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燃他們進入駐地的時候,上級按規定屏蔽了這個星球的星網信號——以保障軍隊信息安全的名義。


    沒有了星網,大家的智腦都變成了擺設,導致他們對外麵的狀況一無所知。他們不知道聯盟是輸是贏,也不知道戰爭還有多久結束,隻知道服從命令。


    晨訓的時候,觀看首領講話是保留節目,這也是唯一他們接觸外界的機會。運氣好的時候,還能看到轉播的戰況視頻,內容通常是聯盟軍隊大勝敵軍。


    小燃甚至有一次還在全息影像裏看到了文森特。


    在大家歡呼慶賀的時候,沒有人注意到,小燃離開了訓練地,一個人走了很遠很遠。


    聯盟發射了數以萬計的衛星,其中有八成是特維爾家族捐獻的。長官們可以屏蔽掉任何一個人的星網,但——這其中並不包括小燃。


    小燃連接上光腦,不一會兒,鋪天蓋地的新聞出現在她的眼前。


    又失守了幾個星係啊。


    其中還有一場是阿爾羅.巴頓指揮的,那個男人還因此受了重傷。


    小燃點進去視頻,裏麵出現了幾種她從未見過的武器——她曾待在亞瑟星球一陣子,那時候,對方的軍備並沒有進步到這個程度——難道說,是老k背地裏給他們設計的?


    畢竟,星際聯盟追殺了他幾十年,他想報複也合情合理。


    隻是,坤圖並不是軟弱而仁慈的領導者,隻要他做首領,這場戰爭便是不死不休。對方哪怕再硬,他也會咬死了全力一搏。她們這些普通士兵的命,都被他捏在手裏,隨時準備丟出去犧牲。


    難怪亞瑟星的人要反叛。


    隻是,小燃有些不理解的是,亞瑟出兵的一個理由是坤圖捏造證據毀滅了機械星球——她不懷疑野心家的暴行,但是,現在機械星球早已湮滅,後裔也全部被追殺殆盡,亞瑟用這樣的理由又有什麽意義呢?


    坤圖計劃將他們變成第二個機械星球,僅僅是這個理由?


    小燃思考的時候,光腦提示奧古斯丁上線,她的念頭很快被拋在腦後。


    “訓練辛苦嗎?”


    奧古斯丁問道,也許對很多人來說他都是強權和冷血的代名詞,但在這個唯一的女兒麵前,他和其他溫柔的父親並沒有什麽不同。


    小燃搖搖頭,這都算辛苦的話,那前線那些人的日子又算什麽。


    “阿爾羅受傷了。”她陳述著一個事實,大概稱得上是個好消息。


    “我們家族的靈藥,不是那麽好消受的。隻是沒想到,除了精神力不濟,他的指揮和體術也不堪入目,這樣的蠢物居然曾經有了不該有的妄想...”他沒有再說下去,似乎對這個人厭惡至極,“用不了多久,他就會自取滅亡。再不會有人敢威脅我們了。”


    “我知道。”小燃點點頭。她還有更關心的事情,“亞瑟那邊似乎不好對付,聯盟的勝算...”


    奧古斯丁的神情有些訝然。


    這個女兒,真的很像自己。


    在所有人都以為聯盟必勝無疑,而亞瑟是以卵擊石的時候。這個從未接觸過軍事的小女孩,卻有著更敏銳的觸感。


    “為什麽會這麽問?”奧古斯丁饒有興趣地看她。


    “我不知道。”小燃搖頭,“我知道無論是麵積還是人力,亞瑟和聯盟並不是一個重量級。但坤圖給我的感覺很不好。而且,我看了最新的戰況視頻,我不知道聯盟最頂級的裝備是怎樣的,但亞瑟這邊,絕對稱得上是超乎想象...”


    盡管她用了好幾個我不知道,但奧古斯丁的神情更嚴肅了,


    “繼續說。”


    小燃張了張嘴,似乎有些猶豫——“還有,我進入軍隊以來,不止一次聽到我們家族的藥劑,不管是推崇還是怨言,非常多。而亞瑟那邊,他們的士兵是絕對不會服用特效藥劑的。”


    這一次,奧古斯丁是真的被鎮住了。


    隻是,他無法解釋更多。


    “坤圖,他的敵人,不隻有一個亞瑟,也包括我...我曾立誓為你母親報仇,也因此,這些年來我做了一些錯事...”


    “為媽媽報仇?”小燃愣住了,“你為什麽要向他複仇,媽媽不是因為弄丟了我才傷心去世的嗎?難道說,綁架我的人是坤圖?”


    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什麽,奧古斯丁抿了抿唇。如非必要,他並不想讓女兒知道rey和機械星球的那些往事。被滅族追殺的舊星的痛苦,他怕她承受不了。


    “保護好自己,必要的時候我會派人接你回來。”奧古斯丁正色道。


    小燃知道父親還有很多事要處理,便率先結束了視頻通話,“我知道了,您也是。”


    本想繼續瀏覽星網上的消息,無聲無息的,一個人影突然出現在她身前。


    小燃察覺到的時候,第一個反應就是關閉了星網。


    然後才抬頭看來人。


    “亞力克斯?”


    她的緊張忽而轉化為驚喜,“你不是被派去第一戰線做軍醫了嗎,怎麽會出現在這兒?”


    “給你們送些補給。”


    將近一年未見,亞力克斯身上的氣息也有了些微的變化,盡管他用自己的溫和將其掩蓋——小燃想,軍營果然不是個好地方。


    但在亞力克斯眼裏,小燃又何嚐不是變了,她的臉龐就像月光下的清泉,泛著皎潔的熒光,眼睛又清又亮,有著傲人的神采。


    他的小姑娘,長大了。


    她看著自己的時候,他幾乎要用盡全力壓製住將她迷暈擄走的念頭。


    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的計劃才剛剛開始。正如他不該這個時候來到這裏一樣,但他忍不住,尤其在他知道她同為機械星球後裔,是自己唯一的同族之後,他無時無刻不想著她,想和她傾訴,想扯下所有的偽裝...


    他終究還是來了,盡管他什麽也做不了,他給自己找了個什麽理由——


    “阿爾羅身體差不多毀了,醫師們都束手無策。我想,你應該不必為自己的婚約擔憂了。”


    小燃看著他,這話從一個準醫師嘴裏說出來,怎麽感覺有些詭異。


    不過在她的處境,她應該表現出毫不知情,於是淡然道,“聯盟多的是能人,就算是毀掉了半個身體,也不見得沒救了,他可是將軍的兒子。”


    一聲輕笑。


    小燃以為自己聽錯了。


    亞力克斯彎起了嘴角,隻聽到他緩慢而篤定的聲音,“機械師可以給廢掉的人打造出新的身體,但誰又能保證,那不會加速他的死亡呢。”


    他怎麽可能眼睜睜看著他擁有新的身體。


    機械啊,那可是他最擅長的東西。


    也許是前方的情況太緊張,這次運送補給的人很快就返回了第一戰線。


    小燃無法對那裏的人們生出同情,因為她知道,這一天也同樣會降臨到自己身上。


    不會太遠了。


    亞力克斯所乘坐的星艦和所有軍方屬地一樣,都屏蔽了星網的信號。


    但對於他來說,所有經由機械品的東西,就像一座被封鎖加密的寶庫,裏麵的資源取之不盡,隻要你擁有相應的密匙,就能隨意取用。而不幸的是,他便是極稀有的能掌握這種密匙的人。


    他和亞瑟的秘密交流,全部使用的是自己編寫的密碼。


    這艘星艦上,沒有人會想到,一個最最不起眼、從未上過正麵戰場的小軍醫,竟然會是敵方舉足輕重甚至頗為倚賴的統領。


    “坤圖部署了最新的武器——而我,會將改進後的設計圖,以及他們的部署資料發給你們。別讓我失望。”


    亞瑟王收到對方傳來的東西,難掩激動,很快做出了回應,“我們必將全力以赴。”


    此刻,他終於理解,為什麽有前人說這位比得上一百個艦隊。


    他還沒真正的出手,而坤圖已經被弄得失去了一個又一個星係。


    不愧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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