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回至莊上,關山嶽知女兒受了驚嚇,讓下人服侍她歇息去了。而後在偏廳與蕭雲帆交談,曹魁坐在下首相陪。


    關山嶽神色憔悴之極,他哀聲道:“可憐我大哥就風兒一個獨苗,萬沒料到他居然走上邪路。若是我當日設法將嫂子留下,也就不會有今日之慘禍。”說著不由得垂下淚來。曹魁也歎息道:“兄長,造化弄人,怪不得你。這個小畜生想要謀害你的命,你不必為他難過。”


    蕭雲帆道:“也怪蕭某魯莽,出手太重。這才奪了令侄之命,老莊主仁厚,不計蕭某之仇,在下銘感五內。不過此事容蕭某說兩句,未知老莊主可願聽。”關山嶽抬起頭,伸袖抹了抹眼淚道:“蕭兄弟但講無妨。”


    蕭雲帆頓了一頓道:“莊主可知真正要奪這《山河堪輿圖》的是誰?”關山嶽搖了搖頭,蕭雲帆緩緩道:“是鬼相門的人。老莊主大約聽過這個名號吧。”


    關曹二人聞言,臉色均是一變。關山嶽道:“這麽說來風兒隻是被他們利用了。”蕭雲帆道:“不錯,鬼相門中人陰險狡猾,他們屢屢掀起腥風血雨,為的就是報當年中原各大派圍攻之仇。”


    關山嶽不解道:“他們尋釁報複的是中原各大門派,然而老夫當年並未卷入到此事之中,他們何以要對付老夫?”蕭雲帆道:“這自然是令侄的心思。


    想必令侄是想借此圖,光耀門楣。而鬼相門多半是想借這《山河堪輿圖》聚斂財富,從而收買江湖中的亡命之徒。”關山嶽點了點頭道:“這圖蕭兄弟也看見了在老夫的背上,他們要拿圖自然先要了我這條命。”


    蕭雲帆眼光閃動,若有所思。忽然問道:“老莊主既然知道這圖是不祥之物,何以還要留在身旁,還要刺在自己的背後。”關山嶽長歎一聲,霍然站起道:“老夫留此圖有三重深意,既然蕭兄弟問起,我便照實對你說了吧。


    其一,此圖所載的天下山川礦藏分布乃是我關家祖宗的心血,先祖毀圖之時,我大哥才將其默記下來,我也不忍祖宗的東西就白白的丟掉。


    其二,此圖乃是我關家人的最後一道護身符。 畢竟關家私采礦藏於大明律法而言要論死罪,若有朝一日,朝廷追究下來,我關家後人可借圖來保全家老小性命。


    其三,我背上這幅圖乃是亡妻為我所紋,要老夫將其毀去,怎對得起她的深情。”


    蕭雲帆聽罷點了點頭,緩緩道:“鬼相門此番行動受挫,必會卷土重來,未知老莊主有何打算?”關山嶽淒然笑道:“關某風燭殘年,一條老命又有何惜?”


    曹魁道:“兄長這話嚴重了。有蕭老弟在,我想這幫妖邪還不敢輕舉妄動。再者玄兵山莊少莊主過幾日便要大婚,屆時會來不少武林朋友,大家夥都在,還怕他們?”


    蕭雲帆笑道:“曹大俠說的是。”關山嶽看了一眼蕭雲帆道:“蕭兄弟,你且在莊上住下,要什麽盡管吩咐。容老夫料理完孟賢弟與小侄的後事,老夫在酬謝你的恩情。”


    他說著讓曹魁帶蕭雲帆去了客房,偏廳內獨餘他一人。他頹然做倒在椅子上,以手扶額,哭出聲來。邊哭


    邊說道:“大哥,是小弟對不起你。我沒能照顧好風兒……”


    關小紅的閨房內,一個身穿淡綠色長裙的婦人走至床邊,她伸手摸了摸關小紅的麵頰,眼中閃著淚花緩緩道:“紅丫頭,為娘的時常勸你要多學些針織女紅,你偏偏不愛,非要學男人們舞刀弄槍的。


    此番想必吃了不少苦頭,你瞧都瘦了不少。叫娘真真心疼,以後要好好聽娘的話,做個乖乖的小姑娘。”


    躺在床上的關小紅點了點頭,關夫人接過丫鬟遞來的一隻瓷碗微笑道:“這是你最愛的蓮子銀耳湯,來娘喂你。”說著,關夫人拿起湯勺吹了吹,喂至關小紅的嘴邊。


    關小紅吃了一口,怔怔落下淚來。關夫人心疼地替她擦去腮邊的淚道:“傻孩子,在外麵有什麽好的,別哭了,趁熱吃。”關小紅看著關夫人指著自己的喉嚨。


    關夫人臉色一變驚呼:“啊,孩子,她們把你藥啞了麽?”關小紅點了點頭,關夫人一把抱住她又忍不住哭了起來。這時,門外一陣腳步聲,一個麵容俊朗的青年走了進來。他看母女二人抱頭痛哭,便勸慰道:“娘,妹妹這不是回來了麽,你怎地又傷心了?”


    關夫人抹了抹眼淚道:“小峰,那些歹人把你妹妹……把你妹妹藥啞了。”關小峰臉色一變走過去,看著關小紅又氣又恨道:“你啊你,早說了不讓你出門,你偏偏不聽,非要做什麽女俠,這下倒好女俠沒做成,倒把自己變成了啞巴。”


    關夫人回過頭來說道:“住嘴,你妹妹如今變成啞巴,你不關心,反而大說風涼話。你出去,別在這。”關小峰負氣道:“出去便出去,娘眼中隻有妹妹,沒有我這個兒子。”


    關夫人歎了口氣道:“真是冤孽。”她轉麵對丫鬟道:“小英,你去請勞先生過來,給小姐悄悄。”那丫鬟應聲稱是,而後掀開珠簾走了出去。


    卻說阿力回至分壇處,氣血翻湧,連著嘔了幾口鮮血。他關起房門,暗自靜養。白若萱恰巧趕來,兩個護衛抱拳道:“啟稟護法,首領受了傷正在調養。”白若萱柳眉一豎道:“區區一個蕭雲帆就把他傷成這樣?”


    那護衛道:“屬下不知,要不請護法稍坐,我這就請首領出來見你。”白若萱坐在椅子上,端起一碗茶水喝了一口道:“我來問你,就他一個人回來的?徐風沒回來?”


    護衛道:“屬下隻見首領護著前胸,跌跌撞撞的回來,沒見到徐風。”白若萱擺了擺手道:“你下去吧,我在這兒等著他就是。”她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心中暗想:“蕭雲帆啊蕭雲帆,饒你聰明多智,本姑娘這回讓你栽到家。”


    卻說聽雲落月二女帶著銀十三已至武昌府境內。聽雲趕著馬車,落月指著前方不遠處道:“姊姊,你看哪邊好像有人。”聽雲趕忙勒住馬韁,停下車來。


    二女走近一瞧,原來是個女子伏在地上,她的肩頭、小腿、背心染紅一片,顯然受了極重的傷。聽雲將她翻轉過來,伸手在她人中穴按了一下,那女子微微睜開眼見是聽雲的容貌是個男子,忙伸手向她臉上打去。


    然而她失血過多,手臂酸軟無力,打至一半手便垂


    了下來。聽雲用本來聲音道:“姑娘,勿驚。”那女子見她一張男人的臉說話卻柔聲細語,心知她必是改扮了容貌。


    她臉色蒼白,落月微笑道:“這位姑娘別怕,我們都是好人。你深受重傷,不如我們扶你去我們的馬車裏休息一下,我們出門帶著金瘡藥。姑娘若不嫌棄,那由我來為姑娘上藥。”


    那女子心下疑慮並不答話。她伸手按在胸口,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銀十三掀開車簾道:“出了何事?”落月道:“銀大俠,這位姑娘深受重傷。我們打算替她療傷。”


    銀十三皺起眉頭跳下車來,落月走過去扶他走至那女子身旁。那女子見銀十三相貌奇特,又見他是個男子掙紮欲起。聽雲柔聲道:“姑娘,我瞧你這傷勢頗為嚴重,若是不及時救治,恐怕會落下病根。”


    那女子見她說話和氣,小聲道:“多……多謝了。”說著暈了過去。銀十三俯下身來,摸了一下那女子的脈門道:“她隻是太虛弱了,你們送她上車吧。”落月道:“嘿,沒想到今日銀大俠倒是通情達理。”


    銀十三不去理她,雙手抱胸站在原地。他心中本來對女子就抱有極深的成見,然而自他與這二女與相處以來,也時常反思。聽雲知書達理,落月雖是刁蠻,待人卻極好。他深受二女照料,原本心中對女子的成見也慢慢有所改觀。


    二女將那女子放至車廂,取出金瘡藥來。聽雲將她衣衫解開,那女子猛然間驚醒道:“你……你們做什麽?”聽雲道:“自然是給姑娘療傷啊。”那女子見二人都是男子容貌,說道:“你們也是姑娘,為何要扮作這副怪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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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雲笑著將臉上的麵具揭下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們是逃難的,一路上若是女兒裝束,難免有許多不便。”那女子哦了一聲。落月道:“這位姊姊你就放心吧,我們這傷藥靈驗的很。過幾日你便好了。”


    那姑娘道:“有勞了。”她閉上眼養神,落月解開的衣衫,因為血已凝固,她身上的衣衫與傷口居然粘在一處。聽雲拿起一隻小剪刀說道:“姑娘,你忍著點,我們先替你清洗傷口。”


    過了半晌,銀十三背靠一棵樹幹。忽然,他耳朵一動,似乎聽到了什麽聲響,連忙伏在地上傾聽。自他眼盲之後,耳力倒是比往日靈敏了許多。他站起身來向車上道:“聽雲,落月姑娘你們呆在車上別下來。”


    落月探出腦袋來道:“銀大俠,叫我呆著別動,我偏偏不聽。”說著她跳下車來。銀十三搖了搖頭道:“隻怕有追兵要來,免不了一場惡戰。所以我讓你上車去。”


    落月道:“你雙目已盲,就是個瞎眼貓,即便有人真的要來,恐怕你也自身難保吧。”銀十三皺眉道:“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方才我聽到有聲響,恐怕對方來的人還不少呢。”


    落月見他說的煞有其事,當下拉了拉他的衣袖道:“你的意思是有人要追殺車上那位姑娘?”銀十三道:“這個是自然。你想她身受重傷,多半得罪了什麽厲害仇家。”


    落月道:“喂,你有把握把那些人趕跑麽?”銀十三道:“有沒有把握得試了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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