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姬雖然受到謝嵩的認可,但是畢竟於禮不合。劉姨娘借機整治了她,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閉門思過……可說能不能見客?”


    知畫狡黠地眨眨眼,笑道:“這倒是不曾說的。”


    謝葭哈哈大笑,放下了筆,道:“輕羅,你去把墨痕姐姐給三娘寫的琴譜拿來,給她送去,請她指點一二。”


    當年的華姬,也是名冠京華的頂級風月佳人,既然能入大才子謝嵩的法眼,琴棋書畫詩酒花,哪樣不是她的拿手好戲。如今嫁作人妾,沒有親自教導女兒的機會,大約是她最大的遺憾。


    謝葭歎道:“可惜我……沒有別的辦法來報答她,連累她為我受過。”


    墨痕笑而不語。


    輕羅收拾好了東西,就去錦繡樓給華姬請安。正逢刺槐在樓下探頭探腦。


    “……輕羅姐姐!”刺槐看到輕羅,忙出聲叫住了她。


    輕羅詫異地道:“刺槐?你來給元娘請安?”


    刺槐低下頭,麵色微紅,道:“我一時心急,冒犯了元娘……如今還連累二姨娘被罰……輕羅姐姐,元娘可在生我們的氣?”


    輕羅忍俊不禁:“元娘還是個孩子罷了,哪有那麽大的氣性。”


    她想了想,又道:“不過,你們相求的樣子,確實也讓人心寒……你們為衛小侯爺想,怎麽不為元娘想想?她也不過是個孩子罷了,哪能不怕父親的?聽你們的口氣,侯爺要是不鬆口,倒全是元娘的錯了!”


    刺槐忙道:“不不,我沒有那個意思……”


    她羞愧地低下頭,道:“我也是一時情急……”


    輕羅歎道:“以後有什麽事情,好好跟元娘說。你別看她年紀頂小,可卻是最聰明的。好了,二姨娘因為元娘被罰,我這兒要幫元娘去給她送點東西。你自上去請安吧。”


    刺槐聽到被罰的華姬,不禁更不自在,臉也臊得通紅。待輕羅走了,她躊躇了一會兒,便毅然上了樓去,給謝葭請安。


    未上樓,便聽到樓上一片歡聲笑語。她微微一怔。


    謝葭抬起頭,看到低著頭的刺槐,也有些吃驚,隻笑了一笑,道:“是刺槐啊。”


    刺槐聽她口氣中有淡淡的疏離,心中又想起前日自己的冒犯,不由得更加羞愧,隻硬著頭皮道:“奴婢來給元娘請安。”


    謝葭淡淡地抬了抬手,知畫忙去把她扶了起來,謝葭道:“你單獨跑出來,紫薇和白平呢?今天不要練武?還是說,你來找我……又有什麽事?”


    刺槐低著頭,道:“刺槐本就是元娘的奴婢,來給元娘請安,本就是奴婢分內之事……”


    謝葭看她磨磨唧唧的,好像有什麽話要說,不禁頭疼,道:“你有什麽話,就直說吧。”


    刺槐“噗通”一聲就跪下了,嚇了謝葭一跳,她急急地道:“元娘!前日冒犯,害元娘傷心,又連累二姨娘受罰,奴婢心中一直過意不去!紫薇和白平也心中有愧,隻無臉來相見!元娘,您,您罰我吧!怎麽罰都行!”


    謝葭好氣又好笑:“你就是為這個?你先起來!”


    刺槐執拗地道:“您罰吧!”


    然後就一臉好像謝葭已經下了命令要她去跪釘板的悲愴模樣。


    謝葭無奈地道:“什麽叫害我傷心,莫非我的心肝是這杯子,一碰就碎不成?不過二姨娘受罰確實是冤枉,隻不是因為你們,她是為了我一封信才……罷,你先起來。這是二姨娘的女兒,是我三妹。三娘,你過來。”


    謝三娘這次卻乖得不行,謝葭叫一聲,她竟然就跑過去把刺槐扶了起來。


    謝葭且驚且笑,刺槐發現她的神色都變得很柔軟。


    她低聲道:“三妹是庶出……現在姨娘又受罰,府裏少不得有些踩低捧高的人要欺負她。我總不能一直把她帶在身邊。你們若是感激姨娘,平日便幫我多照拂一下我三妹。”


    刺槐呆住。


    墨痕以為她是想起了那日在藥王廟碰到的事情,便柔聲安撫道:“元娘不必傷心,再怎麽樣,三娘是侯爺的骨血,那些奴才,也不敢太放肆。”


    謝葭笑道:“或許是我多心了罷。不過三妹還小,又調皮搗蛋,我也怕她磕著碰著。刺槐她們身手好,偶爾能幫我看顧一下,我也放心一些。”


    能夠鞏固一下和華姬之間心照不宣的聯盟關係,又能讓武婢們靠她進一步,這樣一箭雙雕的好事,何樂而不為。而且,這也是她現在僅僅能給因她受過的華姬的回報了。


    刺槐心中也掛念著受罰的華姬,看到三娘自然也就多了幾分親切之感。又感於謝葭雖然年幼,卻知道疼愛姐妹的良善,哪裏還有不答應的道理。她連忙點了頭,大包大攬地答應了。


    謝葭笑了起來,看刺槐身上穿的還是舊衣裳,便問了幾句,得知她們還穿著從將軍府帶出來的舊衣。


    刺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謝府也發了新衣裳,可不適合我們穿著練武……所以我們就都穿著來時的舊衣裳。還有,謝府配的夥食,我們習武之人……”


    她微微有些臉紅,但既然已經開了頭,還是結結巴巴把話說完了。


    謝葭聽得笑了起來,嗔道:“這種事情,怎麽不早點來說?”


    刺槐更羞窘了,低著頭,道:“跟大娘提過夥食的事情,大娘跟劉姨娘提過。後來廚房的夥食也確實改了一些,但和衛府原來的規格差得太遠,我們,都很不習慣……”


    謝葭笑道:“好了,我這就讓墨痕姐姐親自跑一趟,按照以前你們在衛府的規格給你們布置就好啦!真是幾個傻姑娘!”


    刺槐也沒料到在大娘那裏千難萬難的事情,在元娘這裏竟然幾句話就解決了,不禁傻笑了起來。其實大娘的安排也不是不好,隻是她們習武之人,吃食都是有講究的。像大娘安排的那樣,每天大魚大肉的,吃得太油膩了不舒服不說,而且也不合規矩啊。


    她不禁產生了,日後有事直接來找元娘說的想法,也完全忘了自己來之前的羞愧和躊躇。


    謝葭立刻讓墨痕去了一趟,不多時事情就辦妥了,還帶了紫薇和白平一起回來。兩人縮手縮腳地請了安,道了歉,謝葭少不得又安撫了一番。反而是刺槐放開了手腳,跟著謝葭一起安撫她們。然後就留了她們幾個一起吃午飯。


    蒹葭樓主仆的關係一向比較輕鬆活潑,謝葭雖然和墨痕還有三娘單獨一處,分了兩席,但是氣氛還是比較輕鬆的。紫薇和白平也就漸漸放開了手腳。


    下午,她們回去繼續練武。謝葭讓知畫去送,承諾要給她們一人做一個大浴桶。


    “女孩子家,成天練武,弄得一身臭汗,也不舒服。”謝葭笑著對墨痕道。


    墨痕倒是笑了,眼中有些寵溺:“元娘總是會為別人想得細致。”


    雪園。


    謝雪又被罰緊閉了。劉氏去探望,一幹大小丫鬟都噤若寒蟬,戰戰兢兢地守在一邊,竟也不見劉氏讓人退下,隻好提著心肝在旁伺候著。


    雪園原來的大丫頭翡翠被劉姨娘帶了回去,在沁心園做灑掃,屋子裏便先換了一個沁心園撥過來的銀杏先伺候著。


    謝雪的眼眶憋得紅紅的,一聲不吭。


    劉氏淡定地端著茶杯,雖然麵上不動聲色,但瞧著女兒這副模樣,心中卻暗暗歎息了一聲。


    半晌,她終於抬了抬手。一眾丫鬟如獲大赦,連忙行禮告退。


    “雪兒。”


    謝雪看著母親的臉色一直未變,但眼中已有些失望之色,不由得慌了起來,叫了一聲:“姨娘……”


    劉氏重重地把杯子放下了,杯子裏水竟一滴也沒有濺出來,她有些嚴厲地道:“那日,也是在這兒,姨娘將你禁足後,對你說過什麽,你又是怎麽答應姨娘的?!”


    謝雪一凜,終於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隻強按捺著,哽咽道:“雪兒答應過,在她及笄前,決計,不會再招惹她……”


    劉氏道:“那你又是怎麽做的!”


    謝雪泣不成聲:“兒隻是看她收買華姬,恐事不好,才貿然出手的啊,母親,兒實在是……”


    劉氏冷著臉道:“還敢巧言令色!你那點心思,旁人不知道,我這個做母親的怎麽會看不出來?你年紀輕輕,不謹守本分,還敢妄自謀劃自己的終身大事!我怎麽會生出你這麽一個不要臉的女兒來!”


    謝雪頓時羞愧欲死,臉也漲得通紅。


    劉氏低聲道:“衛清風非良配,你若是肖想便是你傻!”


    謝雪失聲痛哭,跪了下去:“為何啊,娘……”


    劉氏由著她伏在自己膝頭哭了個夠,方歎了一聲,伸手撫摸她的腦袋,道:“為娘隻有你這麽一個寶貝女兒,又焉能舍得你受委屈?衛氏世代從戎,如今落得一個滿門孤寡的下場,縱然有那公爵夫人可做,娘也舍不得……”


    謝雪搖搖頭,泣不成聲:“兒相信小侯爺是有福之人,必定會凱旋而歸……”


    劉氏好氣又好笑,八字還沒一撇呢,她倒好,先做起人家的思婦來了!


    但眼下她隻道:“你若是實在喜歡,娘少不得要為你想想法子。但你切記不可再冒失,有什麽都要來商量娘一聲。若是再闖出禍事來,平白斷送了你哥哥的前程,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謝雪自然也知道她們母女的未來都係在自己兄長身上,又聽劉氏這樣的承諾,忙點頭答應了,一下子喜不自禁,隻餘還掛在腮邊的淚兒,更給她增添了幾分楚楚動人的風韻。


    可是片刻後她又皺眉,道:“可是,小侯爺和吳侍郎家的小姐文定了……”


    難道要她嫁過去做妾不成!


    劉氏嘴角噙著笑,不知道為何,卻有些陰森的意味。她撫了撫女兒如花信般的麵龐,柔聲笑道:“我的乖女兒,自然不會給人做妾……”


    聽了劉氏這句話,謝雪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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