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雲帆陷入至沉思之中,他心中想到:“天下間再難的事總會有人去做,至於能否成功,那就另當別論。對於營救阿狸一事,緊要之處在於如何將關押阿狸的地方確認。


    淩太虛這個人城府極深,他讓我見阿狸,定會蒙上眼睛。我們這次的相見之地,沒準在見麵之後會換至一處地方。即便我將這次的地方設法告知了鳳兄,也難保他不會撲空。


    鳳兄之意,這鎮子上都是鬼相門的眼線,他之所以能扮作那個說書人,那個說書人多半已栽在他的手中。否則二人一旦同時出現,定然會讓人識破。這個說書人的身份想必也不能用太久,鬼相門時常對切口,他答的牛頭不對馬嘴,身份便會暴露。由此看來他的處境也令人堪憂。


    不過鳳兄機智百變,定能夠化險為夷。而我要考慮的是如何讓對方把阿狸的位置指給鳳兄看?”他的眼睛忽然一亮,心中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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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過了片刻功夫,金鈴鐺換了一身淡粉色衣衫走下樓來。她瞧見蕭雲帆正用手中的筷子敲擊茶碗,皺了皺眉道:“相公,你如今這做派與那些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倒是越來越像。”


    蕭雲帆看了她一眼,即刻醒悟過來。方才這種舉動實在與家財萬貫富翁極為不襯。傳聞這沈還山的祖上乃是明初巨富沈萬三。沈萬三的大名,婦孺皆知。沈家有這等潑天的富貴,這位沈老爺才能恣意縱情。養花品竹,吟詩作對,調絲弄管,倚紅偎翠。


    要真正做個富翁似乎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除了禮儀談吐外,蕭雲帆還有許多功課要做。雖說與沈還山密切的人都是鬼相門的自己人,可這些自己人為了讓沈還山的形象更加完美,在關於他的傳言上還是花了許多心思。


    這種在旁人心裏已經生根的人物,若是與傳說中相差甚遠,難免會讓人懷疑。盡管蕭雲帆心中不喜歡做這富翁,可是一想到鬼相門要自己盜取那赤水幫那件東西的背後,勢必隱藏著一個更大的陰謀。這時他就無法說服自己抽身離去,因為對方的每一次陰謀都會讓更多無辜之人喪生。


    蕭雲帆不是菩薩,也不是聖人,他有的僅僅是悲憫之心。他很小時,他的師父謝天琊便告訴他,所謂俠者,絕不能恃強淩弱。俠者的根本是仁心。何謂仁心,視眾生為至親,視至親為眾生,一視同仁。


    幼年時,他對這些道理的領會也隻是懵懂,而今這些道理早已在他心中生根。為了能更接近這真相,他必須得讓自己付出。必要之時,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金鈴鐺道:“相公,方才那人不小心用水潑在我的身上,你的反應似乎不像一個尋常丈夫的態度吧。”蕭雲帆皺眉道:“我好歹也是人上人,何必與他一般見識。”


    金鈴鐺搖頭道:“你錯了,你我是夫妻,做妻子的在外麵再怎麽不對,外人麵前,你這丈夫也理當護短。更何況我的確是被人潑了一身的酒水,你非但連脾氣都沒發,還放那人大搖大擺的走了。你對我如此冷漠,似乎和傳聞中的舉案齊眉相差甚遠。”


    沈還山是否對妻子愛護有加,蕭雲帆自然無從得知。隨金鈴鐺怎麽敘說,他都隻能選擇相信。他方才的態度實在說不


    過去,隻能詭辯道:“莫非剛才那場戲是你故意安排的?其用意就是告訴我,要裝,也要裝出和你一副如膠似漆的樣子?”


    金鈴鐺冷笑道:“我才沒這閑心。我隻是想告訴你,你若不肯用心去記住我告訴你的每一件事,將來你是要悔到腸子都變青的。”蕭雲帆點了點頭,微笑道:“你說的對,對你這樣一位大美人,我這樣的態度實在是有問題,一定會有人懷疑我,不是個呆子就是太監。


    我既不是呆子,也不是太監。我的確應該對你好一點,至少看在你做的那些菜的麵子上。”


    金鈴鐺櫻唇含笑道:“你不是要對我好一點,而是要好許多點。”蕭雲帆道:“那你不是太貪心了些?”金鈴鐺道:“難道像我這樣一個漂亮的愛你的女人不應該得到的更多一些?”


    蕭雲帆點頭道:“為什麽你說的總是那麽有道理?我有時甚至懷疑你不是吃飯菜長大的,而是吃道理長大的。”


    金鈴鐺笑著,笑地更加得意。她揚起眉毛道:“你說對極了,我非但吃了很多道理,而且我此時此刻就是道理。我就是道理,道理就是我。一個聰明的男人若是在漂亮女人麵不會裝糊塗,那他就是個傻子。”


    蕭雲帆摸了摸胡須道:“有理。一個漂亮的女人若想變的更加聰明,那她最好此時閉嘴。”說著他站起身來,一手攔住金鈴鐺的腰,在她的臉頰上吻了一下。金鈴鐺不由得羞的滿麵通紅,說道:“你……你沒看見這街上有這麽多人?”


    蕭雲帆的目光注視著她的眼波,說道:“我的眼裏此刻隻映照著你,別人我是看不見的。”金鈴鐺伸手按住他的嘴唇道:“你幾時想通了?”蕭雲帆用舌頭輕輕地舔了一下她的手心,她手心發癢,臉頰滾燙起來。


    他微笑道:“就在剛才,剛才我想通了。許多人都羨慕我有這樣的老婆,我若是看不見,我豈非是個瞎子?”金鈴鐺伸手推著他的胸膛說道:“好了,鬆手吧。不管你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現在這個樣子總是不成體統。”


    蕭雲帆道:“那好,咱們出去走走,不要他們幾個相陪。老爺我打算給夫人買些胭脂水粉,不知夫人意下如何?”金鈴鐺點了點頭,乖巧的如同一隻鴿子。


    蕭雲帆伸出一隻胳膊,與她挽著,二人並肩向客棧外走去。等他走遠,曹老二吐了一口濃痰射在地上,啐道:“真是一塊好羊肉讓狗啃了。”


    當蕭雲帆剛跨出客棧門,一個身穿白紗衣的背影閃過,他就有些心不在焉。與金鈴鐺走了一圈,複又回去時,才猛然間記起胭脂的事。


    二人在一家胭脂水粉鋪前駐足。金鈴鐺一瞧見那胭脂二字,臉色不愉,悻悻道:“相公會這麽好心的給我買胭脂?”


    蕭雲帆疑惑道:“為什麽你懷疑我的誠意呢?”金鈴鐺道:“不是我懷疑你的誠意,而是你根本就在騙我。”蕭雲帆睜大眼睛道:“我,我騙你什麽?又怎麽騙你了?”金鈴鐺道:“至少你不是來給我買胭脂的。”


    蕭雲帆道:“為什麽這麽說?”金鈴鐺道:“因為方才你和我散步時,已經走過這裏一次。那時你若領我進來,我心中便不會懷疑。


    而你和我繞了一大圈之後,再走進這家鋪子就大有問題。”


    蕭雲帆奇道:“這家鋪子有什麽問題?難道你認識這裏的老板?”金鈴鐺看著他道:“自然不認識。我要說的是你的問題,而非鋪子的問題。你一開始討好我,我就知道你是再哄我開心,因為你根本對胭脂水粉不懂。


    我用的胭脂水粉本就極為特別,你是不會不知道的。你和我在一起這些日子,壓根就沒問過胭脂水粉的事?何以今日會興衝衝的領我來這裏?我若猜的不錯,你不過是拿給我買當幌子罷了,實際上你是要給你的那位心上人買吧。”


    蕭雲帆道:“你這醋吃的就莫名其妙了,我的心上人現在不知道在哪裏,就算知道了我也不會理她。我這人有個毛病,喜新厭舊。我的眼裏隻有你,心裏也隻有你,旁人隻怕容不下了。”


    金鈴鐺幽幽道:“也許女人天生就是傻的,明知道你說的是鬼話,還是願意相信。”蕭雲帆看著她哀怨的神色,心道:“別的女人或許是傻的,若要我蕭雲帆相信你也是傻的,除非打死我。打不死,絕不信。”


    他來胭脂鋪的確有目的,不過這目的並非是金鈴鐺猜想的那樣。金鈴鐺也沒想到,蕭雲帆居然真的是來給他買胭脂的,而且買了很多很多。多到他恨不得將胭脂鋪都搬回客棧。


    第二日,蕭雲帆居然一大早就拉著她去買花,午後又與她去買衣服。直到第三日,金鈴鐺告訴他,淩先生答應讓他見阿狸一麵。第三日晚上,客棧門外停了一輛板車,車上放著一口烏漆棺材。


    趕車的車夫看著他說道:“淩先生吩咐過,請先生睡在棺材裏委屈一下。這樣你就能見到你想見的人。”蕭雲帆點了點頭,跳進那棺材躺下。之後車夫就將棺蓋楔住。


    漆黑的棺材之中,蕭雲帆也不知道這馬車究竟從客棧走到了哪裏。過了很久,等他睜開眼時,來到一個花園之中。他老遠望見淩太虛悠然地坐在一張輪椅上,他身後是一座怪石嶙峋的假山。


    蕭雲帆從棺材中跳出,大聲道:“我那小妹子呢?”


    淩太虛道:“蕭大俠還是稍安勿躁,我既然說了讓你見她,你自然會見她。不過……。”蕭雲帆道:“不過什麽?”淩太虛看著天上的星鬥說道:“不過今日你見了她之後便不能再見了。至少在你拿到那件東西之前都不可以再與她相見。”


    蕭雲帆一怔大聲道:“你當日和我說好,怎地今日要變卦?”淩太虛道:“人在我手中,我自然有權改變條件。”蕭雲帆道:“我若真的拿到你說的那件東西,到時你又改變條件那我豈非始終被你拿捏?”


    淩太虛笑道:“所謂兵不厭詐,你又不是初出茅廬,許多東西應該不用我教你的。你拿到我想要的東西,才有資格和我談條件。現在,我說什麽便是什麽。”


    蕭雲帆又怎會想到,淩太虛之所以這麽做是想從阿狸的身上學得更多與野獸溝通的本領。他眼中幾欲噴出火來,可他仍是得將這火氣壓住,因為他知道一個淺顯的道理:在一個可怕的敵人麵前,假裝搖尾乞憐不是懦夫,而是為了有朝一日要了這個人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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