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媽媽錯愕。這時候,墨痕掀了簾子進來。


    她笑道:“元娘快來聽三娘彈琴!”


    趙媽媽隻得先告退了。


    謝葭聽著她下了樓,又倚在窗邊看她帶著丫鬟出去了。


    墨痕道:“這些在府裏有些頭臉的奴才,陽奉陰違是常有的事情。趙媽媽是一等管事媽媽裏的頭一份,麵上一向客氣,是個出了名的笑麵虎。她如今也不曾應下,隻作推諉之詞,回去也是要稟了劉姨娘再說。“


    謝葭道:“無礙。三娘就住在我這裏。不搬便罷了,吃穿用度橫豎都不缺。日子久了她也要當個忽視三娘的名頭。”


    她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趙媽媽回去回了劉姨娘。


    謝雪聽了,頓時冷下臉:“她倒是張狂!”


    以為昨晚出了些風頭,就高人一等可以為所欲為了麽!


    趙媽媽道:“人她是自己留下了,老奴瞧著她的樣子,倒是不打算再商量了。就算姨娘不答應……她也不會把人送回去,在她眼皮子底下,自然少不得三娘的吃穿用度。”


    謝雪冷笑道:“那三娘就讓她來養好了!”


    趙媽媽道:“老奴說句逾越的話,她是嫡女,侯爺麵前又得寵,就算硬要往她樓裏添一個庶女的吃穿用度,也是可以的。”


    謝雪頓時就如吞了一口悶氣,心有不甘想要反駁,卻被劉氏攔住。


    劉姨娘微微一哂,道:“華姬剛走,侯爺心裏到底還有些傷心,三娘是動不得。元娘病愈剛下了床,就出了如此風頭,侯爺正喜歡,元娘也動不得。她若是真要把三娘留在蒹葭樓,我們也無話可說,少不得要把三娘的東西都好好地收拾了給她們送過去。指不定還要殷勤些多撥些月例到蒹葭樓去。”


    謝雪大不甘心:“姨娘,難道就讓她這麽得意不成……”


    劉氏笑了起來:“讓啊,怎麽不讓。現在好好地把三娘的東西送過去,才好看。橫豎她是鐵了心了,不然日後若是鬧起來,我們又有什麽好處!”


    她就是拿準了現在這個當口上,自己不便對她大動幹戈吧!不過她劉冬兒又豈會計較這一城一池的得失。


    說完她又沉下臉:“你不是她的對手,日後都給我消停一些!”


    “姨娘……”


    劉氏重重地把杯子放下了,頓時謝雪就嚇得噤了聲。劉氏語重心長地道:“逆風使勁是大忌。她能為自己造勢,現在她做什麽都順風順水,我們隻能避開,再計深遠。你若是能懂得這個道理便好了!”


    謝雪想到前些日子的事情。她總是栽在那元娘手上,最後母親出麵弄走了華姬,給自己出氣。可是沒想到最後那小賤蹄子竟然能夠力挽狂瀾,硬是把華姬的命保了下來!


    連母親這樣的人,事情也出乎了她意料之外,最後也隻能親自出麵,還懲治了珍姬以示安撫!


    她一想到那陣子受的窩囊氣,就氣得直哆嗦。但是劉氏在前,她也隻能勉強按捺了下來,別開了臉。


    趙媽媽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麵上波瀾不驚,心中卻暗暗歎氣。眼下看著是嫡女氣盛,其實整個蒹葭樓還不是一樣被劉姨娘握在手裏。看來姨娘說得對,指望大娘牽住喬山家的確實難了些,倒不如她們自己多花點心思,多安置些人進去。


    謝葭隻管帶著謝三娘在樓裏等消息。果然不消多時,趙媽媽身邊的如煙便帶了人來找梅晴,讓梅晴幫著去收拾東西。當天下午便讓人把三娘身邊的人和物都送了過來。


    除了華姬留下的秦奶媽和梅晴,另外還有一個二等丫鬟芸香和兩個灑掃的丫鬟,一起並入了蒹葭樓。


    墨痕問是否要把梅晴並入蒹葭樓,名義上在嫡女身邊伺候,可以升成一等大丫鬟。但是謝葭拒絕了。


    “再看看吧!我總覺得,這個梅晴,雖然不聲不響的,但怎麽看都不靠譜。”


    墨痕道:“她是華姬留下來的人……”


    謝葭道:“可也是劉姨娘安排留在三娘身邊的人。”


    輕羅正揭了簾子進來,聽了這一聲,便道:“元娘,墨痕姐姐。”


    謝葭抬起頭,顰眉道:“你讓三娘夜裏不要老是彈琴了,日裏練習練習就好了。”


    吵死人了。


    輕羅笑著答應了,然後上來道:“奴婢來服侍元娘就寢。”


    墨痕站了起來,笑道:“快落鎖了!”


    謝葭笑道:“墨痕姐姐,你回去罷。”


    墨痕便退了出去。


    輕羅輪值,給謝葭鋪好床墊,然後自己躺在了床尾榻。


    謝葭道:“誰伺候三娘就寢?”


    “是梅晴”,輕羅有些猶豫,道,“奴婢進來之前,好似聽到元娘和墨痕姐姐在討論梅晴?”


    謝葭“嗯”了一聲,道:“你多留意一些。”


    華姬沒理由讓人說那麽一段廢話給她聽。梅花梅花,以前錦繡樓不但有梅花,還有梅晴。但是僅憑這一點就斷定梅晴不可信,卻還是倉促了些。但這丫頭平時不聲不響,自華姬走了以後也不大出門,實在是沒有什麽馬腳可抓。


    輕羅道:“自二姨娘走了,梅晴一直都心不在焉的,難免會有些過錯……”


    謝葭一怔:“你和她關係很好?”


    輕羅低聲道:“奴婢和梅晴是一塊兒進府的,先前都在怡性齋伺候著。後來奴婢被指給了蒹葭樓,梅晴就被給了二姨娘。”


    她又道:“梅晴這個人,奴婢是知道的。她既伺候了二姨娘那麽多年,二姨娘平日裏待她也好,現在對三娘,必定也是盡心的……”


    謝葭道:“好了,我知道了。隻不過,她往後便要在蒹葭樓伺候著了,也算是初來乍到。你雖然同她要好,可我剛才說的話,也不能對她說,免得她多心,日子更不好過。”


    輕羅放下心來,忙答應了。


    過了幾日,傳來消息,謝嵩想把長子謝宏博被送到山西著名的白石書院。


    上京的雪剛停,謝宏博就收拾著要上路了。


    劉氏自得到消息,一夜未睡,但送行的時候,神色卻已經恢複了泰然。謝雪和趙媽媽的反而在旁邊抹眼淚。


    謝宏博今年剛滿十三,已經長成個溫潤的少年。五官像謝嵩,眉眼之間卻又有劉氏平時的那股柔和。披著狐裘站在雪地裏,目中平和,甚至帶著些喜悅。


    趙媽媽抹著眼睛道:“大少爺這一去,一年也就回得來兩次……”


    謝宏博溫聲道:“勞煩趙媽媽,照顧姨娘和大娘了。”


    謝雪心有不忿,道:“何必讓大哥去那麽遠的地方,家裏不是有個學堂嗎!”


    謝宏博耐心地解釋給她聽:“雎陽館收的都是有蔭恩或是要承爵的子弟,學的都是詩詞歌賦,旨在修生養性。但是要科舉出仕,還是白石書館的名氣大一些。”


    劉氏握了他的手,道:“我們公爵府除了承爵的世子,還是有蔭恩的。不過多一個功名在身上並不是壞處。何況男兒誌在四方,你多出去走走,也是有好處的。”


    他像謝嵩,一身幹淨,目下無塵。最難得的是他心胸開闊,從不計較瑣碎,更不癡頑蠻纏。劉氏欣慰地想,等他到了山西鍛煉一番,必定會更加出色。也好避一避內院的是是非非。隻待他學成歸來,她便親手,把文遠侯的位置交到他手上。


    母子三人在雪地裏說了幾句話,謝宏博便上了那輛青帳馬車。


    謝嵩匆匆下了朝,沒有趕上給兒子送行的時候,倒是一進蒹葭樓就看到謝葭和墨痕她們在玩跳百索,隻穿了一件小襖子,跳得小腦袋瓜上也冒了煙。


    “嬌嬌!”


    謝葭回頭一看到謝嵩,頓時嚇了一跳。院子裏的人全都停了下來,噤若寒蟬地束手站在一邊。


    “爹爹。”


    墨痕笑著行了禮。


    謝嵩倒也沒有把她們的所作所為放在心上,隻笑道:“你衛師兄回來探親,太夫人請我們過府。你和為父一起去!”


    ……那小子當兵才幾個月,就回來探親了?


    謝嵩又道:“你要常去給太夫人請安才是!”


    謝葭撇撇嘴,道:“兒先去梳洗一下……”


    雖然百般不情願,但謝嵩都親自來接了,她也不能再說什麽。匆匆梳洗了一下,墨痕不知道出於什麽心理,指示輕羅給她換回了女裝。謝葭倒是無所謂。


    出門的時候,才發現謝雪也去衛府。


    她明顯經過精心妝點,梳了個前朝流行的十字髻,兩股秀發從麵頰兩側垂下來彎成環,使她本不夠豐潤的臉盤顯得十分秀氣,而且更突顯了她那一頭傲人的青絲。在丫鬟的扶持下,她笑意吟吟地上了前來。


    謝葭眯著眼睛想了想,在她印象中,謝雪隻要一看到自己就沒好臉色。


    她笑道:“大娘今天打扮得真好看。”


    謝雪笑吟吟地道:“丫頭笨拙得很,哪裏有元娘那裏的墨痕姐姐手巧!”


    看起來心情還真是好得很。


    一路坐車到衛府,謝葭更確定了這一點。謝雪幾乎一路上都帶著笑意,時不時整理一下自己的發髻。待要到的時候,她麵上的喜色尤其明顯,隻強按捺著在謝葭後麵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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