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葭聽的好氣又好笑,自己的孩子還沒有出生呢,她這個姑姑倒是先拿人家打起賭來了念春閨!不過袁夫人一向是這樣百無禁忌的,這樣攤明兒了說出來人家也不會覺得反感。


    因此謝葭也同她開玩笑,道:“那若是生了個女兒哪,婉婉姐你輸了錢,可別怪你的小侄女兒!”


    袁夫人無所謂一笑,道:“大不了就是賠點銀子。況且啊,我看你這肚子尖尖的,十成十就是個兒子。不信你就等著瞧吧。”


    其實謝葭私心裏也認為是個兒子。


    兩人說笑著,就出了門去。


    這一趟,兩人去了別院。


    華姬的身子將養了這些日子,也好了一些,她正帶著小女兒在床前做針線。聽說謝葭和袁夫人來了,她先是一怔,然後麵有喜色,隨手把針線丟了,親自迎了出去。


    “怎麽一聲招呼也沒打就來了?姑娘您的身子也重了,還這樣在外麵走動,怕是有些不妥呢。”、


    謝葭無所謂一笑,道:“哪兒有這麽嬌貴!”


    她看華姬氣色不錯,整個人也胖了一圈,很有些風韻少婦的意味,心下高興,便親熱地執著她的手一塊兒進了門。


    袁夫人對華姬的印象也有些改變。本來,華姬出身不好——青樓女子,總要叫人低看一些。何況是袁夫人這樣的正經官夫人。又牽扯上這樣的事情,在這個時代,十個人裏就有十個要說她,是“怪道是青樓出來的,從了良也不安分”。


    但是華姬給她的印象卻並不是輕浮的。相反。她很知道進退,性子也非常賢淑溫柔,又不會矯揉造作,和她說話就讓人如沐春風,非常舒服。而人都有同情弱者的本能。華姬就是一個弱者。本來以她的才情,並不比京城中那些閨秀差,隻不過是出身不好罷了,所以就淪落青樓。嫁入公爵府為妾,也不過是一隻卑賤的螻蟻,任人踐踏。


    而她的容顏毀了,沈天佑還深深眷戀著她。這就是一段傳奇的故事。他們走得艱難,袁夫人又怎忍心不成全?


    因此,後來謝葭不方便走動,倒是她一手在安排這華姬的事情。


    三人進了屋。落了座。謝葭已有小半年沒有見過華姬的小女兒。隻聽說是起了個名字叫寶兒。


    華姬有些羞澀似的,道:“雖是個女兒,但到底是能留在我這個為娘的身邊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有第二個……所以心疼一些。”


    小娃娃已經一歲多了,生得粉雕玉琢,和三娘小時候竟然非常相似。瞧得謝葭心下一軟。看來無論是不是謝嵩的女兒,華姬都有本事生出這麽漂亮的閨女兒來。


    謝葭有身子。不能抱孩子。一是怕孩子踢到肚子,再則是孕婦抱孩子好像不太吉利——雖然她自己不以為然。所以隻好伸手去逗弄那個孩子,笑著哄她叫自己姐姐。


    華姬麵有羞愧之色。謝葭是公爵之女,而她本是謝嵩的妾室,生的孩子本是和謝葭同父異母。可是現在連父親也是不同了……然而謝葭這麽說,她又不知道怎麽開口說不合適,因此便隻訕訕的。


    謝葭逗了一會兒孩子,便又轉身向華姬正色道:“姨娘。我這次來,是想跟您說幾件事兒。”


    華姬一怔,道:“姑娘?”


    謝葭輕聲問道:“您可有本名?”


    華姬有些驚訝,然後麵上顯出苦澀的意味來念春閨。是啊,她本是良家之女。從小被賣到青樓裏,自然把名字也丟了。有了個花名。後來進了公爵府,連花名也沒有了。直接用了花名,和身份做代稱。


    半晌,她輕聲道:“我原叫白寧兒。”


    謝葭倒是沒想到,她以為華姬的名字裏,會有個“華”字呢!


    華姬迅速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道:“我從小家道中落,生父為了供養爺爺,便將幾個女兒陸續賣了。牙儈見我生得白淨,便將我賣到青樓。做了幾年的灑掃丫頭,後來才**出來,起了個名字叫芳華。所以姑娘您聽見的,她們都叫我‘華姬’。”


    謝嵩娶的就是當年豔冠京城的芳華,他哪裏知道什麽白寧兒。


    華姬說起這些事情的時候,麵色淡然,好像那隻是一段無關痛癢的前塵往事。


    半晌,謝葭才道:“那以後,您就恢複您的本名,就叫白寧兒吧。”


    華姬怔住。


    謝葭笑道:“我也不能再叫您姨娘,怕是不妥當。嗯,不如就叫您白姨。”


    這下連袁夫人都奇怪地看著她。


    謝葭就把舒芷娘的事情細細同這二人說了:“……橫豎咱們在京城呆的日子也不長了,我並不想再節外生枝。因是想著,與其等著她來拿捏,不如先發製人。白姨您放心,我自然不會讓您真住到那混賬的莊子上去。替身已經找好了,到時候就讓江南服侍著住進去。這處的房子,咱們也退了就是。白姨您記住,從今兒起,您就不是什麽華姬,您就是白寧兒。是袁夫人的偶然結識的,一個從京城郊區搬來的寡婦。”


    華姬,不,應該是白寧兒,震驚地說不出話來。首先提到舒芷娘的名字,就已經讓她嚇破了膽,連身上都冰冷起來。平時這樣聰明的一個人,竟是沒有聽懂謝葭的意思!


    袁夫人顰眉道:“這身份,葭娘你都安排好了?”


    謝葭道:“我早就想著讓白姨脫身,首先想到的就是假死。替身也是早就找好了的,是衛家的武婢,身量和白姨差不多,擅長易容術,白姨臉上有疤,也容易糊弄過去。到時候就讓她用龜息**假死。隻要安排妥當,相信不會出紕漏。”


    “那麽白姨既在京城中,當然也要有自己的身份,免得別人盤查。這事兒是忘憂的夫婿已經安排妥當了。白姨您放心,我們並未告訴那衛子賢這是在為何人脫身。他本就居住在京城郊區,對那一塊也是了解的。那寡婦的確來了京城,做些小生意,到時候也是不怕人查的。不過已經許久沒有音訊了。京郊那一帶,也有子賢打點。”


    說著,她又笑了起來,道:“人家隻知道那寡婦夫家姓洪,是外地嫁過來的。並沒有多少人知道她娘家哪裏,姓什麽。說來也巧,子賢特地去查過,這小媳婦還就是姓白,是揚州那邊一家農戶的女兒。”


    白寧兒這才反應過來,卻看著自己的女兒,顫聲道:“既,既然是個寡婦,那,那這……”


    難道那白氏寡婦也有個這麽大的女兒?不能啊,聽謝葭的口氣,她守寡已經有多年了!而謝葭總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去舒芷娘的莊子裏住吧!


    謝葭笑道:“您放心,我自然不能做出那等送寶兒到虎口中的糊塗事兒。就是寶兒,我也安排好了。今夜子時,白姨您讓江南將她放在南山園門口,我派人去知會沈管事一聲,讓沈管事把她抱走。隻說這小女娃是撿來的,他瞧著可憐便留在身邊養了。到時候隻消讓沈管事到官府去查一查可有誰家丟了孩子,正經演一場大戲,也就不怕別人說什麽。”


    謝葭已經安排得這樣妥當,白寧兒也說不出什麽來。隻是要把女兒送走,雖然是送到孩子的父親身邊,她也還是有些不安。


    袁夫人就打趣道:“你是什麽時候著手準備這些事兒的?看來嬸娘對你還真是越來越放縱了。”


    謝葭微微一笑,道:“婉婉姐也覺得這樣可行?”


    袁夫人道:“可行,怎麽不可行。隻是白氏寡婦,你又要怎麽安排?”


    謝葭撫了撫鬢角,道:“這事兒就要看您的本事了。”


    袁夫人詫異。這件事從頭到尾她竟然都沒有發現謝葭有謀劃的苗頭,沒想到竟然已經聯合衛忘憂做得這樣細致。還有什麽事要她出麵的?


    謝葭正色道:“母女天倫,我也不能瞧著白姨和寶兒分開。何況他們一家三口,早就應該團聚了。婉婉姐您在京中多走動,我就想請您幫著留意留意,這南山園附近,有沒有什麽快要倒閉的小鋪子。最好東家是個不見人的。”


    袁夫人顰眉道:“你這話說的,鋪子都要倒閉了,東家難道還能悠閑,隻靠夥計做事?”


    謝葭想了想也是,便道:“那便不用是這南山園附近的。隻要是這京城裏的,鋪麵小一些的,快倒閉的,東家是不見人的,就成。我打算給那東家一筆銀子,讓他離開京城,交出地契房契,到時候隻說這東家是白寡婦,因是寡婦做生意,所以避著人。如今生意做不下去了,隻好關門了,轉而給別人做工。”


    袁夫人一拍手掌,笑道:“那不就正好到淺水澗去幫沈管事種棗子了嗎!”


    謝葭笑了起來,道:“我是打算讓棗林把人全換了,再添幾個人。到時候就不動聲色地給白姨安插一個輕省的活計。你們倆也別膩歪著,先忍一忍,過個小半年,就說沈管事要續弦,到時候名正言順地娶了白姨您白寧兒,豈不是皆大歡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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