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醒來,眼前又發生了不可思議的事。那掌櫃的正在撥弄算盤,幾個跑堂的夥計忙的大漢淋漓。大廳內酒菜飄香,十幾張桌前座無虛席。客人們七嘴八舌的閑聊著,碰杯聲,吆喝聲匯成一片。可謂熱鬧之極。


    一個夥計正從林中泉身旁走過,他冷不丁揪住那夥計的胸前的領口,大聲道:“少爺我問你話,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回答。不然我這一拳下去,不打掉你幾顆牙,你是不會長記性的。”


    那夥計嚇了一跳,哆嗦道:“大……大爺,你……你也瞧見了。這……這滿廳的客人,小……小的也就兩條腿,兩隻胳膊。若是有所怠慢,你老多多包涵就是。”林中泉板起麵孔說道:“我說的不是這件事。”


    那夥計道:“大爺,您就高抬貴手吧。小的這會兒實在不能專門侍候您一個。不然別的桌子客人難免會不高興,您老還有什麽菜什麽酒沒上,小的這就去催。”林中泉道:“你們昨晚可曾聽見什麽響動?”


    夥計苦著臉道:“大爺,小的勞碌命,白日裏早累的快要爬下,夜裏隻要腦袋一沾床板,保準一覺到天明。至於您老說的什麽響動,小的自然是聽不到的。”林中泉又問道:“你們昨晚在哪裏睡的?”夥計道:“小人們能睡哪兒,自然是在這大廳打地鋪。”


    林中泉冷哼一聲道:“我瞧你這滿口的牙的確是不想要了。”其他桌的客人見林中泉抓著那夥計尋釁,目光齊刷刷地向他看來。那掌櫃見狀,也放下手裏的活兒,笑盈盈走過來道:“公子,息怒。下人們粗手笨腳難免惹您生氣,若有怠慢之處,多多海涵。”說著向林中泉拱手賠禮。


    林中泉鬆開那夥計,看著掌櫃的道:“掌櫃的我有一事不明,正要請教。這小二哥腦筋不打靈光,還是有勞掌櫃給我說說。”那掌櫃捋著胡須道:“未知客人要問些什麽?”林中泉道:“昨夜之中,這客棧中的人都去哪兒了?”


    掌櫃的道:“客人們的事小人似乎無權過問。不過客人既然在本店投宿,想必沒人會付了房錢,而不就寢的。”


    林中泉大聲道:“你一派胡言,昨夜子時過後,這客棧裏便一個人也沒有。你老實說你到底是什麽人,為什麽要戲弄本公子?還有你們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他說時,手指點著周圍桌子前的那些客人。


    那掌櫃冷笑道:“客官怕是多吃了幾杯。還是讓夥計們扶你去歇息吧。”林中泉耳中聽他說多吃了幾杯時,耳邊就嗡嗡亂響。他身旁一個個客人對他指指點點,跟著他眼前看那掌櫃的臉也漸漸變的模糊起來。似乎自己真的吃醉了酒。


    耳邊一個聲音道:“客官,醉了,扶他回房歇息吧。”林中泉隻覺自己的舌頭麻木起來,說不出話來,眼前忽然白光一閃,人也失去了知覺。


    當他再次清醒過來時,躺在一張柔軟的床上。月光自窗格灑了進來,地麵上鋪了一層銀霜。他心中一片茫然自語道:“我這是在哪裏?我到底怎麽了?”他隻覺自己頭疼欲裂,猛然間記起自己明明是在那客棧大廳內與那掌櫃說話,為何自己會躺在床上?


    在這客棧裏的一切經曆似乎太過離奇,讓他開始懷疑自己到底是在做夢還是那些詭異的事真的發生過?他借著月光,


    跳下床來,大步走至牆邊,將耳朵貼在上麵,仔細凝聽。隔壁的屋內並未住人,他又走向另一麵牆壁聆聽,也是靜悄悄的。


    林中泉閃亮火折,點起了桌上油燈。桌上那顆死人頭不見了,但字條卻還在。他的心下一沉,暗道:“這麽說來,我並非再做夢。”他穿好長衫與靴子,順手將長劍係在背後。舉著油燈,開門而出,走廊內漆黑一片,隻有自己這間屋子向外射出亮光。


    林中泉沿著長廊走至大廳,廳堂內空蕩蕩的。那些客人,掌櫃似乎再一次消失不見了。林中泉自語道:“不可能,不可能,世上怎會有如此詭異之事?”說著他又快步躍上樓梯,向馮妙卿的那間房子奔去。


    當他再走進那屋子時,那個無頭屍體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林中泉徑直走至窗邊,推開窗格,抬頭向天上的月亮望了一眼。從月亮的方位來看,子時很快就到了。他想起那字條提示,又舉著油燈,急匆匆的趕回自己的房間。


    他方走至門口,看到窗口前就站著一個人。那人背對著他,借著燈光,他看的真切,這人身穿白紗衣,背影苗條頗似馮妙卿。林中泉心頭一喜,脫口而出道:“馮姑娘。”


    這人回過頭來,容顏嬌美。林中泉見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馮妙卿,心中疑惑,正色道:“馮姑娘,你怎麽會在這裏?”眼前的馮妙卿開口說話,卻是男人的嗓音,隻聽她說道:“我不在這裏,應該在哪裏?”


    林中泉心中一凜道:“你不是馮姑娘,你到底是誰?”那人的嗓音又變為女人說道:“我是馮妙卿啊。”林中泉反手拔出長劍,大聲喝道:“你休想騙我?足下就是傳說中的四麵魔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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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女人又變回男子粗重的嗓音道:“你猜錯了,我是魔神使者,我是來給你送美人頭的。”林中泉倒退了一步,顫聲道:“你……你到底將馮姑娘怎樣了?”那人並不理睬他,而是雙手將自己的頭顱摘下,就像摘一朵花一般。


    那沒了頭顱的身子並不倒下,依舊將頭顱放在那桌上。林中泉臉色慘白,他不敢看那頭顱,因為這張臉太過熟悉。就在他用手擋住自己眼睛時,那身子飛向窗外。片刻之後,一道人影又飛進屋來。


    林中泉指著麵前的那個男人道:“你……你不是死了麽?”那個男人追著自己的脖子道:“你是說我沒了頭就會死?沒有頭對於凡人而言是必死無疑,可是對於魔神使者卻絲毫無礙。”


    林中泉的眼光瞥見他的脖頸上有一圈細密的針腳,顯然是有人將他的頭顱接上去的。他喘著氣道:“你……你到底要怎樣?”那青年道:“我說過你是我選中之人,我要帶你去見四麵魔神。難道你心愛之人頭顱斷了,你不想為她續好麽?”


    林中泉看了一眼桌上那頭顱說道:“你一定是在我麵前使了障眼法。這客棧裏的掌櫃夥計與那些客人都是你們安排的人,他們到底在哪裏?”刀疤臉的青年微笑著問道:“你真的想知道?”林中泉道:“當然。”


    青年點了點頭說道:“隻要你和我去見魔神大人,不管是你心中愛的那位姑娘還是你口中說的那些人,我保證你都會見到。”林中泉顧念馮妙卿的安危,他鼓起勇氣大聲道:“好,我跟你走。”


    青年伸手


    指著桌上的人頭淡淡道:“你帶著這顆人頭,跟在我身後,咱們這就去見魔神。”林中泉脫下外衣,將那顆人頭裹在其中。他看了那青年一眼道:“請使者帶路。”


    那青年縱身一躍,足尖在窗框上一點,抓住窗外的一根筆直的繩子。他看了林中泉一眼,像猴子般向上爬去。林中泉將外衣裹在身後,也飛身躍出。雙手抓住那根筆直的繩子。


    他抬起頭來,見那青年懸在自己在上方。對方大聲說道:“一直向上爬,就能見到魔神。”林中泉雙手向上攀越,忽然他感覺自己仿佛被一股大力提起,他的人一下子站在了一艘古怪的船上。


    這艘船足有十丈,船身上方懸著一個橄欖形的東西。甲板上站著許多人,他們都帶著白紙糊成的麵具,見那刀疤臉的青年走來。紛紛俯下身子對他頂禮膜拜。那青年回身看了林中泉一眼說道:“魔神大人就在前麵。”


    說著他在前方一個巨大的雕像麵前跪下朗聲道:“魔神大人,你要找的凡人來了。”林中泉穿過那些帶白紙麵具的人群,走上一個台階。他看到一座丈二高的彩像。彩像似乎有著四張麵孔,正對著他的是張笑臉。


    那張笑臉十分奇特,和船上這群人帶的白紙麵具一樣。兩道細長彎曲的弧線是眼睛,一條弓著的弧線是嘴巴。唯一不同的是,這魔神像的臉頰上也有一道疤痕與那使者的一模一樣。


    魔神像一共有八條手臂,如樹杈一般伸向不同的方向。那些巨大的手中握著八種法器,錘、傘、鏡、劍、塔、杵、蛇、筆。林中泉站在那魔神的腳下說道:“閣下就是魔神?”


    他話音剛落,那魔神像的眼睛就迸射出紅色的光芒。半天裏傳來悶雷一般的聲響道:“我便是魔神,你是我選中的凡人。我可以滿足你三個願望,不過你也要留下些東西作為代價。”


    林中泉看著那刀疤臉青年道:“我來時你向我說過,四麵魔神可以滿足人三個願望,無論什麽樣願望都可以滿足,可是你沒有說過這些願望是要付出代價的。”


    刀疤臉青年陰惻惻地道:“我是沒說,可是魔神大人不是告訴了你。”那魔神像眼睛發出紅光,半空裏那個聲音說道:“凡人,你可想好了?我每滿足你一個願望,也要從你的身上得到一樣東西。”


    林中泉將肩頭的包裹卸下,看著魔神像說道:“你若是要我的命,那我恐怕還沒許到第二個願望就已經死了。”魔神像說道:“我不會要你的性命,凡人的性命如同螻蟻一般。我永遠不老不死,你的性命對我沒有價值。”


    林中泉想了想說道:“你若要我說,我隻要你滿足我一個願望就好。”魔神像說道:“你說說看。”林中泉道:“請魔神大人可以滿足我一百個願望。”魔神發出雷一般的哄笑,船上的人不由得捂起來耳朵。


    這聲音震耳發聵,林中泉也不由得捂住了雙耳。魔神像道:“好。我可以滿足你這個願望。不過這個願望的代價就是奪走你的記憶。”林中泉大聲道:“若是我的記憶被奪走,我方才許的那一百個願望豈不等於白許了?”


    魔神像說道:“不錯。我給過你三次機會,可是你自己隻要一次。等我先收取你的記憶,再來滿足你的這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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