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葛直、周胤都是吳將。在魏國人的印象中,吳國那些玩船的水鬼,也就是在沿海沿江騷擾騷擾,上了岸,那還是魏國步騎的戰鬥力強。要不是大江阻攔,我大魏鐵騎早就把江東踏平了。


    這樣的感覺是很多年前就有,冀州人作為魏國的大後方,沒什麽機會接觸到真正的吳軍,以訛傳訛,自以為是的想法不少。這些年,吳軍將領大量進入魏霸的陣營,卻也沒能改變魏人的印象,反倒有進一步加深的趨勢,因為魏霸也和他們印象中的吳軍一樣,隻是騷擾而已,幾乎沒有深入陸地作戰。


    至於遼東之戰,那是公孫淵無能,不是魏霸的部下善戰。


    不得不說,人總有盲目自信的天份,總有做鴕鳥的慣性,即使是魏霸的名聲已經如日中天,魏國都被逼得快要稱臣了,仍然有不少魏國沉浸在魏國最強的習慣性思維中。


    就像當初兩次鴉片戰爭之後,中國人依然沒有認識到世界的重大變革一樣。


    這次諸葛亮、周胤來攻,他們本來還是有點緊張的,可是和周胤一接戰,還沒怎麽出力,周胤就主勸撤退,再一次證實了吳軍陸戰不行的傳言,讓魏軍放鬆了警惕。甚至被諸葛直截斷了後路,他們依然不知道危險已經到來。


    他們還樂觀的認為,雙方的兵力差距不大,就算不敵,他們也可以支撐到裴徽的援軍到來。


    他們根本不清楚,諸葛直和周胤有多麽希望在他們身上拿到第一份戰功,他們也不知道,他們眼前的這七八千人,根本不是同等數量的郡兵可比。


    這些人都是諸葛直、周胤多年積累的精兵。


    特別是周胤,四年前彭城一戰,魏霸雖然沒有說過他什麽,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責任有多大。這四年來,他無時不刻的不在準備將功折罪,部下這些將士,一部分來自當年親曆彭城之戰的悍卒,一部分來自他新招募的部曲,不是新兵還是舊卒,都經曆了魔鬼般的訓練。


    僅憑這三千人的戰鬥,周胤完全可以擊敗甚至重創這五千魏軍,虛晃一槍,不過是他的習慣使然,他生怕魏軍配有大量的騎兵,所以要帶著魏軍遛一圈,等他發現這些魏軍配備的騎兵少得可憐時,他當然要露出獠牙。


    讓諸葛直切斷後路,隻是為了全殲這五千魏軍而已。


    戰鬥一開始,被當成吳軍的蜀漢軍就發揮出了軍械的優勢,一百架輪式連弩車被推到陣前,被分成兩個批次,一邊猛發射,一邊向前推進,隻有在上弦上箭的時候才會停下來。


    一輛連弩車用五個人操作,射擊速度卻等同於十個強弓手,射程達一百五十步左右,更是超過普通弓弩的八十步一倍在箭陣攻擊上,蜀漢軍一下子就取得了優勢,把魏軍的弓弩手壓製得死死的。


    箭陣得手,周胤立刻派上了突擊隊。這些突擊隊員身穿最昂貴的合金甲胄,手持最新式的合金戰刀,拿的也是蒙有合金的木盾。這些合金是作坊的匠師們的心血再加上不可或缺的運氣而凝成的結晶,輕便而堅固,可以毫不謙虛的說,這是當前世界最先進的材料,即使是對於高級將領而言,也是難得的寶物。


    現在,就裝備在這些普通士卒的身上。


    因為高昂的價格,這樣的合金裝備當然不可能全員裝備,真正能裝備的大概隻有百分之一二,周胤這樣級別的將領,有五十套這樣的甲胄,是裝備親衛隊,以保護將領的安全的。可是周胤顯然不打算讓這些裝備了最精良的武器的悍卒隻是在中軍保護他,他把他們用到了最前麵。


    其實,他本人也打算到最前線的,隻是隨軍參謀拿出了車騎將軍的軍令,不準他這麽幹。他隻好望梅止渴,在中軍過過眼癮。


    五十名突擊隊排成衝鋒陣型,從大陣裏奔出,在連弩車的掩飾下,像銀色的箭頭,直撲魏軍大陣。


    冀州的郡兵很少有機會經曆戰鬥,根本不知道對麵衝來的這一夥敵人有多厲害,隻覺得他們的甲胄蠻騷包的,領軍的將領心動不已,動了搶過來自己威風一把的念頭。沒等他回過神來,五十名突擊隊員已經衝到了陣前。


    鋒利的戰刀高高舉起,一下子砍斷了魏軍的長矛,劈開了魏軍的盾牌,撕開了魏軍的劄甲,割斷了魏軍的脖子。


    鮮血泉湧。


    衝上來試圖堵截的魏軍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就被砍翻在地。他們驚恐的發現,對手不僅是手中的戰刀鋒利,手中的盾牌和身上的甲胄也是堅固無比,刀砍上去,一溜火星,矛刺上去,一聲脆響,最多隻能頂住對手,卻無法刺穿那層亮閃閃的甲胄。而對手隻要揮一下刀,就能輕易的砍斷他們的長矛。


    突擊隊員迅速殺入,在魏軍的防守陣型上切開了個口子,並迅速將這個口水拓寬,拓大。


    魏軍將領目瞪口呆。


    周胤卻早就預料到了這個情況,他及時的派上了增援的戰士。


    一千士卒咆哮而去。


    魏軍雪上加霜,叫苦不迭。這一千士卒的裝備和戰鬥力雖然不如那五十名突擊隊員,相對於魏軍的郡兵來說,依然是無法抵擋的精銳。他們如狼似虎般殺入魏軍陣地,大砍大殺,迅速摧毀了魏軍的防線,將魏軍弓弩手的陣地衝得七零八落,然後以突擊隊員為鋒,迅速向魏軍中軍挺進。


    在他們的身後,一百輛連弩車繼續向前推進,延伸射擊,箭矢從他們的頭頂飛過,提前摧殘魏軍的阻擊陣型。這麽做很危險,一旦控製不當,很有可能會誤傷自己的戰友,通常很少采用這種戰術。


    可是,這些訓練有數的弩手有這樣的膽氣,也發揮出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魏軍還沒和蜀漢軍接戰,就被頭頂飛來的箭矢所傷,損失慘重,再遇到刀槍不入,宛若天神的突擊隊一陣砍殺,當後續的蜀漢軍衝殺過來時,他們已經早就心如死灰,哪裏還有什麽鬥誌可言。


    魏軍沒有堅持一刻鍾就崩潰了,不管戰鼓怎麽響,也抑製不住潰逃的腳步,數千魏軍扔下武器,抱頭鼠竄。


    可是他們的厄運還沒有結束,攔在他們前麵的是諸葛直率領的五千人馬。


    半天之後,五千魏軍全軍覆沒。


    周胤乘勝追擊,一路追到厭次城下。


    五千步卒全軍覆沒,裴徽大吃了一驚,不敢再出戰,隻能死守厭次城,同時向夏侯霸求援。


    諸葛直趕到厭次,與周胤一起包圍了厭次城,準備攻城。


    ……


    夏侯霸看著遠處若隱若現的軍營,臉色鐵青。


    時值冬季,黃河斷流,魏霸的水師當然無法陸地行舟,可是黃河的河道上卻駐紮著一個軍營。


    連綿數裏的軍營,無遮無掩,坦蕩蕩的立在一片平地上。黃河的河堰,就是他的營柵,一麵麵戰旗在沿著河堰,一直插到天邊。


    大概是收到了夏侯霸趕來的消息,數千騎兵已經在營前立陣,斥候縱馬來回飛奔,將四周的消息送到主將的麵前。那些斥候身上背著弓,穿著簡單的皮甲,騎術嫻熟,翩若嬌龍。夏侯霸一眼就看出來了,那些是胡騎,也就是草原上的烏桓人、鮮卑人組成的斥候。他們騎術好,箭術也好,在小規模,偶發性戰鬥中,他們據有優勢,適合做斥候。


    夏侯霸的斥候營,也有很多這樣的胡騎。


    隻要有足夠的利益,讓這些胡騎學會簡單的漢話並不複雜,甚至很多胡騎原本就會漢話。


    不用說,這是魏霸新招募的胡人。


    一騎緩緩駛來,在夏侯霸的陣前停住了腳步。一個親衛迎了上去,過了一會兒,又回到了夏侯霸的麵前。


    “將軍,是魏霸的使者魏興。”


    夏侯霸輕踢戰馬,駛出了大陣。對方隻是一個使者,又沒帶武器,沒什麽危險。而遠處的騎兵還數裏之外,突襲的可能性為零。


    兩馬相距十步,夏侯霸還是沒有停下,繼續向前,一直和魏興馬頭相交,他這才勒住了馬韁,沉聲道:“魏霸有何話說?”


    魏興笑笑:“彭城一別,夏侯將軍越發的意氣風發,可喜可賀。”


    “對魏霸來說,恐怕不是什麽好事吧。”


    “不然,如果夏侯將軍變得虛弱了,這場勝利豈不是沒什麽意思。”魏興輕抖馬韁,安撫**的戰馬。被夏侯霸的威勢所逼,戰馬有些不安。“這一次,我家將軍帶了一萬五千騎來,想和將軍再戰一場。”


    夏侯霸的臉抽搐了一下,卻沒說話。


    “還有,事先通知你一聲,我軍的馬鎧比你多一些,大概有五千具,希望將軍有個心理準備。”


    夏侯霸心中震驚,卻又冷笑一聲:“確實多了些,不過,也嚇不了人。”


    “那當然,你是夏侯將軍嘛,如果被嚇住了,豈不是無趣。”魏興聳聳肩,從容的說道:“告訴你這些,隻是想讓你有個準備,就像劍客比劍之前,一定會告知劍的長短份量一樣。我家少主要與你公平一戰,當然不能藏著掖著。”


    夏侯霸暗暗叫苦,卻不肯示弱,隻是繃著臉。


    魏興撥轉馬頭,側身對著夏侯霸,眼神卻落到了遠處的天空,又淡淡說了一句:“如果將軍還沒有準備好,我們也不急。不過,我們要取臨淄,也請將軍行個方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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