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軍最先上陣的兩艘樓船還沒有從占上風的喜悅中回過神來,就發現自己遇到了更恐怖的存在。


    兩艘比他們大一半,像兩座山一樣的巨艦衝了過來,這兩艘巨艦不僅大,而且快,初步目測,大概比他們快一倍。這個認識太讓人驚訝了,改造之後,他們的速度提升了五成,這已經是讓人喜出望外的成就,在他們看來,麵對同等體量的樓船,他們至少有七八成的勝算,這已經是這種技術潛能的最佳體現了,就算是遇到曾經把他們打得抬不起頭來的襄陽水師,他們也有信心一戰,奪回曾經失去的榮耀。


    對付諸葛直,不過是大餐前的開胃酒罷了。隻是他們沒想到,這麽快大餐就來了,而且是如此的大,大得他們目瞪口呆,足以噎死他們。


    對方超出想象的速度造成了突然性,兩艘吳軍樓船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已經失去了避讓的機會。


    “轟”的一聲巨響,巨艦撞了過來,吳軍樓船被撞個正著,厚實的船板出了一連串吱吱咯咯的呻吟,整個船體都側了過來,船上的吳軍將士根本沒有防備,一個個東倒西歪,滑向樓船的一邊,不少人直接翻過護欄,摔入湖水中,激起一個又一個的水柱。


    巨艦上的蜀漢軍將士卻早有準備,他們撲到舷邊,抬起手中的手持連弩,居高臨下,對吳軍進行覆蓋式打擊。這種手持的連弩射程隻有三十步,裝鐵矢十支,最適合近戰。站在高大的樓船上,居高臨下,對混亂不堪的吳軍進行無差別射擊,是這些交州水師最喜歡用的戰術。這麽近的距離,鐵矢可以輕易的穿透吳軍身上的劄甲。


    吳軍遭受了重創,一陣箭雨過後,甲板上的甲士隻剩下不到三成,幸存者也是抱頭鼠竄,慌亂不堪,失去了重新戰鬥的能力。


    巨艦擠著吳軍樓船駛過,蠻不講理的將樓船擠開,樓船在水麵上大幅度的搖擺著,掙紮在傾覆的邊緣。當巨艦駛過,樓船一側失去了支撐,樓船猛然回落,向相反的方向搖了一下,船上的吳軍士卒驚呼著,從一側滑向另一側,又有不少人落入水中。為了能把自己固定住,不少人伸手去抓釘在甲板上的鐵矢,鐵矢是紮得如此的深,居然讓一些吳軍士卒避免了落水的厄運。


    雙方一接觸,巨艦完勝,吳軍剛剛鼓起的士氣頓時瓦解,而巨艦後麵的中型戰船上卻爆發出了一陣歡呼聲,興高采烈的海盜江賊們立刻圍了上來,扔出掛鉤,將利刃咬在嘴中,飛快的向還在劇烈搖晃的樓船上爬了過來。


    接下來的是一場單方麵的屠殺。


    兩艘巨艦再次加速,向更多的吳軍樓船衝了過去。它們像兩隻狂奔的野牛,一路撞翻數艘吳軍新式樓船,一直衝到吳軍水營中央,這才停住了前進的步伐。被撞中的吳軍樓船幾乎都失去了速度,落入圍攻之中,成了待宰的羔羊。


    不到半個時辰,夏侯玄、諸葛誕就奠定了勝局,接下來就是看諸葛直等人如何把這些失去了戰鬥力的樓船一個個的蠶食掉。


    水師取得上風的同時,岸上的戰鬥也進入了尾聲。鄧艾指揮著四萬多山越,根本沒有費什麽力氣就摧毀了吳軍的防線。吳軍人數不過萬餘,雖然有營寨作為掩護,但是在驍勇善戰的山越麵前,他們依然沒能支撐太久。


    很快,神將的戰旗就插在了吳軍的大營中。


    鄧艾依照慣例,除了將糧食集中管理之外,其他的裝備都分發給了有功之人。吳軍的裝備對他來說是無用之物,可對那些缺少衣甲軍械的山越來說,這都是些難得的戰利品。及時的分給他們,一方麵可以獎賞他們的勇氣,讓他們保持旺盛的鬥誌,另一方麵也可以加強他們的戰鬥力,減少傷亡。


    陸營和水寨的相繼失陷,使殘存的吳軍失去了抵抗的欲望,麵臨六七萬蜀漢軍的兩麵夾擊,哪怕這些蜀漢軍裏麵大部分都是烏合之眾,卻依然摧毀了他們的鬥誌。


    豫章船廠落入魏霸的手中,鄧艾剛剛收拾好大帳,夏侯玄就在一群甲士的保護下急匆匆的走來。他衝著鄧艾拱了拱手:“士載,船廠的匠師在哪裏?”


    鄧艾一邊還禮,一邊問道:“我已經讓人看管起來了,怎麽,有問題?”


    夏侯玄笑了笑:“快帶我去,我們最重要的戰利品可能就在那些人的手裏。”


    鄧艾有些意外,他從廬陵一路殺過來,沿途聚攏了三四萬山越,就算魏霸的標準很高,挑出一萬精兵也沒什麽問題。夏侯玄的收獲更大,他從東海殺來,一路上連破吳軍,幾乎把吳軍一半水師殺得落花流水,這樣的戰果還不夠大,還有更重要的戰利品?


    鄧艾陪著夏侯玄來到關押那些技師的地方,夏侯玄負著手,目光一掃:“誰是大匠葛衡葛思真?”


    一個年約四旬的中年人站了起來,怯生生的施了一禮:“在下就是葛衡。”


    夏侯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終於鬆了一口氣:“葛君,你安然無恙,我心甚慰。鎮南將軍聽說你的大名很久了,一直想和你見一見,這才特地派我不遠萬裏來請,還請葛君不要推辭。”


    葛衡窘迫的笑了笑,笑容非常難看。他不知道夏侯玄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他不相信魏霸會知道他,還特地派夏侯玄來請他。能把入侵說得這麽好聽,夏侯玄不愧是大名士。


    “葛君,鎮南將軍的誠意天意可鑒,你是不是也應該投桃報李?”夏侯玄把葛衡拉到一邊,笑盈盈的說道:“那些圖紙,都在你手中吧?”


    葛衡立刻明白了,連連點頭。


    “在,在。”


    “我說的是……那些原始圖紙。”夏侯玄微微眯起了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


    葛衡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那些你們蜀漢提供的圖紙嗎?”


    “對了,我說的就是那些圖紙。”夏侯玄拉著葛衡的手:“在不在?”


    “在,在。”葛衡連連點頭:“那些圖紙都是最高機密,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船廠燒了,也不會受損。”


    “那我就放心了。”夏侯玄鬆了一口氣,開心的笑了起來。


    在葛衡的帶領下,圖紙很快就到了夏侯玄的手中。夏侯玄看著那上麵和魏霸有幾分相似,卻更加老辣沉著的字跡,像是撿到了寶貝。他翻了一下,又問道:“你可知道石彈製作機械的圖紙在哪兒?”


    葛衡搖搖頭:“這些圖紙不在豫章,在吳郡、丹楊,原始圖紙應該在武昌的王宮裏。這些圖紙是因為急用,沒來得及重新摩寫,所以直接把原件送來了。”葛衡有些沮喪:“不過,我們緊趕慢趕,還是沒能趕上。”


    “這就是天意。”夏侯玄拍拍葛衡的肩膀:“葛君,你不要有遺憾,你很快就會見到這些圖紙的發明人。和他談談,你會發現你的眼前多了一片天。”


    “鎮南將軍……真的這麽高明嗎?”葛衡有些木訥的問道。


    “絕對會超乎你的想象。”


    ……


    當皮二丁磨磨蹭蹭的來到豫章船廠時,看到迎風飄揚的蜀漢軍戰旗,渾身的毛病頓時全好了,大步流星的進了營,宣布了停戰的命令。鄧艾、夏侯玄躬身領命,表示即刻起停止攻擊南昌,轉而準備撤兵事宜。


    是儀無精打采,豫章船廠完了,什麽時候撤軍又有什麽關係,除非魏霸真的想攻取南昌,把廬陵、豫章都收入自己囊中。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還不具備這樣的條件。夏侯玄、鄧艾也隻能起到突襲的作用,看起來,他們的目標就是豫章船廠。


    這個好理解,毀掉豫章船廠,就是毀掉了吳國仗以立功的根基。沒有戰船,吳國靠什麽來控製長江,這道天險已經控製在魏霸的手中,成了魏霸的遊泳池,想來就來。


    吳國還沒有亡,可是和亡了也沒什麽大的區別。


    是儀心情沮喪,卻不得不硬著頭皮和夏侯玄談判。兩支蜀漢軍別部會師之後,夏侯玄成了理所當然的主將,談判的事情也由他負責,諸葛誕、鄧艾從旁協助。鄧艾不怎麽說話,主要由夏侯玄、諸葛誕兩個大名士來和是儀唇槍舌劍,討價還價。不過,夏侯玄等人也明白,鄧艾雖然是個結巴,可是他和魏霸之間的淵源不淺,這次又一鳴驚人,展示出了過人的用兵能力,得到魏霸的重用是不用懷疑的事。


    夏侯玄非常清楚,水師能取得這麽大的勝利,一方麵是有周胤在暗中協助,另一方麵卻是因為他們擁有絕對的實力,隻要不出錯,碾壓吳軍是意料之中的事。而鄧艾則不同,他率領八千人都是他剛剛訓練出來的新丁,能取得這樣的戰果,憑的是真本事。論用兵能力,他們根本不能和鄧艾相提並論。


    僅從這一點上來說,他們不得不承認魏霸看中的眼力超乎尋常。基於這樣的認識,夏侯玄在談判之前,就和鄧艾進行了深入的探討,看看怎麽能將利益最大化。


    鄧艾提了一個建議,以交州水師需要休整為理由,向孫權借用鄱陽湖,並取得長江的通航權,控製這條至關重要的水道,以便於魏霸用經濟拖垮吳國的戰略。


    夏侯玄拍案叫絕。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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