長,班長也是無可奈何地一笑,時間太短了,鬼子也太狡猾了,沒有辦法摸到炮樓下。等到全部完工,那就將是一顆毒牙,更加難以拔除。


    又觀察了片刻,班長還是沒有辦法,便對後方指了指,示意兩人立刻離開,一個戰士有些不大情願,班長不得不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三個人這才向來路撤去。


    突然,一個戰士不知道碰到了什麽,發出了響動,緊接著一陣犬吠打破了夜晚的寂靜,一道光柱亮了,掃了過來。原來鬼子的炮樓上並不是沒有探照燈,而是很陰險地沒有打開。


    子彈嗖嗖地飛了過來,在三個八路軍的頭上、身邊飛過,鬼子外圍巡邏隊的人影隱約晃動著,嘶聲嚎叫著,正在包抄圍捕。三個人急速奔跑起來,該死的篝火和探照燈的光將他們的人影拉得很長,但他們已經接近了一片草木混雜的隱蔽之所,跑進去就安全了。


    “啪勾!”混雜在眾多槍聲中的一響,一個八路軍戰士打了個趔趄。摔倒在地。


    “小王——”班長猛然停下腳步,去拉倒地的戰友。


    “班長,我不行了——”倒地的戰士痛苦得臉在扭曲了,氣息微弱地說道:“快跑,快跑哇!”


    “說什麽呢?”班長不由分說,已經將戰友的胳膊放到肩上,架起了他向前奔去。


    “啪勾!”又是從暗處射來的準確一槍。班長哼了一聲,奮力向前一躥,帶著戰友滾進了草叢之中……天上沒有一片雲彩。太陽高懸在天空,溫度很高,炎熱的空氣仿佛停滯了。愁苦地等著風。


    肖三挑著兩隻筐走在村裏,挨家挨戶地送著孟有田等人在山裏打來的獵物的肉。他現在算是村裏的副村長,因為他的和藹,他的能力,他的笑臉,他的見人就熟,村裏人都認識他,也愛和他說笑。宋玉敏的心思大多放在了醫院那邊,便把村裏本就不多的工作都交給了他。


    “素珍在家嗎?”肖三在院門前停下了腳步,開口叫道。


    “在。這就來。”聲音傳了出來,可人卻又等了一會兒才出現,素珍背著個吃奶娃急急忙忙地走了出來,臉上還有些灶黑,挺狼狽。看來是正在生火做飯。


    “宋村長又把孩子扔下了?”肖三笑眯眯的臉上神情一凝,輕輕搖了搖頭,說道:“這快晌午了咋還沒回來,娃不吃奶了?”


    素珍苦笑了一下,說道:“這還不是經常事,餓了就用米湯對付孩子唄!肖三哥。你這挑著筐幹啥呢?”


    “哦!是這樣的。”肖三掀開筐笑道:“有田他們從山裏回來了,打了幾隻野物,這不趕緊地給大家夥分一分。天熱,擱不住啊!”


    “嗬嗬,這又沾有田兄弟的光了。”素珍紮撒著手,不好拿這血淋淋的肉,便笑道:“還得麻煩您給送進屋,你瞧俺這臉皮,可真厚的。”


    “這有什麽,幾步的事兒。”肖三笑著走了進去,把肉放進了夥房,眼見屋子裏煙大,不禁同情地說道:“一個婦道家過日子,就是難,又燒火做飯,又看娃做活。這樣,你先看著娃,別讓煙熏著,俺給你拉拉風箱,讓煙散一散。”


    “那可太好了。”素珍感激地說道:“宋大姐把娃交給俺看,一忙起來,俺也實在顧不上那許多。你說,真要把娃熏著了,咋跟宋大姐交代?可不生火做飯,娃又餓得哭,真是——唉。”


    肖三點了點頭,擺手讓素珍背著孩子出去,他又拉風箱又燒水,把肉放在案板上收拾幹淨,切碎和粥一起煮,剩下的肉則找鹽醃了起來。


    素珍在夥房門口看著他忙活,有些好奇地問道:“肖三哥,可真沒想到,你幹這活兒麻利得很呢!”


    “嘿,在外闖蕩,自己不動手可就餓死了。”肖三苦笑了一下,說道:“俺那口子在的時候,這些活兒俺連碰都不碰,男人嘛,誰不要點臉兒呢!可日本鬼子一占東北——唉,不說那個了。”


    素珍心裏泛起了同情,又有些疑惑地問道:“俺們婦道人家心眼窄,犯難的時候淨哭。可俺看你整天笑眯眯的,真不知道你也有苦的時候哩!”


    “誰讓俺要報仇呢!”肖三苦笑著解釋道:“老婆沒了,俺又沒什麽本事兒,就去城裏的飯館當夥計,那間飯館是日本人經常去的。俺笑臉迎,笑臉送,那些家夥就不提防了。一次趁著他們喝醉,俺和俺那兄弟就送他們,在巷子裏用菜刀斧子把畜牲都哢嚓了。後來進了九龍堂,還是幹迎來送往的活兒,日子久了,這笑臉就改不了了。”


    “原來每個人都有難事。”素珍歎了口氣,罵道:“都是日本人給鬧的,好好的日子全給攪了。”


    這時,素珍的閨女哭著跑了過來,捂著脖子含糊不清地叫道:“娘,疼,疼啊!”


    “咋了,你脖子是咋了?”素珍嚇了一跳,趕緊查看,小丫頭的脖子側麵鼓起一個白色的疙瘩,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咬的。她背著的小娃娃本來已經安靜下來,又被哭叫驚著,抓手揪腳的哭了起來,亂哄哄的弄得素珍是手足無措。


    “這是被蜜蜂叮的,得把刺擠出來。”肖三聞聲走了過來,看了一下小丫頭的脖子,伸出一隻瘦削的手來。他的手看上去有些笨拙,但手指靈活的一動,蜜蜂的蜇刺已在他的手心裏了。


    “來,小丫頭,給你抹點藥就不疼了。”肖三拉著小丫頭進了夥房,拿了點灶下的草木灰扔進水碗裏,攪拌了幾下,抹在她的傷口上,笑道:“還疼不?”


    小丫頭的眼淚在臉上還沒幹,輕輕搖了搖頭,說道:“疼得輕多了,蜜蜂可真壞,咬俺的脖子。”


    “是呀,真壞,欺負這麽可愛的小丫蛋。”肖三喜愛地捏了捏小丫頭的臉蛋,眼見素珍也哄好了娃娃,便開口說道:“煙也散了,飯一會兒就好,俺這就走了。”


    素珍心中很是感激,忙婉留道:“在這兒吃了再走哇,哪有飯好了就趕人的道理,你回去不也得生火做飯,怪麻煩的。”


    肖三猶豫了一下,他是個爽快人,在九龍堂呆久了,有些事情也沒那麽多窮講究,便點了點頭,笑道:“那就吃你家一頓飯,也不白吃哈,俺把俺那份肉做了,就豆角燉肉吧!”


    “好,好,豆角燉肉,妞妞愛吃。”小丫頭拍著手叫道,惹得肖三、素珍也笑了起來……豆角燉肉,也是豆角燉肉,秦憐芳扔進嘴裏一塊肉使勁嚼著,還橫孟有田一眼,弄得他挺鬱悶。還有這樣人?吃著俺弄來的肉,還老瞪俺。算了,不跟你一般見識。


    “你慢慢吃哈,俺回家去吃飯。”孟有田站起身,打了個招呼便要走。


    “唔,唔。”秦憐芳趕緊咽下嘴裏的菜,跳起來攔阻,“不能走,好不容易逮住你,你還想溜啊,辦不到。”


    “俺溜什麽呀?”孟有田翻了翻眼睛,說道:“瞧你這吃相,本來俺是想好幾天不見了,和強子哥邊吃邊聊,你倒好,來了就吃,那貓眼還翻愣翻愣的,瞅著就沒心情。”


    “來啦!”強子一掀門簾,端著拌黃瓜和炒雞蛋走了進來,笑得暢快,“還有一個炸花生,咱們好好喝兩盅。”


    “強子哥,他嫌我吃得多。”秦憐芳伸著孟有田告狀,“這就要回家吃飯了。”


    “什麽話,在俺家還不讓人吃飽飯了?”強子推了下孟有田,“坐下,這還沒開始呢,你就要跑。秦主任遠道而來,這是餓了,墊巴兩口,你還不樂意了?”


    “俺不走,不走了。”孟有田無奈地坐了下去,說道:“嫂子那麽大肚子,別忙活了,還非得弄四個菜呀?講究甚哩?”


    “不用她忙活,都是俺的手藝。”強子轉身出去,不一會兒,端著炸花生和強子嫂走了進來。


    四個人圍在桌前,開始吃飯喝酒。強子嫂不喝酒,吃得也快,不一會兒便說吃飽了,起身倚在被袱撂上作著一件小孩的衣服。


    “世外桃源找得咋樣了?啥時候搬家呀?”秦憐芳端著杯酒,可就是裝樣子,沾沾唇就放下,似笑非笑地看著孟有田。


    “找好了,等阿秀生完孩子,俺們就搬走。”孟有田淡淡地笑道:“你想去?才不帶你呢!絮絮叼叼的,比老太婆還煩。”


    秦憐芳本來想嘲諷孟有田,可被他兩句話就給氣得夠嗆,貓眼瞪得溜圓。


    “有田,好好說話。”強子在旁邊做著合事佬,說道:“秦主任來找你,不一定是為了那事,你先壓壓性子,聽人家把話說完嘛!”


    孟有田不悅地說道:“你瞧她,象好好說話的樣兒嗎?老橫愣俺,說話還挾槍帶棒的。再這樣,俺可甩袖子走人。”


    秦憐芳咬了咬嘴唇,歎了口氣,忍氣吞聲地說道:“好,算我不對,因為心情不好,對你的態度有問題。那現在,我就和你說正事……”(未完待續)r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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