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要俏,一身皂,女要俏,一身孝。從山坡後轉出來的年輕女子一身白衣,容貌俏麗,的確是個賞心悅目的美女,可是魏霸看著那個麵容雖然還很稚嫩,眼神中卻透著一股滄桑的白衣女子冷冷的看著自己,卻沒有一點愉悅的感覺,他打了個寒顫,下意識的坐了起來,酸脹的肌肉也本能的繃緊,做好逃跑的準備,好像對麵不是一個年輕俏麗的女子,而是一頭漂亮的年輕母豹。


    在那一刹那間,魏霸真的感到了恐懼,如果不是剛才跑步跑得近乎脫力,他現在很可能已經竄出去了。


    這純粹是一種本能,一種麵對危險的本能。這個年輕的女子宛如一把出鞘的寶刀,殺氣騰騰,眼神如刀,直刺入人心裏去。再加上她身後那幾個劍拔弩張、神情凶惡的侍從,片刻之間,要戰勝自己,戰勝命運的魏霸恢複了前世路人甲的真麵目,腦子裏隻剩下一個逃的念頭。


    不僅是他,就連一向以勇猛自誇的魏武都很自然的做出了戒備的反應。他警惕的看著那個白衣少女,左手按向腰後,右手伸向左側的腰間,這是他多年練刀的成果,可惜他現在根本沒帶刀。手一摸空,魏武不免有些慌張,不過他一眼看到身後臉色比那少女的衣服還要白的魏霸,還是咬住了牙,壯著膽子大喝一聲:“什麽人?這裏可是漢中,我們是鎮北將軍府的人。”


    白衣少女瞥了他們一眼,不屑的哼了一聲。


    被這白衣少女輕蔑的一瞥,魏霸突然有些惱火,又有些無地自容。一個兩世為人的男子漢,大丈夫,居然被一個女子嚇成這樣,實在是丟人。正如魏武所說,這裏是漢中,我們魏家可是真正的土霸王,你既然敢露行藏,又知道我是鎮北將軍的兒子,顯然不是什麽流竄的蝥賊,應該是官麵上的人物。既然是官麵上的,我又何必怕你?


    魏霸忽然意識到,前世很鄙視別人拚爹的他,現在也有了一個很有一拚實力的強爹,而且……感覺真的不錯。


    魏霸輕輕的推開魏武,向前一步,擋在魏武麵前,強擠出一絲笑容,扮作一副鎮靜的模樣,為了表示自己的大無畏,他撮唇吹了一聲口哨。


    很清脆,很響亮,很輕佻。


    那白衣少女原本一臉的不屑,看到魏霸走過來的時候,不免有些詫異,冰冷的目光中多了一些驚奇,剛要說話,一聽魏霸這聲無這禮之極的口哨,頓時大怒,剛剛緩和少許的臉頓時麵若寒霜。


    “原來還是個登徒子。”少女冷笑一聲:“鎮北將軍真是教子有方。”


    魏武大怒,從魏霸身後走了出來,手指少女,厲聲道:“臭丫頭,不準你汙蔑我爹!”


    “我隻是實話實說罷了。”少女橫了魏武一眼,目光重新落在魏霸的臉上:“再說了,要說汙蔑,也是你們汙蔑我父親在先,我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罷了。”


    魏霸眉頭一皺,靈光一閃,忽然明白了這個少女是誰,心裏頓時鬆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更盛。


    “姑娘,你這可有點血口噴人了吧?”


    白衣少女眉頭一挑:“怎麽,難道你認為喪家狗還是讚語?”


    魏霸微微一笑:“讚語當然算不上,可是也算不上是汙蔑。想當年,孔夫人也曾被人稱為喪家狗的,我把令尊和孔夫子相提並論,難道是汙蔑?”


    “孔夫子?”那少女柳眉輕挑,有些遲疑,銳利的眼神也有些遊移起來。魏霸不假思索,接著又笑道:“姑娘,你如果不信我,認為我是胡言亂語,不妨回去查查書。如果查不到,到時候再來鎮北將軍府,我一定會熱情的給你解答的。”


    那少女臉一紅,銀牙輕咬,又冷笑道:“這麽說,你們魏家豈不也是喪家狗,須知如今南陽也是在曹魏手中,你們也是有家難回的。”


    魏霸麵不改色,輕歎一聲:“正因為如此,我等才要珍惜光陰,爭取早一天光複故土,榮歸故裏,而不是在這裏較量唇舌。姑娘,我還有事要做,就不陪姑娘坐而論道了。如果姑娘有心,我在鎮北將軍府恭候大駕。”


    那少女被他語帶雙關的話說得羞惱,哼了一聲,扭頭就走,在那些彪悍侍衛的簇擁下走下山坡。遠處停了幾匹戰馬,那少女翻身上馬,輕叱一聲,戰馬昂首嘶鳴,邁開四蹄,揚長而去。


    魏霸看著那女子消失在山坡之後,不禁又吹了一聲口哨。這年頭的女子雖然沒有後來那樣要講什麽三從四德,可是縱馬奔馳的還是非常少見,和後世那些穿著緊身皮衣皮褲,騎著哈雷摩托在大街上招搖過市的女郎有得一拚啊。


    “哇,好馬。”魏武豔羨的吸了口口水,引得魏霸腹誹不已。這小子到底是還沒長成,隻問馬,不問人啊。隻看到馬好,卻看不到馬背上的人更好。


    “阿兄,她究竟是誰啊,怎麽剛才還氣勢洶洶的,說了幾句話,轉身就走了?”


    “她是心虛了,不走還能怎的?”魏霸得意的瞟了魏武一眼,聳聳肩,總算在這個弟弟麵前找到了一點做哥哥的尊嚴。這些天跑步,這小子是幫了他不少,可也沒少寒磣他,要不是他現在一心要戰勝自己,早就被他那張臭嘴打擊得崩潰了。


    “心虛?她為什麽要心虛?”魏武還是一頭霧水,兩隻大牛眼忽閃忽閃的看著魏霸扮可愛。


    “身為扶風馬家的後人,卻不知道喪家狗的出處,難道還不夠丟人?”


    “扶風馬家?”魏武愣了片刻,還是不太明白:“你是說,她也姓馬?”


    魏霸很無語,抬手在魏武的後腦勺上肩了一下:“廢話,她就是來祭拜馬超的,身後那些羌人侍衛對她又這麽敬重,不是馬家的人,還能是誰?”


    “噢——”魏武這才恍然大悟,拉了一個長聲,接著又問:“怪不得她說你罵了她爹呢,原來她是馬超的女兒啊。那喪家狗究竟是什麽典故,怎麽又跟孔聖人扯上關係了?”


    魏霸也有些心虛,他雖然相關的雜書看得不少,可是真正的古籍卻沒有讀過,之所以知道這個典故,不過是因為那三個字被一個學者用過之後,曾經引起一場不小的風波。他後來找了那本書看了一遍,才算對儒家經典中最基本的《論語》有了一個初步的認識,這也是他唯一通讀過的儒家經典。他剛才大言不慚的說隨時恭候,是因為他猜出了那少女是馬家的人。扶風馬家出過大儒馬融,馬融那可是盧植、鄭玄這些牛人的老師,說起來,劉備和公孫瓚都是他的徒孫,馬家的人不懂這個典故著實有些丟人,想來她也是不好意思當麵問,隻會回去自己查書或者向別人請教。真要他說,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個問題嘛,很複雜。”魏霸耍了個花腔,顧左右而言他。轉過一個山角,看著遠處寂寞的馬超墓,卻莫名的有些感慨。馬超死在成都,卻葬在陽平關,大概是因為這裏離涼州最近,他又曾經在漢中生活過一段時間。五虎將之一的錦馬超,身後卻這麽落寞,又有誰能想得到?不過,一想到馬超,他又想起了馬岱,心裏很不是滋味。演義上說,就是這個馬岱後來一刀斬下了老爹魏延的首級,把魏家打入了無底深淵。他雖然知道演義七分真,三分假,那個無間道故事也太玄乎,未必靠得住,可是一旦關係到自己的切身利益,這心裏終究有些芥蒂。


    看來還得提醒一下老爹魏延,離姓馬的遠一點。馬家從馬騰開始,就是真正的反骨仔,馬岱雖然不如馬超,可是要論無間道的本事,恐怕馬超也望塵莫及。


    “啊呀,阿兄,你就給我講講嘛。”魏武拽著魏霸的袖子,扭著屁股耍起了無賴。他的力氣大,魏霸還真拽不過他,被他拉得踉踉蹌蹌,隻得叫道:“你鬆開,你鬆開,鬆開我就給你講。”


    “那好那好,你快講。”魏武嘻嘻的笑著,鬆開了魏霸,很殷勤的替魏霸撫平衣褶。魏霸咳嗽了一聲,擺出一副滿腹經綸的模樣,講起了這個典故的來曆。魏武聽得眉飛色舞,拍掌笑道:“我明白了,原來那些書生當成祖宗一樣的孔夫子也曾經被人罵成狗。這下太好了,以後我看到哪個書生不順眼,我也罵他是狗。誰要不服,我就讓他去翻書,補補學問再說。”


    魏霸翻了個白眼,轉過身,佯作欣賞風光。魏武猶不自知,美滋滋的考慮著要去罵哪個書生是狗,羨慕的對魏霸說道:“阿兄啊,我現在發現你也不是一無是處了,至少在我們幾個兄弟之中,你還算得上有點學問。”


    “嘿,你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魏霸惱羞成怒,伸手去揪魏武的耳朵,“臭小子,不知道兄友弟恭,長兄如父嗎?”


    “嘻嘻!”魏武也不怕他,一個箭步跳開,指著魏霸嘻嘻的笑道:“你又不是長兄,我怕你作甚。再說了,阿爹還沒死,還輪不到你來管教我呢。你這麽說,是不是想咒阿爹死?哈哈,你慘了,我去告訴阿爹,你慘了。”


    魏霸自知失言,尷尬的拍拍額頭:“唉呀,我有點暈,有點暈,我要倒了,要倒了。”


    “嘻嘻,你又裝,我才不相信你呢。”魏武樂不可支,笑得肚子疼。“我要去告訴阿爹,他一準兒揍得你屁股開花。”————新書上傳,數據非常重要,求點擊!求推薦!求收藏!今天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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