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鼎一拍腦門,自己怎麽把這現代詞匯說出來了,便隨口道:“就是官場升官提職暗中如何操作的辦法啊。——哎呀就是怎麽花錢打點,就這個!”


    杜二妞哦了一聲,有些不屑道:“你早說花錢打點我就懂了嘛,說那些土話做什麽,誰聽得懂啊?”


    靠!“潛規則”這麽新潮的名詞,成了聽不懂的土話了?蕭家鼎道:“你爺爺懂行,官場上的規矩都知道,讓他幫忙想個什麽法子,能讓我進衙門當書吏,——說清楚,是書吏,不是衙役,雖然我打架也不錯,但是我不想當衙役的。”


    杜二妞嘻嘻一笑,道:“幫你出主意這個沒有問題。你住在哪裏?”


    “我住在……”蕭家鼎神色一暗,一付泫然欲泣的樣子,“實話跟你說吧,我不是益州的人氏,我家在……,在很遠的地方,我爹娘已經不在了……(蕭家鼎心裏嘀咕:老爸老媽唐朝的時候是還沒有出現,這倒沒有說假話,我可不是詛咒你們。老爹老媽別在意)……就我孤苦一個人,我就到處流浪,可是出來了才知道要什麽路引,我沒有,隻好東躲西藏的,前段時間,還想去寺廟裏當和尚,因為聽說當和尚不需要甚麽路引。我把頭發都剃光了,去了寺廟,才知道當和尚要得更多,還要什麽度牒才行,沒有還要打板子。這度牒我更沒有了。和尚沒有當成,頭發已經成了這的樣子了……”


    蕭家鼎把頭上包著的幅巾取下,露出了一頭短發。


    杜二妞噗嗤一聲笑,隨即又歎了一口氣,道:“你也真夠可憐的,吃了很多的苦吧?你放心,你這人這麽好,我一定想辦法讓我爺爺幫你進衙門當書吏!為了我,也為了你!對了,我再想辦法給你補辦一張路引,你按你的原籍情況填上就是了。沒有這個當書吏是不成的,衙門不會招收來曆不明的人。”


    “好啊!謝謝你!”蕭家鼎心想,原籍?我填什麽原籍呢?當地人可都是有戶口的,說不得先答應了,回去琢磨一下怎麽填,道:“那這樣好了,明天中午午時,我在縣衙外等你。”


    “好!就這麽說定了!”


    正說到這裏,忽聽得遠處紀夫人高聲道:“二妞,怎麽樣了?香快燃完了喲!”


    杜二妞回頭一看,隻見黃詩筠已經起身,走到幾案前準備落筆了。那湯榮軒卻還在那裏低著腦袋思索,便答應了一聲,道:“馬上來!”


    杜二妞回頭望著蕭家鼎,道:“怎麽樣?想好詩了嗎?”


    蕭家鼎微微一笑:“我吃雞喝酒的時候,便已經想好了,要不然,怎麽會有閑心跟你羅嗦?”


    杜二妞大喜,道:“那快說啊!我聽著呢!”


    蕭家鼎低聲吟誦中唐詩人賀知章的名篇《詠柳》。


    聽完這詩,特別是最後一句神來之筆“二月春風似剪刀”,杜二妞整個人都傻了,怔怔地望著他,這哪是什麽農人,整個一牛人!太牛了!以後要是有這個人相助,別說是益州第一才女,便是大唐第一才女也不在話下!杜二妞眉開眼笑站起身,正要走,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蹲下低聲道:“他們兩人的詩,可有甚麽破綻?”


    蕭家鼎苦笑:“他們的詩都還沒有念,我怎麽知道寫的是什麽啊?你讓他們念一下啊!”


    “對對!”杜二妞訕訕地一拍腦門,回頭望見湯榮軒也已經寫好收筆了,便道:“紀夫人,我已經想好了,他們兩個的詩寫的什麽,念來我聽聽,我好對比一下看看能不能勝。


    紀夫人大聲吟誦黃詩筠的道:


    盡日尋春不見春,


    芒鞋踏遍隴頭雲。


    歸來笑拈梅花嗅,


    春在枝頭已十分。


    接著,紀夫人又吟誦湯榮軒的詩道:


    花落長川草色青,


    暮山重迭雨冥冥。


    逢春便覺飄蓬苦,


    今日分飛一涕零。


    蕭家鼎小時候不僅父母棍棒逼著背誦詩詞,身為語文老師的他們,還一首一首的講解,也教給了他不少的古詩的知識,他腦瓜又靈,很快就找到了這兩首詩中的破綻,低聲告訴了杜二妞。


    杜二妞聽罷大喜,起身扭著肥臀,屁顛屁顛跑回去了。看了一眼那香,已經快燃完了。不過卻已經足夠寫下這首蕭家鼎抄襲教給她七絕:


    碧玉妝成一樹高,


    萬條垂下綠絲絛。


    不知細葉誰裁出,


    二月春風似剪刀。


    她寫的時候,黃詩筠和湯榮軒都非常緊張地在一旁瞧著,當最後一個字寫完,兩人都已經呆若木雞!


    紀夫人拊掌道:“好詩!又是一首絕妙的好詩!這第一句,將依依楊柳比作晉代汝南王司馬義的傾城美妾碧玉,亭亭玉立,纖細可人,果真比得妙極。那萬條垂下的柳枝,可不就像碧玉姑娘那迎風款擺的絲絛嗎?這兩句,便把活脫脫一個美人兒般的柳樹描繪在了麵前。更絕妙的,卻是後麵兩句,用了一個問句,問出這纖美的絲絛柳葉是哪位巧手女兒剪出?引人凝思,最後一句道出的謎底,卻是那化作剪刀的春風,春風過處,嫩綠鮮紅,山花爛漫,世間還有比春風巧手更巧的嗎?”


    紀夫人點評之後,圍觀眾人都連聲讚歎。


    紀夫人滿麵含笑轉頭望向杜二妞,眼中滿是欽佩:“二妞,你連做兩首神妙好詩,照我看來,這次詩會,你要自認第二,便無人厚顏敢認第一了。”


    眾人都撫掌連連點頭稱是。


    杜二妞大樂,咧著嘴憨憨地笑了起來。


    “不可能!”湯榮軒簡直要發瘋了,紅著眼睛盯著杜二妞,似乎要從她身上看出什麽名堂來,“你以前的詩詞狗屁不通,怎麽一下子就作出如此妙句?你是抄襲別人來的吧!”


    杜二妞心裏咯噔一下,卻毫不示弱,雙手叉腰道:“姓湯的,你胡說什麽?你說我抄襲,那你說說看,我抄襲了誰人的?說清楚!不然我跟你沒完!”


    黃詩筠原本漲紅的俏臉此刻煞白得沒有一點血色,搖頭道:“不是抄襲,若是有人能寫出這樣的詩詞,隻怕轉眼間就要傳遍大江南北,我等又如何不知道?”


    湯榮軒頓時語塞,黃詩筠這話說得他啞口無言,他們都是愛詩之人,前朝當世的詩詞歌賦無不爛熟於胸,而杜二妞的這兩首詩如此絕妙,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寫得出來的,能寫出這樣詩詞的人,就絕對不是默默無聞的人。可見杜二妞無從抄襲去。


    他自然不可能知道,這兩首詩的確是抄襲的,隻不過是抄襲的百餘年之後中晚唐的傳世名句,是來自一千五百年之後的現代社會的穿越者蕭家鼎抄襲而來。


    紀夫人微笑道:“就憑這兩首詩,杜二妞的名頭,隻怕很快就會響遍大江南北了!想遍當世知名詩人,以我拙見,無人能出二妞其右的!”


    杜二妞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當得這樣的讚譽,胖乎乎的臉蛋有些潮紅,訕訕笑著不知道怎麽回答好。


    黃詩筠慘然搖頭:“我輸了,我認罰!”走過去拿起酒樽倒酒。


    湯榮軒卻紅著眼睛吼道:“我不服!她這詩雖然很好,可我的也不錯啊,憑什麽就把我的比下去了?就算我超不過她,再不濟也應該是並列第一!”


    紀夫人等愕然,想不到湯榮軒如此厚顏無恥,這明擺著的事情卻要強詞奪理。隻不過,所為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真要說這一首詩比那一首更好,還真的就說不出個讓人絕對信服的理由來。隻能是人的一種感覺而已。


    杜二妞眼見他賴皮,幸虧蕭家鼎已經說了他們詩中的問題,暗自慶幸,叉腰怒道:“你詩中有偌大破綻,如何能稱第一?”


    湯榮軒道:“好好好!你倒說說看,我詩中有什麽破綻?搞清楚了,這次可不是要求眼前景色,隻要切合春意便好。咱們可說明白了,你要是說出我詩中破綻來,我就口服心服認輸!說不出來,就不能算我輸!咱們兩並列第一,誰也不喝!”


    紀夫人等見他厚顏到如此地步,不由皺眉搖頭。


    杜二妞哼了一聲,拿起他的詩稿,念誦道:“你這首詩的後麵兩句:逢春便覺飄蓬苦,今日分飛一涕零。說的是你到了春天便覺得自己象飄零的蓬草一樣的可憐,想起來便落淚,對吧?”


    “是啊。怎麽了?有什麽不對嗎?”湯榮軒瞪眼道。


    “當然不對!”杜二妞笑嘻嘻道:“你從小到大,可曾離開過益州?”


    其實這個破綻是蕭家鼎心中揣測,他這樣紈絝子弟,一般不會外出遊曆天下飽受風霜之苦的,這一猜還真的就猜對了。


    湯榮軒訕訕道:“是沒有,家父說我年紀還小,過些時日再去遊曆。”


    “既然你都沒有離開過益州,你哪裏來的飄蓬苦?又何曾分飛過?”


    “這個……,沒有經曆過就不能寫嗎?”


    “你寫的是心情,可是你並沒有這種經曆,哪裏來的這種心情?你這樣寫,說得好聽一點,叫做‘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詩強說愁!’說的不好聽,那就是無病呻吟!你這樣的詩也能奪魁?”


    紀夫人讚歎道:“少年不知愁滋味,為賦新詩強說愁!——二妞!你這兩句很好啊!當真是出口成章。”


    這兩句是蕭家鼎抄襲宋朝詞人辛棄疾的詞告訴她的,是指出他破綻的用語,唐朝的這些人自然是不可能知道宋朝的詞。聽她隨口說出,都是妙語,不由得又是嘖嘖稱道。


    湯榮軒見以往打油詩女此刻卻出口便是妙句,更是氣餒,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不知如何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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