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舞陽內城。


    唐谘負著手,在堂上來回踱著步,怒容滿麵。兩個蠻子跪在階下,伏地不起。


    “你們太放肆了,當老子不敢殺你們是不是?”唐谘破口大罵,把胸脯拍得咚咚作響:“老子告訴你們,既然將軍把舞陽交給了我,這裏的一切,都由老子說了算。你們要是敢亂來,老子就砍了你們的腦袋。”


    兩個蠻子連連叩頭,求饒不已。


    傍晚,城裏發生了一場衝突。外城的蠻子在水道旁載歌載舞,一時興起,不少人在水道裏撒尿,搞得水門內外烏煙瘴氣,臭不可聞。看守水門的內城士卒罵了幾句,結果蠻子們不高興了,居然隔著鐵柵射箭,傷了兩個士卒。唐谘勃然大怒,這才把兩個蠻子頭領叫過來訓斥,要他們交出行凶的部下。不料蠻子們一看頭領被帶進了內城,越發鬧得凶了,現在正聚在內城門外大喊大叫,要求釋放他們的頭領,並叫囂著要衝進來殺人。


    對蠻子的威脅,唐谘不屑一顧。內城城牆有四丈高,又有一千精銳把守,就憑那千餘連甲胄都沒有,拿著砍刀竹弓做武器的蠻子能攻進來?他憤怒的是自己的權威受到了質疑。如果這件事傳到呂岱的耳中去,他以後還有什麽麵子可言?


    不管從哪方麵講,唐谘都要把這次衝突給壓製住,這才對這兩個蠻子頭領聲色俱厲的喝斥。


    兩個蠻子跪在階下,連連叩頭求饒。


    唐谘餘怒未消,繼續大聲斥罵,和城門外蠻子們的叫罵聲互相響應。


    內城水門,兩個士卒抱著長矛,倚著濕漉漉的城牆,一邊跺著腳,一邊用家鄉話低聲咒罵著,不時的瞟一眼鐵柵外麵的軍營,嘴角掛著興災樂禍的笑容。那些蠻子不知天高地厚,惹怒了唐將軍,現在居然還敢聚眾生事,不死幾個人,這次怕是不能了結了。


    看守水門的除了他們,還有八個人,不過夜裏太冷,沒有人願意呆在水門邊,所以隻有他們看著鐵柵,其他人都躲到裏麵烤火去了。水門可以直通城外,如果有敵人要來,水門是一個選擇,不過絕對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一來水門有內外兩重,又都有兒臂粗的鐵柵相隔,單憑人的力氣,不可能抬得起來,當然也就不可能鑽得進來。二來冬天水冷,在水裏泡一會兒都會凍得手腳發麻,潛到水裏更是不可能。


    也正因為如此,內城水門的看守才會看似嚴密,實則鬆懈,哪怕是在蠻子鬧事的時候。


    一個士卒抬頭看了看裏麵同伴烤火的地方,又看了一眼早就窩在牆角睡著的同伴,暗自咒罵了一句,吸了吸鼻子,用袖角抹到凍出來的鼻涕,閉上眼睛假寐。


    他剛剛閉上眼睛一會兒,忽然覺得脖子一麻。他伸手去摸,手剛剛抬起來,就無力的落了下來,脖子無力的耷拉了下來,輕輕的晃動著,仿佛在打瞌睡一般。


    “嗖”的一聲輕響,又是一支細小的竹箭從水下射出,穿過鐵柵,準確的射在另一個士卒的脖子上。那士卒晃了一下,慢慢的栽倒在地。


    水麵輕晃,嘴裏叨著一根細竹管的敦武從水裏冒了出來,他隱在牆邊,側耳輕聽了片刻,揮了揮手。兩個武卒一個手裏拿著一捆麻繩,一個手裏拿著一根粗大的木棍,遊到鐵柵邊,將麻繩纏在兩根鐵柵上,插入木棍,快速的轉動起來。


    麻繩慢慢繃緊,鐵柵發出吱吱咯咯的輕響,慢慢的變了形,露出一個兩尺寬的縫隙。


    “上!”敦武一邊持弩警戒,一邊輕聲下令。


    一個武卒雙手抓住鐵柵,像遊魚一般從縫隙裏滑了過去,輕巧無聲的落地,飛快的上了岸,跑到那個已經死去的吳卒身邊,一伸手,提起那個吳卒的屍體,走到出口處,讓那個吳卒靠在牆上,借以掩護自己,同時拔出了戰刀,警惕的注視著外麵。


    又一個武卒鑽了進去,依法施為。有了他們的警戒,武卒們的行動更快了,不多時,十個武卒全部進了內城。


    “行動!”敦武一聲令下,率先拔出戰刀,衝了出去。外麵正在烤火的八個吳軍士卒還沒有意識到危險的到來,敦武等人衝出來,不用吩咐,各奔自己的目標,手起刀落,將火堆旁的吳軍一一砍翻在地。他們渾身是水,臉色凍得發青,卻沒有人看那堆火一眼,迅速的向城門奔去。


    他們形同鬼魅,雖然跑得飛快,卻沒有發出多少聲音。他們緊貼著城牆,奔到了城門洞裏。


    當值的吳軍正扒著門縫向外看。


    城門外,一大幫蠻子正在大喊大叫,他們是在報怨剛才唐谘對他們處置不公,還帶走了他們的頭領,威脅著要殺進城來,討個公道。吳軍士卒對此嗤之以鼻,他們躲在厚實的城門後,看著又蹦又跳的蠻子發笑,哪裏注意到身後有人。


    敦武等人衝了上去,二話不說,搶刀就砍,吳軍猝不及防,一下子被砍到幾個,他們慘叫起來,拿起武器,拚命反擊。可是倉促之下,他們哪裏是敦武等人的對手,一交手就被殺得節節敗退。


    敦武打開了城門,衝著外麵的蠻子們用力的招了招手,大喝一聲:“進城,殺吳狗!”


    蠻子們詫異的互相看看,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他們是想攻進城來,不過他們誰也沒指望真能攻進城來。他們沒有攻城器械,想要憑血肉之軀撞開城門未免有些異想天開,也正因為如此,他們才一直在城外叫嚷,卻沒有發展到真正攻城的地步。


    可是,城門突然自己開了,還有人招呼自己入城殺吳人,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吳人自己反了?


    蠻子們正猶豫的時候,混在人群中的吳安大吼一聲:“還等什麽,進城,殺吳狗!”一邊喊著,一邊率先奔向城門,數十個蠻子跟在他身後狂奔,大呼小叫的衝進了城。


    見有人帶頭,那些蠻子也不管了,爭先恐後的衝了進來。


    城牆上的吳軍剛剛發現城下不對勁,跑下城來查看,一眼看到城門大開,蠻子們呼嘯而入,頓時嚇得麵無人色。蠻子們哪裏管這些,一看到吳軍,衝上來就砍。


    城門口一時大亂。


    與此同時,外城門也突然大開,魏霸等人一湧而入,相夫和青索兒等人衝在最前麵,十餘頭神犬踴躍爭先,正準備上前攔截的蠻子們一愣神的功夫,相夫大吼一聲:“神將降臨,槃瓠老祖的子孫們還等什麽?殺吳狗!”


    在這段時間,槃瓠老祖的主人神將降臨人世,戰無不勝的神話就像一陣風,悄悄的吹入了所有蠻子們的耳中,他們有的疑惑,有的緊張,並不是所有的人都相信,卻沒有人嗤之以鼻。對那個傳說中的神將,每個人都在想象著他的形象。突然之間,神將來到了麵前,這讓他們有些措手不及,而作為先鋒的數十頭神犬卻是所有蠻子都熟悉的,看到神犬,他們下意識的放下了武器。


    沒有人敢對神犬不敬,這是深植在每個槃瓠子孫血脈中的信念。


    相夫和青索兒說的都是蠻話,再加上神犬的身影,蠻子們對他們沒有一點敵意,更談不上攻擊。趁著這個時機,魏霸等人順著人潮衝入了內城。


    內城並不大,巨大的糧倉一眼就可以看到,高舉著火把的關鳳一馬當先,向糧倉衝了過去。全身罩在鐵甲中的王雙手握長刀,邁開大步,殺上城頭,四十名射手緊緊相隨,直奔內城四角的守城弩。


    吳軍大驚失色,紛紛衝上來攔截,戰刀、長矛、箭矢紛紛向王一起飛去,落在戰甲上,擦出一串串火星,卻擋不住王雙前進的腳步。王雙搶圓長刀,一刀將衝上來的一個吳將斬為兩段,接著長刀飛舞,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四十名射手跟在王雙身後,端起手中的手弩,扣動弩機,射出一篷篷箭雨。


    吳軍損失慘重。


    王雙**,一口氣衝到守城弩前,長刀飛旋,將兩名目瞪口呆的吳軍一刀斬殺。


    “十人留下,其他人跟我來。”


    “喏。”射手們齊聲應喏,兩名射手上前奪過守城弩,其他人反身站在門口,組成一個小陣,擋住追過來的吳軍。射手們轉動守城弩的底座,將如矛一般的巨箭對準糧倉的倉門,用力砸下木錘。


    木錘砸在弩機上,守城弩一陣震顫,巨箭離弦而去。粗如手指的弓弦還在嗡嗡作響,巨箭已經飛到了倉門前,輕而易舉的洞穿了木門,木屑飛揚。


    關鳳趕到,用力甩出了一個火把。火把在空中打著旋,呼呼作響,穿過剛剛被擊閉的木門,飛到了高大的糧倉頂部,落在了覆蓋在上麵的稻草上。


    “燒,全部燒掉!”關鳳興奮的大叫著,衝向下一個糧倉。武卒們緊緊跟隨,魚貫跑過倉門前,將一個個火把扔了進去。


    幹燥的糧倉隨即起火,烈焰升騰。


    魏霸也跟了進來,看了一眼亂成一團的內城,哈哈大笑。聽到外麵喊殺聲衝出來的唐谘一出門,就看到了魏霸,頓時勃然大怒,拔出戰刀,向魏霸一指:“上,殺了這個狂徒!”


    魏霸也發現了唐谘,同時大喝:“擒此賊者,賞錢十萬!”


    “喏!”韓珍英搶先一步,一躍而起,長劍出鞘,直指唐谘。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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