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像是鬧鈴一般,我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方才開始蘇醒,緊繃的神經一旦鬆懈下來,那將是痛不欲生的噩夢。我咬著牙從王霖朔那要來碘伏,挨個把胳膊上脖子上大腿上血跡斑斑的傷口擦了一遍,正要無力的躺下時,張思遠卻叫道:“別動,你背上的傷口裏鑲著一顆牙!我給你弄出來。”


    他的動作既粗魯又笨拙,完全不似王震那般迅捷。我連連倒吸冷氣,幾乎要把牙咬碎了,冷汗順著額角摔到地上。好不容易熬過了漫長如一個世紀般的幾分鍾後,他終於低聲舒一口氣,拍拍我的肩道:“真費勁——上好藥了,起來吧。”


    我掙紮著爬起來,小心的調整一個不壓到傷口的姿勢靠在牆壁上。牆後的抓撓聲和撞擊聲已經小了很多,也許是它們沒有力氣推開門?但這根本說不通,那麽多怪物擠也能把們擠開。會不會是門在我們鑽過後就又變成了堅硬的磚牆?


    我百思不得其解,王震打起手電打量著周圍,低聲道:“前麵拐角後會不會藏著什麽?”


    這是一條狹窄,黑暗的通道。灰黑的水泥牆磚和角落裏的殘破磚塊,還有坑坑窪窪的地麵暗示著我們這是一條建到一半兒就被拋棄的通道。在前方大約八百米處有一個向右拐的直角彎道,入口處彌漫著無窮無盡的黑暗,我看不見裏麵究竟藏著什麽。


    王震把我們的手電都要過來,抓在手裏試圖用不同的角度照亮那一片黑暗。可彎道角度實在太刁鑽,如果不走到洞口根本看不清裏麵到底藏著什麽。


    路叔聽一聽那邊似乎沒什麽動靜,一橫心道:“咱們走過去看看,反正也是從閻王手裏撿回一條命的人,還有什麽可怕的。”


    一直蹲在勝子身邊的胡三忽地歎一口氣,抬起頭道:“勝子走不了。”


    我又驚又怕,不顧疼痛掙起來,一個箭步躍到他身邊。勝子氣遊若絲,麵如金紙,他大腿上的傷口已經有些化膿,兩條胳膊像麵條般軟軟的耷拉在地上,腳踝處腫的像個饅頭,脖子上滿是汙血和細長的傷口。張思遠緊擰眉頭:“他兩條胳膊怎麽都骨折了?”


    王霖朔一邊在醫藥包裏翻找一邊道:“我剛才已經讓他上藥了……這樣下去會感染的,有可能死在這裏。”


    勝子嘴唇微微蠕動,無力地道:“我……背上的傷口感覺又熱又痛,我剛才摸了一下。好像流了好多髒東西。我還感覺一會兒熱一會兒冷,要不要打一針?”


    我心猛地一沉,勝子背上那個紅腫的大包被我忘得一幹二淨。胡三立馬把他扶起來,深黃色的膿血已經把衣服和傷口黏在一起,傷口已經發黑潰爛,我隻瞥一眼就覺得觸目驚心。胡三摸一摸他的頭,倒吸一口涼氣,臉色突變道:“完了,他已經開始發燒了。”


    路叔的臉瞬間陰了下來,他抓過行李箱翻出一個針管注射進他的手腕裏,沉聲道:“能不能活下來就看他的造化了。”


    王震一言不發的背起他,正要開路,卻被王霖朔攔了下來。他的雙眼裏失去了神采,麵色沉鬱地指一指腰間:“我們沒有子彈了。”


    胡三罵一句粗話,卸下背包仔細翻找。再抬起頭時他的嘴唇發白,手微微顫抖:“我應該找老劉多買點的。”


    張思遠怪叫一聲,表情凝固的像是抹了膠水一般:“完蛋了完蛋了,我們七個人隻有一把匕首了?那還找什麽草藥啊,橫豎都是一死,不如就地躺倒算了。”


    我瞥一眼胡三,沒底氣地道:“也許前方再沒有一個怪了呢?”


    張思遠撇嘴皺眉道:“你自己聽聽自己說的話,一點兒底氣都沒有,叫我怎麽相信你?咱們現在隻有兩個選擇,一個是大大咧咧的見路就走,大不了就是一死。另一個則是躺在這裏等著食物和水耗幹了餓死渴死,幾十年後變成七具僵屍。”


    王震搖搖頭:“那我選擇前一種,幹耗著太折磨人了。”


    我和王霖朔默不作聲的點頭附和,路叔瞥一眼張思遠,又看一眼抱著雙臂的胡三道:“那就開路吧。”


    胡三和王霖朔走在最前麵,背著勝子的王震和張思遠走在中間,我和路叔負責殿後。通道裏除了腳步聲和呼吸聲之外,再聽不到別的聲音,我心跳加速,神經緊繃,不停地回頭張望。還好這條路並不長,若是要走個把小時的話,我肯定會瘋的。


    胡三藏在轉角處,警惕地探出隻眼睛張望。我望著他的動作身體不由自主的緊繃,像是張被拉滿的弓,他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我的心跳。


    他忽地輕舒一口氣,跨出去道:“前麵的空間好像很大。”


    我又好奇又心顫,顫巍巍的打起手電,心裏不由得冒出桃花源記中的一句話來:複行數十步,豁然開朗。


    通道口狹窄逼仄,隻能容納兩個人並肩同行。但幾十步後,兩邊的牆壁像是被什麽龐大大物擠過一般,硬生生的被擠成了弧形,目測能容納一輛坦克輕鬆開過。這段通道深不可測,盡頭仍是一片黑暗,不知究竟通向哪裏。


    王震望著破舊的牆磚,沉思道:“按理說我們現在已經深入沙漠地下,怎麽這裏會有這麽長的一條地道?而且看來像是建到一般就被人遺棄了。”


    張思遠胡說道:“他們是為了打地道戰。當時總控製人一看形勢不對,日軍要打過來了,忙潛進沙漠欲修建這麽一條地道藏身。可狡猾的日軍嗅到了風頭,竟一路跟著他到了沙漠,總控製人便與日軍死戰,最終殲滅所有跟進來的敵人。說不定你再往前走還能看見腐爛的日軍屍體呢。”


    我揮手道:“滾滾滾,日軍怎麽敢動像他這樣又有勢力又有金錢的大boss,你這個故事我給負分。”


    我們沿著破舊的通道一路前行,一直走了快半個小時後卻也什麽都沒發現,偶爾爬過腳麵的蜘蛛和傷口的劇痛提示著我這並不是做夢。王震最先不耐煩起來,他晃動手電,歎道:“這條通道究竟有多長啊,怎麽走了這麽半天還望不到盡頭?”


    我迷茫的搖搖頭,張思遠忽地一屁股坐下來,歎道:“反正前麵也是一片黑暗,不如先歇會,老子的傷口痛的要死。”


    他舒展手腳,大大咧咧的往後一靠。也許是牆磚老舊經不起撞擊,他背靠著的那片牆竟嘩啦向後倒了下去。張思遠驚叫一聲,如受驚的兔子般刷地蹦起來,回頭正要罵它幾句,表情卻忽然僵住了。


    牆後竟埋伏著另一堵純黑色的水泥牆,在兩牆間藏著一個狹窄細長空間。刺鼻的異味撲麵而來,在灰塵和碎磚塊間,倒著幾個身穿黃色衣服的幹枯屍體。


    我後退幾步,腦中冒出第一個念頭竟是這真的是日本鬼子的屍體。胡三皺著眉,湊近用匕首挑動屍體,疑惑道:“這些人我從未見過,他們不是珊瑚派來的。”


    我打了個寒戰,張思遠咽了口口水道:“你確定?會不會這些人總負責打下手,你這個高層管理不太關心底層員工?”


    胡三搖搖頭,低下頭去仔細打量,麵色陰的像是暴雨前的天空:“絕對不是,我在珊瑚幹了這麽多年,大大小小的人都見過,就算記不住但也是麵熟。這幾個人穿的衣服是珊瑚的,但我卻從來沒見過。”


    我求救般看向路叔,希望他說出見過這幾個人,但他隻是麵色沉鬱地搖了搖頭。我心一顫,心知這事裏藏著的蹊蹺大了。


    胡三也不顧髒,把匕首往腰裏一插,挨個把屍體抱了出來。五具幹枯的屍體麵容猙獰地躺在我麵前,我瞥一眼他們毫無水分的皮膚和脖子上發黑脆化的傷口,不由的打個寒戰,雙手合十,暗暗心道:我們就是過路的,您們大人有大量,千萬不能困住我們,我們已經受不起折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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