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之中,被陳鴻濤深邃平靜的眼神注視,不知道為什麽,王瑾蘭總有一種裏裏外外被他看透之感。


    杯中的碧螺春猶如白雲翻滾、雪片飛舞,慢慢舒展成一芽一葉漸沉杯底,湯色碧綠,味道清雅襲人經久不散。


    茶在杯中觀其形,可欣賞到雪浪噴珠、春染杯底、綠滿晶宮。


    飲其味,頭酌色淡、幽香、鮮雅,二酌翠綠、芬芳、味醇,三酌碧清、香鬱、回甘。


    “這應該是產於江蘇吳縣太湖上洞庭山區的特一級碧螺春吧?比起老爺子們的特供大紅袍也絲毫不差了。”被陳鴻濤看得不自在,王瑾蘭白皙秀手略微轉動桌上的高筒玻璃杯開口道。


    “老爺子的好東西我可不敢想,就那點東西,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記著,輪到我的時候,毛都剩不下一根了!”陳鴻濤苦笑著說道。


    若是普通的茶葉倒也罷了,可是極品的特供大紅袍,就算是整個大內,一年當中也沒有幾斤,外邊的市麵上根本就見不到。


    這個時候的陳鴻濤回老爺子那兒,不到吃飯的時候,也隻有站著的份,更不要說順手牽羊拿東西了。


    好東西都是有數的,三代之中與陳鴻濤同齡的幾個堂兄弟,都眼睜睜盯著陳老爺子那點特供中華煙、大紅袍,委實是狼多肉少。


    “你之前在醫院跟媽說的話,都是認真的嗎?”王瑾蘭終於問出了自己關心的問題。


    “你說的是自主擇業?”察覺王瑾蘭美眸深處隱藏的複雜之色,陳鴻濤自然是清楚王瑾蘭心中所想。


    陳王兩家交好,以前家人往來之時,偶爾見過幾次麵的陳鴻濤與王瑾蘭,盡管不相互熟識,也算不上是盲婚啞嫁。


    夫妻二人的婚事是兩家老爺子親自定下的,容不得半點反駁,況且王瑾蘭姿色嬌豔,陳鴻濤也是身強體壯相貌堂堂,從任何一方麵來說,這門婚事都可以說的上是絕配。


    很多世家子弟對於政治聯姻都少有什麽排斥的想法,這不但是對家族做貢獻,對自身的政治路線和前途也是大有裨益,就算是彼此不合適,也可以各找各的、互不妨礙。


    若是王瑾蘭相貌慘淡點倒也罷了,可是放著這麽一個絕色嬌妻在身邊,卻隻是相敬如賓,就算是陳鴻濤有著成年人的心態,心中也是不由暗暗歎息。


    上一世十年失敗的婚姻,讓陳鴻濤心中酸澀的同時,又何嚐不是一種牽絆!


    陳鴻濤的話不多,卻讓王瑾蘭有種自身處於弱勢之感,這種感受是她以前所沒有的。


    尤其是麵對陳鴻濤的眼神,她更是有種就連自己內心深處的想法,都被看穿的不自在。


    “自主擇業並不是小事,最起碼在作出選擇前,你要事先考慮清楚。”麵對陳鴻濤那深邃的眼神,王瑾蘭似是不想示弱,與他視線相交探尋道。


    在王瑾蘭看來,陳鴻濤作出如此決定,絕不是因為跳傘訓練出事怕了。


    陳鴻濤在京城子弟中,算不上是紈絝的類型,不過膽子大、主意正卻是出了名的,人送外號‘陳大膽’,上來那股勁,沒有他不敢幹的事。


    如果有人傳老陳家的‘大膽’將誰誰打傷了,絕對不會有人意外。


    陳鴻濤雖不主動惹事,卻也不會隱忍,尤其是他身體素質強橫,兩三個大漢上來都捂弄不住,用很多老人的笑稱來說,就是典型的‘武將’,久而久之,京城中的紈絝子弟雖多,卻也沒有誰敢於捋‘陳大’的虎須了。


    年輕人打打鬧鬧是常有的事,招惹陳鴻濤被揍得個胖頭腫臉,說理都沒地方去說,就算是一些位高權重的大佬,對待這樣的事,也隻能報以苦笑。


    因為陳鴻濤這膽大妄為的性格,陳正國與關靜香夫婦可是沒少操心,直到將兒子送去航空學院,這才安穩了兩年。


    略微沉吟,坐在石墩上的陳鴻濤,並沒有回複王瑾蘭的探尋,而是對著她淡聲問道:“聽說你已經開始打理華蘭商貿的事務了,怎麽樣,一切都還順利嗎?”


    聽到陳鴻濤顧左右而言他,王瑾蘭秀眉一蹙,看向神色平靜陳鴻濤的目光,隱藏著一絲警惕:“眼下國家政治局勢雖然平穩,不過改革進程卻是磕磕絆絆,國家經濟剛剛起步發展,大家都是在摸著石頭過河,質疑甚至是抵製改革進程的保守勢力,也占據了各種陣地,不止是華蘭商貿,多數民營企業的發展同樣舉步維艱,恐怕就連明珠集團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


    看著王瑾蘭高談闊論,陳鴻濤也隻是一笑置之,對於往後將近三十年的政治格局,以及經濟發展走向,又有誰能夠比他更清楚!


    隻不過現在未免引起他人的猜疑,陳鴻濤選擇了暫斂鋒芒、韜光養晦,做一個合格的聽眾罷了。


    對於王瑾蘭家的華蘭商貿,陳鴻濤還是頗為清楚的,早在前些年政商體製還比較寬鬆時,華蘭商貿憑借王家在政治上的深厚基礎,快速崛起擴張,到現在已經成為了涵蓋食品、外貿、百貨經營的大型商貿集團。


    不同於家族式企業,華蘭商貿乃是王瑾蘭自家的產業,脫離老王家的家族商業體係之外。


    用老陳家的看法來說,華蘭商貿就是王瑾蘭的陪嫁嫁妝。


    自從兩人成婚之後,華蘭商貿的經營境況就不太好,不過與王瑾蘭的看法不同,在陳鴻濤看來,現如今民營企業的發展環境雖不理想,不過卻不是限製華蘭商貿持續發展的主要原因。


    此時對華蘭商貿發展形成阻力的原因,主要可以歸結為兩點,一是老王家對於華蘭商貿的態度,二是國家頒布的政策。


    陳鴻濤和王瑾蘭都是家中的獨生子女,雖然國家一直都主張男女平等,不過在婚姻的觀念上,卻是嫁出去的女兒如潑出去的水,女嫁從夫一點這也是華夏的古老傳統,這種觀念並不是能夠輕易改變的。


    也正是這方麵的原因,造成了老王家的政治、商業資源,不再對於華蘭商貿傾斜。


    在今年五月份的時候,國務院發了關於禁止領導幹部的子女、配偶經商的決定。


    《決定》指出:凡是團級以上領導幹部的子女、配偶,除在國營、集體、中外合資企業,以及在為解決職工子女就業而興辦的勞動服務性行業工作者外,一律不準經商。所有幹部子女特別是在經濟部門工作的幹部子女,都不得憑借家庭關係和影響,參與或受人指派,利用牌價議價差別,拉扯關係,非法倒買倒賣,牟取暴利。各級領導幹部要以身作則,模範地執行本決定。


    這則決定一經發出,更是讓華蘭商貿這種依靠家族政治底蘊照拂的公司雪上加霜,而老王家也名正言順出於避嫌的考慮,不再給予華蘭商貿,政治、商業資源上的優待,可以說,在王家的政治、商業體係中,華蘭商貿已經被孤立了出來。


    不止是華蘭商貿,很多家族上的商業經營,都為之進入了寒冬期,想要依靠政治底蘊謀利者,更是謹慎了很多,至少在眼下這個**的時期,大家還是多少要注意些影響的。


    如果說唯一值得慶幸的事,那就是政策上的一刀切,並沒有將包括明珠集團和華蘭商貿這樣的公司傾覆。


    早起的鳥兒捉蟲多,很多在商業上起步較晚,或是還沒有起步的家族,雖然通過各種手段繞過政策,也能獲得一定的積累,不過比起明珠集團、華蘭商貿這種發展到一定程度,有著曆史遺留問題的大型獨資私有化集團,就要差了很多。


    兩家的集團公司,之所以被認定成是曆史遺留問題,也是有著一定的原因,這其中固然有著陳王兩家的因素,但不管是明珠集團還是華蘭商貿都是合法經營,已經發展到了一定的規模,一紙決定下來就將其傾覆,顯然也是不現實的。


    尤其是陳鴻濤和王瑾蘭作為兩家的獨生子女,更是兩家在商業上的唯一繼承人,國家在不久之前頒布政策上的一刀切,在阻止後來者的同時,反而將擁有曆史遺留問題的兩家集團公司安全送上了高地,這也是眼下陳鴻濤、王瑾蘭兩人父母身為軍隊、黨政機關領導幹部,家中商業依然能夠正常運營的原因。


    當然,相關的材料報備,以及低調行事還是必要的。


    從長遠看,此番政策調整,得到好處的不止是陳鴻濤與王瑾蘭兩家,不過眼下毫無疑問,一些家族企業都受到了政策影響,經營變得舉步維艱。


    這時國內的商業企業,還不善於經營創新,雖然國家已經有了從計劃經濟轉向市場經濟的思路,可是‘配額、批文’還依舊在商業經營上占據著主導,華蘭商貿在這方麵受到限製,其經營的艱難程度可想而知。


    盡管王瑾蘭有著商業上的才能,不過在此時陳鴻濤的眼中,她還是稚嫩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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