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達背著手,在內城的城牆上來回踱著步,不時的看一眼安置在內城上的五百步強弩。這些已經曝光了的利器沒有再掩飾的必要,再加上時間太短,來不及打造大量的守城器械,這些強弩就被派上了用場。這些弩的射速不如普通的連弩車快,必須用來對付有價值的目標,很自然的成了狙擊對方將領的最佳利器。


    這些利器原本都是由戰車營的射手操作,可是孟達一看到這些好東西,立刻兩眼放光,磨破了嘴皮子,不顧臉麵的死纏爛打,一定要由自己的部下來操作。如果由戰車營的將士操作,這仗打完,這些強弩自然就會收歸戰車營,可是如果由他的部下操作,那魏霸再想收回這些強弩,多少要有些不方便。


    魏霸很清楚孟達那點小心思,不過此刻用人之際,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舍不是這些五百步強弩就套不住孟達這隻老狐狸,所以他就睜一眼閉一眼的同意了。至於以後怎麽向諸葛亮交待,就隻能等到以後再說,諸葛亮能不能把這些殺器從孟達手裏討回去,也要看諸葛亮的本事。


    得到了這些強弩,孟達非常高興。他把這些強弩安排在內城的城牆上,雖然犧牲了一些射程,卻提高了安全性。不管是魏國的弓弩手還是他們的霹靂車,要想擊中這些強弩都不是易事。


    經過幾次交手,魏軍加強了軍械的改造,防護能力也大有增加,普通的弓弩已經無法奏效,霹靂車隨即派上了用場。蜀軍攻城時,大量的石彈被打進了城中,孟達進城之後,又把這些石彈收集起來,現在他的石彈儲備可謂是非常充足,可以放心的使用。


    “轟!”操砲手揮動木錘,猛砸霹靂車的插銷,巨大的配重箱突然向下一沉,長長的木梢甩上了天空,石彈帶著刺耳的鳴嘯聲,急馳而去。


    操砲手們目不轉睛的盯著各自發射的石彈,直到石彈落入魏軍的陣地,他們估測一下誤差,立刻發出各種口令,調整霹靂車的方向的配重,一時間,各種急促的口令在城牆上此起彼伏。短暫的沉寂之後,霹靂車再一次開始發射。


    “啪!”一顆石彈擊碎了魏軍弓弩手的巨盾,巨盾裂成幾塊碎片,木屑飛舞,藏在巨盾後的弓弩手暴露在蜀軍的麵前。蜀軍配合默契,哪裏出現破綻,連弩車就會跟進,一口氣射出數十隻弩箭,讓魏軍將士來不及躲避。魏軍也養成了習慣,他們不盯著城頭的連弩車,卻盯著飛空的黑點,一旦發現有黑點衝著自己來了,立刻向旁邊躲,盡可能的避免受傷。


    隻是這樣一來,他們對城頭的威脅便大大減弱,雖然司馬懿安排了兩千弓弩手,射出的箭還是不如城頭密集,對攻城將士的掩護遠遠不夠。也正因為如此,孟達可以從容的調出一部分霹靂車,集中攻擊魏軍的攻城車。


    “啪!”“啪!”不斷的有石彈擊中攻城車,攻城車劇烈的搖晃著,一塊塊防護的木板被擊碎,一支支綁了引火物的火箭準確的從破洞處射入攻城車的內部,冒出滾滾濃煙,引起一陣陣混亂的尖叫。


    更多的箭矢射到,一架攻城車燃燒起來,裏麵的魏軍將士被嗆得承受不住,隻能狼狽的從裏麵逃了出來。歡送他們的有蜀軍的利箭,迎接他們有督戰的親衛營。一個又一個的士卒被砍倒在地,剩下的人被逼著回到戰場上,登上另一輛攻城車,冒著如雨的箭矢和石彈,繼續向城頭逼近。


    戰鬥,在矢石的呼嘯和受傷士卒的慘叫聲中展開。戰況慘烈,就連那些離城牆足有兩百步的督戰隊也感受了極大的壓力。蜀軍配備的強弩不時的射出一兩枝如同步矛一般的巨箭,強大的殺傷力足以洞穿沉重的盾牌,身穿鐵甲也擋不住一擊。接連幾個督戰的親衛營軍官被射殺後,司馬懿隻得下令督戰隊再後撤一百步,避開那些強弩的射程。


    隨著督戰隊的後撤,魏軍士氣再次受挫,他們的攻擊也愈發無力。魏軍的攻擊看起來很熱鬧,卻遲遲無法取得有效的進展。見此情景,城頭的蜀軍越打越順手,而城下的魏軍卻越來越沮喪。


    司馬師看著漸漸疲軟的士氣,劍眉緊鎖。


    “父親,這樣子下去,怎麽可能破城?”


    司馬懿冷漠的看著遠處的戰場,淡淡的說道:“蜀軍五六千人守城,我軍兩萬人攻城,雙方的軍械又差距甚遠,你覺得有可能破城嗎?”


    司馬師不甘心的歎了一口氣。“那我們就這麽不溫不火的攻著,做一任偏師?”


    “給皇帝陛下做偏師,有什麽不好?”司馬懿眯了眯眼睛,漫不經心的答道。


    經過上次一箭穿雲的險境,司馬懿把指揮台撤到了離城牆近六百步的地方。安全是安全了,可是他也無法看清陣前的形勢,縱使運足了目力,也隻能看到一點模糊的影子。看不清,自然無法有效的指揮,也不能根據形勢及時的做出調整。在這種情況下,他就是不甘心做偏師也沒什麽辦法可想,隻能以給皇帝做偏師不算丟人而自我安慰。


    魏霸在城頭看了一陣,見魏軍的攻擊沒什麽效果,孟達也打得很輕鬆,這才放了心,和孟達說了一聲,轉身出了南門,來到停泊在漢水中的樓船上。


    一看到魏霸,馮進立刻迎了上來:“子玉,我們什麽時候上陣?”


    魏霸瞥了他一眼:“你想打誰?”


    馮進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子玉,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不管是魏人也好,吳人也罷,我都想打。不過,最想打的還是吳人。”


    魏霸無奈的咧了咧嘴。這些年輕人沒有什麽大局眼光,他們更注重的是私仇,打吳軍比打魏軍更來勁。如果不是他在他們之中還有點威信,能壓製得住他們,隻怕吳蜀聯盟早就毀了,哪會等到現在。說起來,他挖坑埋孫權和陸遜,也是順應民意啊。有馮進這些人在軍中,吳蜀之間是不可能有真正的聯盟的。


    “文舉,你放心好了,我們會有機會和吳人交手,讓你們報仇。”魏霸頓了頓:“不過不是現在。現在我們不僅不能攻擊他們,還要幫他們。你明白嗎?”


    馮進臉色一黯,有些勉強的點了點頭:“子玉,你放心吧,我不會亂來的。”


    “我就是相信你不會亂來,這才從你這兒過。”魏霸放緩了表情,微微一笑,衝著馮進使了個眼神:“文舉,你放心好了,我遲早要給陸遜他們挖一個大坑,把他們全埋了。”


    馮進這才轉憂為喜,笑逐言開。


    魏霸渡過漢水,來到襄陽城下。襄陽城下的戰況比樊城的戰況還要激烈幾分,陸遜指揮大軍攻城已經有數日,襄陽城的城牆上一道道暗紅色的血跡如同巨大的蚯蚓,蜿蜒而下,看起來觸目驚心。城牆上射滿了密密麻麻的箭矢,看起來就像是長了一層茸毛。城下,一具具屍體橫七豎八,一架架被毀掉的雲梯、攻城車冒著殘煙,無聲的訴說著戰況的慘烈。


    魏霸來到了陸遜的指揮台,一眼看到了那位叫明朱的少女。不過此刻她穿了一身戎裝,扮作一個俊俏的男子,靜靜的站在陸遜身後。陸嵐扶著欄杆,遠眺著攻城的情況,不時的感慨一聲,卻沒有注意到魏霸的到來。


    陸遜穿著全套的魚鱗細甲,每一片甲葉都打磨得光可鑒人。他的甲片沒有像常見的戰甲那樣塗上黑漆,而是塗了一層白漆,看起來非常素淨,配上他那張儒雅的臉,風度翩翩,不見絲毫煙火氣,卻自有一番沉穩。


    “魏參軍,樊城的情況如何?”見魏霸走了上來,陸遜側過臉,淡淡的問道。


    “隻要有充足的糧食,樊城應該不會比襄陽先破。”魏霸笑嘻嘻的答道。他非常不喜歡陸遜這副智珠在握的表情,陸遜越是要正經,他越是要不正經。反正陸遜也拿他沒辦法。


    “你不要這麽市儈好不好?”陸遜很無奈,麵對魏霸這樣的人,他還真是沒辦法。如果是他的部下,隻要他臉一沉,就沒人敢嬉皮笑臉的,可是魏霸不是他的部下,根本不吃他這一套。他越是嚴肅,魏霸就越是無賴。


    “我也沒辦法,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魏霸掃了陸明朱一眼,嘿嘿笑道:“當然了,像明朱姑娘這樣的妙人,可以少吃一點,保持身材嘛。”


    陸明朱皺了皺眉,轉過臉,佯裝沒有聽到魏霸這句話。當初陸遜把她的名字告訴魏霸,是出於禮貌,可是魏霸動不動的就把她的名字掛在嘴上,卻是一種肆無忌憚的戲弄,這讓她非常不舒服。


    “你的戰車營什麽時候能過來?”陸遜不動聲色的打斷了魏霸,開門見山的問道。


    “戰車營很快就能到。”魏霸眨眨眼睛。“將軍,你不等吳王到就強攻?”


    陸遜輕輕的哼了一聲:“軍情緊急,早一日攻下,早一日放心。”


    魏霸笑了起來,笑得很詭異。他看看陸遜,緩緩的搖了搖頭:“陸將軍,我們可有言在先,我的戰車營隻提供掩護,不會上最前線廝殺的。”他頓了頓,又畫蛇添足的解釋道:“我的每一個射手都很珍貴,容不得半點閃失。”


    陸嵐轉過頭,正好聽到了魏霸這句話,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那要你們何用?”


    魏霸聳了聳肩:“無所謂,如果你們覺得我們沒用,我們可以不來。”


    陸嵐頓時無語。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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