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鈺氣得咬牙切齒,卻根本不是魏霸的對手,他身邊的那些錦衣少年們按捺不住,七嘴八舌的呼喝著,提馬來撞,隻有劉鈺身邊的那個沉默少年不進反退,拉著劉鈺的馬韁,控著馬,向後讓了幾步,避開了戰圈。


    看著那些撞來的戰馬,魏霸心裏雖然緊張,卻並不擔心。他相信站在自己身後的敦武有足夠的能力保護他的安全,否則敦武肯定會提前讓他退後。他大模大樣的站在那裏,鼓動毒舌,繼續對劉鈺進行無微不至的人身攻擊,視那些窮凶惡極的錦衣少年如無物。


    “我說,這可是丞相大人的中軍大營,你們在這裏縱馬奔馳,已是犯禁,還想鬧事,你們眼裏還有軍法嗎?當真是如潑婦一般,不知輕重……”


    劉鈺氣得渾身顫抖,險些暈厥過去。他隻聽說魏延的兒子魏霸能說會道,可是沒想到他這麽能扯,一張嘴簡直比潑婦還能說,偏偏罵人還不吐髒字。他準備嚴重不足,本想在言語中折辱魏霸,反倒被魏霸罵了個狗血淋頭,更讓人難堪的是,偏偏自己還挑了這麽一個場合。旁邊站著幾十個各營來的掾吏,如果不把魏霸收拾一頓,打掉他的囂張氣焰,自己很快就要成為十萬大軍茶餘飯後的笑料。


    “打!給我打!”劉鈺氣喘籲籲,香汗淋漓,大聲尖叫著,仿佛剛被人淩辱過的少女。怒氣攻心的他早把不能在軍營裏生事的想法扔到了九霄雲外,此刻隻有一個想法,把魏霸那張嘴撕爛,打腫,讓他知道毒舌沒有好下場,以後再也不能逞口舌之利。


    在劉鈺的尖叫聲中,三個錦衣少年縱馬衝了過去。魏霸眼神一緊,隨即聽到身後一聲低喝,敦武像一陣風從他身邊掠過,眼前一陣繚亂,奔跑的戰馬驀地長嘶不已,人立而起,三個錦衣少年坐不住馬背,驚叫著從馬上摔了下來,痛得鼻涕眼淚橫流,在地上滾了兩滾,身上的錦衣頓時失去了光鮮,變得灰頭土臉。


    片刻之間,塵埃落定。敦武一手挽著三匹戰馬的韁繩,一手輕輕的撫著其中一匹白色的駿馬的脖子,動作溫柔,神情專注,那匹駿馬很是享受,伸出舌頭短著敦武的手,溫順得像是敦武養了多少的寵物。


    “校尉,丞相有令,軍營中不能馳馬。你看,剛才險些傷了人。諸位,你們沒事吧?”魏霸見敦武如此神勇,更是心中大定,走到梨花帶雨、目瞪口呆的劉鈺麵前,關切的說道:“校尉怎麽樣,沒被嚇著吧?尿褲了沒有?”


    劉鈺看著魏霸那張笑得很得意,很陰險的臉,心中的怒火騰的一下燒得更旺,他怪叫一聲,拔出腰間的戰刀,衝著魏霸就劈了下來。他的動作太快,以至於他身邊的那個沉默少年都沒來得及攔他,看著戰刀劈下,少年微黑的臉龐頓時煞白,脫口而出:“住手!”


    劉鈺已經氣瘋了,哪裏肯聽他的,就是肯聽,也無法收手了。魏霸也嚇了一跳,沒想到這粉滴滴的小子倒還是夠狠,居然敢當眾殺人,而且是鎮北將軍的兒子。他下意識的想喊,嘴還沒張開,敦武已經再次衝了上去,雙手高高舉起,左手扣住了劉鈺握刀的手腕,右手揪住了劉鈺腰間的玉帶,也不見他如何用力,就將劉鈺從馬上拽了下來,甩出一道弧線,狠狠的摜在地上。


    “轟”的一聲悶響,煙塵四起,旁邊的人紛紛散開。等煙塵漸定,蜷縮得像隻大蝦的劉鈺露出了身形,他弓著身子,不停的抽搐兩下,粉臉已經被淚水衝得橫七豎八,又沾上了不少灰塵,看起來倒像是趕了幾個月路,而且一直沒時間洗臉。他的手中還握著刀,隻是手臂似乎已經脫離了身體,像壁虎被切斷的尾巴,自律的**著。


    見劉鈺這副模樣,那些錦衣少年們嚇得魂飛魄散,尖叫著撲了上去,就是那沉默少年也嚇了一跳,滾鞍落馬,趕到劉鈺麵前,撥開那些大聲哭喊的少年,將耳朵湊到劉鈺嘴邊,又湊到他的胸口,這才鬆了一口氣。


    見沉默少年如此,剩下的三個少年頓時放了心,他們轉而勃然大怒,紛紛拔出戰刀,氣勢洶洶的向敦武和魏霸衝了過來。那沉默少年大喝一聲:“住手,你們不是人家對手!”


    一聽這句話,那些少年想起剛才落馬的經過,再看看沉默的站在魏霸背後背手而立的敦武,眼神中平添幾分恐懼。他們握著刀,卻不敢再進一步,想要退,又有些下不了台,尷尬無比。


    沉默少年走了下來,奪下他們手中的刀,插回各自的刀鞘,沉聲喝道:“還不扶校尉去療傷!”


    那三個少年如釋重負,色厲內荏的瞪了敦武一眼,轉身抬起劉鈺就走。劉鈺傷得不輕,低聲的嗚咽著,卻怎麽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簡直像是被打斷了脊梁骨的哈巴狗一樣可憐。


    “在下傅興,義陽人,與鎮北將軍算是同鄉。”


    魏霸眉頭一皺,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令尊莫非是戰死猇亮的傅肜傅將軍?”


    傅興慚愧的低下了頭:“正是,今日所為,有辱先人,還請見諒。”


    魏霸沉下了臉:“既然知道有辱先人,為何還要來做這樣的事?傅兄,令尊何等壯烈,你又何必和這樣的紈絝子廝混在一起?何況我們都是義陽人,本當多多親近才是,你怎麽可以助紂為虐,反來與我為難?”


    “魏兄教訓得是,慚愧慚愧。”傅興被魏霸說得無地自容,連忙道歉。


    魏霸緩了口氣,拍拍傅興的手臂,看了一眼敦武。敦武平靜的說道:“劉校尉隻是身子太文弱,手臂脫臼而已,隻要找個醫匠正正骨,再休養幾天就好了,不會留下什麽大的後遺症的。”


    傅興一聽,不禁苦笑。心道魏家父子果然不能惹,隻是意氣之爭,居然就傷成這樣。說是不會留下大的後遺症,那意思就是說小的後遺症是免不少了。他看看魏霸,欲言又止,拱拱手,匆匆而去。


    魏霸也聽出了敦武的話外音,他眉頭輕皺:“會留下什麽樣的後遺症?”


    敦武聳聳肩,一攤手:“不能劇烈動作,否則腰椎就容易脫臼,也許會癱瘓。”


    魏霸吃了一驚:“這麽嚴重?什麽樣的動作叫劇烈動作?”


    “比如騎馬、打架或者……行房之類的。”


    “噗!”魏霸被嗆著了,“你這下手也太狠了吧?”


    “將軍教導過,出手不留情,留情不出手。”敦武理所當然的說道:“我這已經是控製力量了,如果將軍在這裏,這小子隻有一個下場:現在就半身不遂。”


    “我了個天。”魏霸嚇出一身冷汗,剛要說敦武幾句,帳門一掀,一個中年文吏站在門口,掃視了眾人一眼,大聲喝道:“魏霸何在?”


    魏霸一驚,心道這剛剛一個找茬的才被打跑,怎麽又來一個?他連忙迎上去,拱手道:“我就是。”


    “楊參軍有話要問你。”那文吏不悅的掃了一眼魏霸一眼,又對眾人喝道:“參軍正在理事,爾等喧嘩什麽,打擾了參軍,你們擔當得起嗎?”


    正在熱烈討論剛才那火爆的一幕,猜測接下來魏延和劉琰將會擦出什麽樣火花的眾人一聽這句話,立刻緊緊的閉上了嘴巴。再說話,馬上就可以看到楊參軍的火花了。不過,楊參軍和鎮北將軍的矛盾更大,鎮北將軍的兒子被叫進去,很可能又是一場交鋒。不知道剛剛大獲全勝的魏霸在楊儀麵前還能不能保持這樣的威風。真是很期待啊。


    魏霸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萬眾矚目的主角,或者是即將被楊儀海扁的龍套,他一進楊儀的大帳,就感覺到了不祥的氣氛。


    程安臉色難堪,抱著算盤,一言不發的站在帳中,楊儀坐在案後,雙手據案,瘦削無肉的臉繃得緊緊的,程安他們辛辛苦苦整理出來的賬本全被扔在地上,其中一頁上還有一個大腳印,不知道是誰踩的。


    魏霸一進帳,就感受到了楊儀高傲的目光中蘊含的嘲諷,再看到程安按捺不住的怒氣和地上的賬簿,他知道自己太樂觀了,老爹魏延固然不是個好相與,楊儀更不是個什麽好貨色,他想息事寧人的意圖不過是一廂情願。


    魏霸看了程安一眼,程安無奈的搖搖頭。魏霸走到他的麵前,從他懷裏接過算盤,輕聲道:“委屈先生了。”


    程安歎了一口氣:“老朽無能,讓少將軍失望了。”


    “先生不要這麽說。”魏霸輕輕的推了推他:“你先出去吧。”


    程安猶豫了一下:“少將軍,你……”


    “沒事,這事是我做出來的,責任當然要由我來承擔。先生請先出去稍候,我馬上就來。”


    見魏霸主意已定,程安也不好再說什麽,隻得拱拱手,轉身出帳。


    楊儀一直冷眼看著魏霸,看著他勸程安離開,看著他彎腰從地上撿起賬簿,恭敬的捧在手裏,重新站在他的麵前,這才冷笑一聲:“你就是魏延的兒子魏霸?”——————求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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