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足千人的騎戰對攻,就像兩個高手較技,根本不會出現大戰三百回合之類的事,互相之間的攻擊也就是那麽一兩下,誰能把握住機會,誰就能一擊斃命。


    瞬息之間,勝負已定。


    沒等毋丘儉想明白前因後果,王雙已經率領六十騎衝了過來,目標直奔毋丘儉。


    “殺!”這次王雙沒有射箭,手弩裏裝的箭已經射空了,根本沒有時間再補,他揮舞著長铩,冒著魏軍騎士射出的箭雨,勢不可擋的殺向了毋丘儉。長铩左右一蕩,將兩名騎士拍離馬鞍,接著輕易的洞穿了一個舞刀劈來的魏軍騎士。


    他大展神威,片刻之間連殺五人,衝到了毋丘儉麵前,怒喝一聲,向毋丘儉刺出了勢猛力沉的一擊。


    毋丘儉看到王雙魁梧身形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即將麵對什麽樣的對手。他咬緊了牙關,左手握緊了盾牌,用力往外一推,同時轉過身子,順著旋轉的力量,劈出了手中的環刀。


    “呯”長铩擊中了盾牌,一滑而過,鋒利的刃尖在盾牌上割出了一個深深的裂口。兩馬交錯的時候,毋丘儉的長刀準確的劈在了王雙的肩上。“吱啦”一聲響,環刀在鐵甲上擦出一溜火星,卻沒能砍傷王雙。王雙理都沒理他,手中的長铩甚至沒有晃動一下,順勢紮進了迎麵殺來的魏軍咽喉。


    那名騎士從馬背上飛了起來,被長铩割開一半的喉嚨鮮血泉湧。


    毋丘儉連不及惋惜,又一個身披重甲的騎士衝到了他的麵前,這一次,他沒有機會再用盾牌護住自己的胸膛,隻能極盡所能的側過身了,避開了要害。長铩的旁刃割破了他的胸甲,將他頂得身體一側,險些從馬上摔下來。


    毋丘儉是皇帝的親信,身上穿的是從蜀漢高價購買來的精甲,足夠堅固,能夠保護他從鋒利的長铩下逃過一劫。可是他身邊的那些騎士就沒有這麽幸運了,普通的劄甲根本不足以抵擋長铩的刺殺,他們接二連三的被刺傷,發出淒厲的慘叫,不少人從馬背上摔了下來,旋即被紛至遝來的馬蹄踩中,臂斷腿折,當場斃命的也不乏其人。


    一場激烈的衝殺過後,兩方再次分離,毋丘儉回頭看了一眼戰場,心沉到了穀底。放眼看去,倒在地上的幾乎都是他的手下,根本沒有幾個紅色的身影。他現在已經明白左前方那隊人馬的結局了,因為他現在的結局也是如此。


    兩百騎與五六十騎對衝,結果卻是兩百餘騎慘敗,這不合常理,可是想想對方連人帶馬都被重甲保護,刀砍不懼,箭射不傷,就能明白這是最正常不過的結果了。當初在豫州戰場,趙統率領的重甲士麵對魏軍騎士時,就曾經創造過奇跡,現在魏霸將這些重甲士變成了重甲騎士,複製奇跡自然是情理之中。


    毋丘儉很悲哀,他知道自己這一次不僅沒有機會斬殺魏霸,能不能活著逃出去都是一個問題。他擔心的不是自己的生死,而是幽州的安危。他是幽州刺史,他死了,幽州還有誰來抵擋魏霸?


    整個幽州,就是他對魏霸最熟悉啊。


    當然,他現在才知道,這所謂的最熟悉也隻是相對而言,事實上,他對魏霸也不怎麽熟悉,否則他就不會狂奔八十裏,送到這裏來讓魏霸虐。


    繼夏侯懋、司馬懿父子、陸遜之後,他將再一次成為魏霸戰功簿上的一個名字。


    不知道這算是榮幸還是恥辱。


    毋丘儉沒有多少時間自憐自艾,王雙剛剛衝殺過去,魏霸又衝了過來。雙方都沒什麽時間調整戰術,更沒有時間寒喧,隻是盡一切可能的將戰馬加速到極致,然後舉起手中的武器,向對方殺去。不管這一刀砍出去有沒有效果,不管這一矛刺出去能不能奏效,他們都毫不猶豫的舉起了武器。


    他們能做的也隻有這些。這種小規模的戰鬥,根本沒有多少時間讓你排兵布陣,見招拆招,一出手就是勝負手,比的就是手快手慢,比的就是孰強孰弱。


    強者存,弱者亡。


    毋丘儉看到了魏霸,卻沒能和魏霸麵對麵,雙方一觸即分,勝負立判。


    毋丘儉催動戰馬,向遠處奔去,他一邊策馬狂奔,一邊大喝道:“右轉,右轉。”


    騎士們顧不上檢查自己的傷勢,按照毋丘儉的命令撥轉馬頭,向右轉向。在他們的右邊,充當右螯兩百騎正在衝殺過來,在那個隊伍的後方數裏,還有兩個兩百騎正在準備截殺魏霸,隻要和他們會合在一起,他們就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至少有機會逃出生天。


    在求生欲望的驅使下,騎士們打馬狂奔,壓榨著戰馬最後一絲力量。


    在他們的身手,魏霸也在厲聲長嘯:“左轉,左轉!”


    六十多名騎士,一百多匹披鎧的戰馬,發出轟隆隆的巨響,慢慢的調整了方向,向毋丘儉衝了過來。


    “換馬!”魏霸大吼一聲,緊緊的盯著身邊的戰馬,看準機會,騰身躍起,跳到了旁邊的戰馬背上。


    敦武等魏家武卒顯然要比他輕鬆許多,甚至沒有多餘的動作,隻是輕輕一躍,就完成了換馬的動作。


    不管合金技術有多先進,一套馬鎧終究還是相當有份量的,再加上騎士身上的重甲和手中的武器,每匹戰馬背負的重量相當於兩個成年人,以於任何一匹戰馬來說,這都是一個小的負擔,時間長了,肯定會影響速度。停下來換馬,必然會浪費時間,在奔馳的戰馬背上換馬就成了一個最好的選擇。


    所謂最好的選擇,隻能是對這些身手敏捷的武卒、騎士,相信就算是對那些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草原民族來說,能做出這種戰術動作的也不多。


    魏霸這次帶出來的全是真正的精銳,要說弱一點的,大概就是他本人。他雖然堅持練武,但騎術終究不是他最擅長的,為了能練就這種技術,不至於影響整個戰事,他最近可是花了不少心血,也吃了不少苦頭。好在他當年在懸崖上練拳,不僅練出了好身手,還練出了一副臨危不懼,處變不驚的好膽量,要不然他根本做不到,嚇就能嚇得腿軟。


    能不能做,和敢不敢做,還是有不小的區別的。


    盡管如此,換馬成功,魏霸還是緊張得心跳如鼓,暗自慶幸不已。


    換過戰馬,速度再增,敦武等人在前,風馳電掣的向毋丘儉追去。


    聽到越來越近的馬蹄聲,毋丘儉不用回頭,就知道發生了什麽。他欲哭無淚。如果換在平時,隻有他追魏霸的份,哪有魏霸追他的可能。畢竟他的戰馬負重更輕,魏霸人馬都披甲,防護能力提升的同時,不可避免的要影響速度。可是今天情況卻不同,他奔馳八十裏而來,馬力早就耗盡,不過是想憑著人多纏住魏霸,耗死他,一擊不成,他已經不抱取勝的希望,誰曾想現在連逃都是個大問題。


    這大概就是魏霸處心積慮的把他誘到白狼山來的原因。以逸待勞,是魏霸計劃成功必不可少的因素。


    打,打不過,逃,逃不掉,現在就看能不能搶在被魏霸追上之前和剩餘的騎士匯合了。如果能夠成功,也許還有一線生機,拖住魏霸,耗到他精疲力竭的時候,他還有機會憑著兵力的優勢取勝。


    “加速!加速!”毋丘儉連聲下令,用手中的戰刀猛砍馬臀,用疼痛刺激來壓榨戰馬最後一點體力。


    可憐的戰馬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汗水順著毛皮流淌,嘴邊全是成堆的白沫。馬蹄幾乎騰空,踩踏得草皮飛舞。可是馬背上的騎士依然不滿足,一下又一下的猛踢,一下又一下的猛拍。


    生死存亡關頭,就算是平時愛若眼珠的戰馬,此時此刻也顧不上了。


    毋丘儉在想打什麽主意,魏霸大致也能猜得到。在此之前,毋丘儉分兵的消息就已經送到了他的麵前,也正在他期望之中。如果毋丘儉不分兵,而是集中兵力進行衝鋒,他就算有裝備了馬鎧的精騎也不敢和十倍於已的敵人對攻。讓毋丘儉分兵,才能各個擊破,才能用質量彌補數量的劣勢。現在,在毋丘儉和剩餘的騎士會合之前徹底擊潰他,則是能否取得最後勝利的關鍵。


    所有的謀劃能不能取得預期的效果,馬上就要見分曉。


    勝負,就在瞬息之間。


    魏霸也不再吝惜馬力,喝令所有的騎士全速奔跑。


    六十名武卒,一百多匹戰馬,向毋丘儉衝去。


    魏霸屏住了呼吸,伏在馬背上,緊緊的盯著了遠處和毋丘儉。毋丘儉也屏住了呼吸,伏在馬背上,回頭看著緊追不舍的魏霸。原本在他右前方的兩百騎士正在向他衝來,相距不過三百步,隻要在此之前魏霸追不上他,他就能逃向南邊,和還在那裏等待的四百多騎會合,然後再決定是戰是退。不管怎麽說,他至少還有機會逃走。


    現在,他已經不奢望擊殺魏霸了,能活著逃回去,就是莫大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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