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清風道:“這是我夫人念春閨。”


    言外之意是他不需要避諱。


    淨初道姑突然抓了他的手,以衛清風的身手,竟是沒有躲開,顧不得他詫異的神色,那老道姑厲聲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宴席,你既占了這從天而降的彩頭,那就得付出些代價來!”


    衛清風看著**的謝葭,心煩意亂,但是這老道姑還早i不知所雲,頓時麵沉如水,沉聲道:“道人此話何解?”


    淨初冷笑了一聲,道:“我且來問你,你願不願意用你自己十年陽壽,和來世福祉,來換你夫人一命?”


    這道門中講究的是以命換命,再邪乎的道法,也沒有能白拿不給的。就像蕭氏怨魂付出的是永不超生魂魄煎熬的代價。雲海要平息這股滔天怨氣,搭上的很可能是自己的性命。


    謝葭隻是體質特殊,無故受到波及,但是這原本也是因為她體內穿魂並不穩妥的緣故。就算今日不出事,來日也是要倒黴的。


    要想徹底穩住她的魂魄,並把原主的殘魂餘魄趕出去——這本來就是有違天和的,不付出一些代價,是不能的。


    衛清風聽得莫名其妙,心想,轉身弄鬼!然而什麽十年陽壽,來世福祉,對他來說其實都不算什麽。若是謝葭就這樣死在這兒,他才會真正不知所措。


    因此他下意識地就點點頭。


    淨初眉心一顫,看向一旁已經勃然變色的衛太夫人。


    衛太夫人一時之間也有些手足無措,急道:“清風……”


    衛清風道:“娘,這道姑唬您呢,怕是想看看兒子對葭娘有幾分真心。”


    聞言。衛太夫人將信將疑,看向淨初道姑,她竟然也慢慢點了點頭。


    淨初道姑帶了兩個小道童,當下準備做法。衛太夫人被趕了出去,留下衛清風守在一旁。


    衛清風眼看著她在身邊跳大神似的,若是從前恐怕早就嗤之以鼻,但是眼下抓著謝葭越來越沒有溫度的手,竟然也報了一絲希望……


    後淨初道姑抓著衛清風的手。也不知道怎麽一手快,就在他右手無名指指尖刺破一粒血珠,那血珠子就落在了謝葭額心上,竟是眨眼就滲了進去,不見了蹤影。


    淨初道姑生生噴出一口黑血,兩個小道童方寸大亂,連忙去扶。


    謝葭一下子就回過氣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衛清風激動不已,連忙扶住她的雙肩,卻不敢輕舉妄動,聲音也變了調:“嬌嬌,嬌嬌!”


    然而謝葭又緩緩把眼睛,閉上了。


    淨初道姑一瞬間好像蒼老了十歲。眉宇之間盡是疲憊,隻道:“午夜子時,化了符水給她喝下,便無大礙了。”


    她心頭猛的一顫,然後就閉上了眼睛。恐怕雲海真人,也已經……殞命了。


    衛太夫人憂心如焚,兒子兒媳都成為她的牽掛。


    後來淨初給她的解釋,是城外有她雲海師叔開壇做法。收那蕭家妖孽,致使城中鬼魅妖邪亂竄,將軍夫人是無意沾惹上的。要將軍守在床邊,並不是要他用十年陽壽和來世福祉來換。而是這兩人前世有緣,將軍欠將軍夫人八十年榮華和情義。她便是那樣一試,隻恐今生還不了這些前世孽債。反而折損了將軍的福分。


    衛太夫人再也想不到這仙風道骨的淨初可能會說謊。眼下看兒子兒媳都無事,也這才鬆了一口氣。


    謝葭喝了符水之後。果然醒了過來,此時已經是淩晨了。


    她隻覺得自己像打了一場大戰那般,癱在衛清風懷裏,動彈不得。


    衛清風驚魂未定,連著問她是否有哪裏不適。謝葭沒有力氣了,隻軟綿綿地依著他輕輕地哼了幾聲。


    他這才緊緊把她摟在懷裏……


    “九,九郎……”


    衛清風深吸了一口氣,柔聲道:“你沒事就好了。”


    這一生,他也未曾這樣驚駭過。


    謝葭感覺到他心中的滔天巨浪,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衛清風低聲道:“我不管你是誰,從哪裏來……你記住,我欠你八十年榮華和情義,咱們要廝守恩愛整整八十年念春閨。”


    謝葭微微一顫,沒有說話。


    當晚衛清風就不敢入睡,隻是守著謝葭。看她睡得安詳,呼吸綿長,是平時的模樣,到了天亮,才是鬆了一口氣。


    然後才想到謝嵩。想來他聽到消息,應該也是嚇壞了的。


    清晨謝葭倒是起了個早早,臉色紅潤,也會笑會說話了,下人端了吃的來,她也吃了不少。就是好像還有些虛弱,衛清風和太夫人都讓她養在**別起來。


    衛清風這才鬆了一口氣,告別了妻子和母親,出了門去。


    不過午時的時候,袁夫人匆匆而來,探望謝葭。


    太夫人見了她,也算是心頭一鬆,道:“你來得正好,陪葭娘好好說說話。”


    她心中不禁想到,為了避開是非,兒媳婦在京城也沒有什麽交好的夫人,唯有這個內侄女兒和兒媳婦是非常親近的,兩人年紀差了一些,倒像是姐妹似的。可憐兒媳婦家裏也沒個正經的姐妹。唯獨一個感情好些的庶妹,也很少走動。


    因此,便把袁夫人留下了,自回了蓮院,讓他們二人說說話。


    袁夫人昨晚就聽說了謝葭突發疾病的消息,當時就震驚了,但是大半夜的也不好來探望。今兒一早,她先去了一趟慈雲觀,見了淨初道姑。淨初道姑便把對衛太夫人說的那套說辭說給她聽了。她輕易地就信下了。


    此時就埋怨謝葭,道:“看來就是欺你身子弱,別人都不撞,偏就你撞上了。好在現在都沒事了。”


    謝葭賠笑,道:“我還要到慈雲觀裏去,好好謝謝那淨初師父呢。”


    袁夫人道:“你也不用去了。今兒一早我就去過了。那位師父正打算離開京城呢。原本慈雲觀隻是個沒什麽名氣的小觀,但是淨初師父和這京城裏,周旋在各權貴之中的出家人是不同的。如今她救了你一命,名聲倒響了起來,為了免得惹麻煩,她索性也要帶著弟子,離開京城,另外找地方去修行了。”


    謝葭一怔……難道這世上還真有這樣的奇人?


    恐怕由不得她不信了。何況這世間本就大,說沒有,說不定隻是見識淺薄罷了。


    袁夫人就細細跟她說了那天城郊的情況。


    那本是一片荒墳,這麽多年來,裏麵到底埋了多少屍骨,恐怕誰也不知道。光是看過去那麽密密麻麻毫無章法的一片,也叫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因此才不能隨便做法,怕驚動了其他亡魂。


    雲海老道做法,就是將衛清風的副刀插在那陣中,用白虎星君的煞氣來抑製那些孤魂野鬼。他披的是衛清風的那半塊胸甲,手裏拿著斬了那蕭逸鍾首級的大刀,蕭逸鍾的冤魂畢竟死了沒多久,智商還是很低,看了他,以為是自己生前的死對頭衛清風,又以為是拿了自己首級的儈子手來找他索命!


    這些,都是雲海身邊的道童對袁夫人說的。


    謝葭驚訝道:“難道您還去了觀法?”


    袁夫人道:“那是自然。”


    原本,她雖然也著急,但也有些湊熱鬧的心態在內……但是後來,看了雲海老道以身殉道的那一幕,心中便再也輕快不起來了,更不敢再以褻玩的態度來對待這件事兒。


    “老道長是又設了一枚鐵棺,把自己身穿鎧甲,手握大刀的屍身給鎮在了蕭逸鍾的屍骨的上方,借此死死壓製住他……他本是一教之長,後來掌教玉佩,也交由我,帶給了淨初師父。”


    恐怕是考慮到這個時候,為了避免把淨初道姑牽扯在內,不宜由自己的弟子來跑動,便讓袁夫人代了勞吧!


    謝葭震驚,不能言語。半晌,方道:“雲海道長……真是奇人也。可惜,他生前,我不能去一睹風采。”


    袁夫人壓低了聲音,道:“現在隻看,今上的病,有沒有好起來了。”


    謝葭點了點頭,道:“但願雲海道長沒有白白犧牲。”


    最先發現今上有好起來的苗頭的是衛清風。


    從那件事以後,今上還是一直病在榻上。然而衛清風每天都去上朝,察言觀色,便發現今上恐怕已經在逐漸好了起來,卻是沒有點破,反而在繼續裝病。恐怕,衛清風會發現這一點兒,也是今上故意一不小心,露出來的馬腳了。


    衛清風心下有數,但是並不聲張,回來隻對自己的母親和妻子說了。


    且不說謝葭聽後,便是鬆了一口氣。


    衛太夫人的政治**度,卻是遠高於兒媳的,她知道,刺衛妃的時候,怕是已經到了,而且到了刻不容緩的地步!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衛清風前所未有的強勢起來,隱隱有當時衛妃把持朝政時那不顧一切的架勢。謝嵩一案審了三四天,終於還是審出了結果。


    不痛不癢的,罰俸半年,便將他好端端的送回了公爵府。公爵府也恢複榮耀,不再像以前一樣被全府封鎖。


    謝葭也才是鬆了一口氣。而她在**將養了那麽些時日,也算是好了些,便打算去謝府給謝嵩請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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