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鼎知道他們邀請自己去那種地方,自然是喝花酒,可是,他從心裏反感這個蘇老財,自己的親生女兒在大牢裏上著匣床,他是肯定知道的,可是竟然隻是花錢把自己的元配打點去了囚具,對自己的女兒卻是不聞不問。實在是讓人寒心。蕭家鼎之所以答應見他,主要是問一下蘇芸霞的親娘被安葬在哪裏,另外,聽聽這個蘇老財究竟要說什麽,並不打算跟他們一起喝酒,更不打算跟他們一起喝花酒。


    當下,蕭家鼎皺眉道:“我晚上還有應酬,最多隻有半個時辰,這浣花溪就不去了。隨便找個地方說說話就行了。”


    左市令忙道:“那,那就在衙門外麵的益州酒樓,如何?”


    “行啊,我時間不多,等會直接說事。不要安排酒宴了,我晚上有事,不能喝酒。”


    “是是!”


    蕭家鼎說晚上有應酬,本來是一個托詞,想不到過了沒有多久,便當真有應酬找上門來了。——處翠玉樓的雅娘派丫鬟送來的一份請柬。請他晚上到浣花溪“蘭舟畫舫”相見。


    蕭家鼎暗叫僥幸,幸虧自己推掉了左市令要自己去浣花溪喝花酒,要不然,就撞在一起了。他又想,這個時候雅娘叫自己去相見,會不會是跟唐臨的約會說好了?想想又不太可能,雅娘說了,那唐臨非常難請。隻怕不是這麽容易見到的。


    散衙的時候,左市令已經換了便裝等在衙門外了。見到蕭家鼎出來,忙迎了上來,連連拱手。


    蕭家鼎道:“實在不好意思,晚上的應酬提前了,所以,最多隻有一頓飯的工夫,實在抱歉,讓他一定要長話短說。”


    “好好,小弟明白。”


    蕭家鼎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知道,你也是抹不開麵子,所以答應了他,橋歸橋,路歸路,就算我幫不了他的忙,咱們兄弟的情義,也不會有任何影響,以後有甚麽事情,盡管開口,我要有甚麽事情找你幫忙,你可也不能推托啊。哈哈哈”


    一聽這話,左市令大喜,忙不迭的哈腰道:“那是那是,多謝蕭執衣,啊不,大哥的賞識,大哥但凡有甚麽吩咐,小弟一定盡力照辦。”


    蕭家鼎跟衙門這些人稱兄道弟的拉關係,那也是為了以後辦事方便。在中國,從古至今,人人痛恨關係網,人人又離不開關係網,渴望有更多的關係網。這就是現實。這一點,蕭家鼎在現代社會的時候搞律師時間雖然不算太長,但是對這個已經深有體會,也一直在積極開拓各種的關係網。現在到了唐朝,把那一套也搬到了這裏。


    兩人說笑著來到了益州酒樓的雅座。便看見了一個酒糟鼻的胖子,滿臉都是那種習慣性的諂媚的微笑,抬起胖胖的雙手,連連作揖。左市令作了介紹,這位果然便是蘇芸霞的父親蘇老財。


    蘇老財忙不迭的讓夥計把最好的酒宴上來。左市令見蕭家鼎沉著臉,也沒有坐,趕緊地拉了拉蘇老財的衣袖,低聲道:“這個先等等,蕭執衣還有應酬,馬上要走,最多隻有一頓飯的時間給你說事。趕緊的吧!蕭執衣非常忙的,可沒空聽你瞎扯。”


    “好好!”蘇老財本來想請蕭家鼎坐下說,可是蕭家鼎沒有坐下的意思,他也就隻好站在,陪著笑臉道:“是這樣的,我有個小妾,姓柳,說話不中聽,做事不得體,老是得罪我那渾家,那天又因為這個惹了我渾家武氏生氣,我渾家也是一時氣惱,便拿的剪刀紮去,沒成想正好紮在小妾的脖子上,結果小妾就死了。我渾家也不是故意的,要怪隻能怪那小妾,她以下犯上,目無尊長。她是死有餘辜,但是我渾家真的是過失之錯,並非有意要殺她的,執衣,請你一定要主持公道啊。”


    蕭家鼎盯著他肥厚的嘴皮子上下翻飛說著,心中冷笑,當時在場的蘇芸霞還有幾個丫鬟仆從,都證明那武氏發瘋一般拿著剪刀一陣亂捅,屍檢也證明死者柳氏身上有七處創口,其中脖頸就有三處!頭麵部一處!後腰一處!這哪裏還是過失?分明便是故意殺人。起因隻不過是那武氏找茬辱罵柳氏,柳氏實在忍不住頂了一句,那武氏便發瘋一般實施了凶殺。事後,在場的仆從丫鬟都驚呆了,蘇芸霞哭著讓他們去告官,可是按照唐律,奴仆狀告主人,隻要不是謀反重罪,也是要處以絞刑的,所以沒有一個奴仆敢去,都躲了起來。而這位蘇老財竟然要私了這件事情,準備讓人把屍體抬去埋了了事,蘇芸霞氣憤之下,隻能自己跑去官府告狀了。現在,這蘇老財卻想自己幫他替那個狠毒的悍婦改成一個過失殺人罪,那就可以保住性命,而且可以贖刑釋放。


    蕭家鼎忍住心裏的怒氣,淡淡道:“你那個死去的柳氏,埋在哪裏啊?”


    蘇老財想不到蕭家鼎會問這件事情,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想了想,才賠笑道:“埋在……,這個,埋在城南的刀劈崖裏……”


    城南的刀劈崖,是一片亂墳崗,在兩個峽穀之間,一日裏很難有陽光照到,陰森森的,風水上非常的不好,所以,衙門便用來作了埋藏那些死去的逃荒難民,以及被處死而無人收屍的死囚的地方。窮苦百姓沒有錢買墳地,便也把屍體埋在這裏。成了一個亂墳崗。


    想不到,這蘇老財竟然把自己死去的妾室埋在這樣的地方,連一塊墳地都沒有給他買。


    蕭家鼎又接著問:“埋在刀劈崖的什麽地方?有墓碑嗎?”


    蘇老財想不到蕭家鼎會問得這麽仔細,忙又道:“就在刀劈崖進去大概兩百步,立了一個……嗯,小碑……,寫著名字的,”


    蕭家鼎點點頭,既然能立碑,到還有一點點良心。那明天自己去祭奠,也容易找到了。


    蘇老財見蕭家鼎問完了這些,沉吟不語,便有些惶恐,偷眼看了看旁邊蕭家鼎左市令。


    左市令會意,咳嗽一聲,道:“我去催催菜……”說罷,轉身要出去。


    “左市令!”蕭家鼎大聲叫住了他,“你不要走!”隨後,望著蘇老財:“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蕭家鼎希望他能說說同樣身陷牢籠的女兒蘇芸霞。可是,蘇老財連半個字都沒有提到。仿佛他根本沒有這個女兒似的。這讓蕭家鼎對他更是鄙夷,所以連坐下都不願意,也不讓左市令離開,冷冷望著他。


    左市令自然不能違背蕭家鼎的話,有些尷尬地站在那裏。


    蘇老財多年經商,深知錢財的用處,也經常跟官員打交道,不少官員開始的時候一臉的嚴肅,等到把錢擺在麵前,立即就換上笑臉的,想必這位執衣也是這樣。當下,他馬上從牆角吃力地把一個錢箱子拿了起來,放在蕭家鼎的麵前,打開了,裏麵滿滿的都是銅錢。


    蘇老財頗有幾分得意地望著蕭家鼎,道:“這是小人的一點心意,還請執衣笑納。隻要我那渾家能定下誤殺,人放出來,便再給執衣送一箱錢來……”


    蕭家鼎本來可以義正詞嚴地嗬斥一番這種行賄行為,可是,那樣一來,就傷了在一旁的左市令的臉麵了,那也不好。於是,他便陰沉著臉道:“我從來不收別人的賄賂,左市令應該告訴過你的吧?”


    蘇老財愣了一下,望向左市令。


    左市令一聽蕭家鼎把這個直接定性為賄賂,便知道這事黃了,蕭家鼎現在是給自己台階下,趕緊嗬斥蘇老財道:“我不是跟你說過嗎?蕭執衣來吃飯,就已經給你很大的麵子,執衣為人十分的正直,從來不收賄賂,你怎麽不聽呢?搞出這一套!”


    蘇老財十分的尷尬,諾諾道:“這……,這隻是小人的一點……,一點心意……,實在不好意思……”


    蕭家鼎打斷了他的話:“行了!你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按理說,左市令開口說了,我會幫忙的,不用搞這一套。不過你們也知道,我隻是一個小小執衣,跑腿的,這種事情我說了不算,要康縣令說了才算。所以,我愛莫能助,抱歉!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說罷,衝著左市令一拱手,袍袖一拂,揚長而去。


    雖然蕭家鼎隻是執衣,但是衙門的人都知道,康縣令自身不懂法,所有刑名事務都是交給他來料理,加之蕭家鼎是唐司馬親自推薦的,康縣令非常的器重,所以他的話,某種程度上便是康縣令的決定。現在他卻以此為托詞,自然是擺明了不想幫忙的。無奈地望了蘇老財一眼,趕緊追出來,把蕭家鼎一直送到了樓下門口。蘇老財也隻好緊跟著出來。


    蕭家鼎站住了,回頭對左市令拱拱手,邁步往前走去。


    那浣花溪是距離縣衙不遠的一條清幽小河,兩岸風光十分的秀美,所以在小河上便有了一些花船,供遊客遊玩風景,流連嬉戲。


    上次蕭家鼎跟朱海銀來過一次,知道路徑。剛才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換了一身青衣長袍,儼然一位翩翩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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