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飛速快進, 在一片屍山血海中停了下來。


    畫麵裏,斯年被人團團圍住。


    他傷重,幾乎已經無法站立,卻仍強撐著武器, 抵在身後的牆上, 目光不帶一絲情感地掃過眼前一張張被**浸染的醜陋臉孔。


    九大巔峰一線, 十大一線,還有數不勝數的二三線,都在這了。


    斯年冷笑一聲, 倒也不生氣,隻是覺得荒唐。


    他安逸太久, 竟是忘了人心醜惡。


    僅剩的幾人隻因這聲笑便下意識退了退, 握著武器的手發僵發麻。


    “殺我是想成神?”斯年神色漠然, 問。


    “明知故問!”


    斯年在嗬斥他那人眼裏看到了不加掩飾的恨意。


    “那你呢,你也想成神?”斯年偏頭看向了他一手扶上去的朋友,語氣輕飄飄的。


    那人似是心虛, 低下頭,恨聲道:“隻有影帝才能觸及成神的秘密, 你自己明明已經能成神, 為什麽不走!我並不想殺你, 是你阻了別人的路那麽多年!我一直勸他們再等等,留你到現在,可以說是仁至義盡了!我不欠你什麽!”


    “斯年, 你不覺得你做的太絕了麽?!不給別人留活路, 也別怪我們不給你留活路!”


    “是啊,你願意和伴侶逗留人間,那你自請退位, 或者離開app不好麽?!為什麽一定要呆在影帝的位置,攔我們成神?!”


    千言萬語,一言以蔽之。


    ——占著茅坑不拉屎。


    如今的陳說剖白指責,不過是想為不仁之舉鍍上一層光輝的金,以愚弄後世。


    從來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斯年也不是輸不起的人。


    他隻笑了聲,眸光深沉不可測:“活路?”


    “你不用指責我們利欲熏心,誰不想成神?!呆在巔峰一線三年一動不動,不是生不如死是什麽?!”有人將他的話堵了回去。


    斯年隻想放聲大笑。


    腳邊無數屍體尚有餘溫,他們已是過去。


    眼前無數人在**的唆使下聯合,討伐他。


    未來必定還有無數人前仆後繼飛蛾撲火,想要爬上絕高處,一覽眾山小。


    可鮮血鋪就的成神之路,隻不過是一場……鏡花水月。


    他們不知道,他們也不配知道。


    醜惡的人,他即使貼耳相告,他依然會以為他在騙他,他別有所圖。


    清醒的人,即使不知道真相,也會自然而然做正確的選擇。


    他人的命運,從來不是他能改變得了的。


    這個秘密是深埋地下,還是公之於眾,似乎已經不重要了。


    因為結局並不會因此改變分毫。


    人隻會相信他們願意相信的,然後走向他們所相信的東西帶他們去往的道路上。


    這條路是生路還是死路,他們隻有走到頭才知道。


    那時他們後悔不後悔,已經與他無關,他也不在乎。


    斯年心想,如果真的有以後,他想做個更自私冷漠、置身事外的人。


    世界的真相他已經知道了。


    他所在乎的,隻剩下了星闌。


    而他這些年,他最對不起的也是他。


    是他一直不肯走。


    自刎前的最後一刻,斯年在腦海裏,輕輕地和星闌說:“以後整顆心,隻裝你一個。”


    那聲裏有愧疚,有清醒,有一往情深。


    星闌隻笑說:“斯年,我可能要守護你兩輩子了。”


    ……


    一片死寂中,所有還站著的人,心頭都回蕩著一句讖語般令人不寒而栗的話。


    ——“我活著,你們死了,我死了,你們也死了。”


    那是影帝死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他們卻不知含義。


    ……


    夢境在流轉。


    斯年身消,卻未神隕。


    他的靈魂因在app上許下的心願得以保存,在日複一日中壯大。


    七年一晃而過,他的靈魂終於恢複到了巔峰,他開始為自己尋找合適的肉身,卻一直找不到契合度高的,卻沒想到在原世界感應到了自己的基因所傳來的波動。


    他的基因在呼喚他,在牽引他。


    斯年的靈魂半清醒半渾噩,循著本能,飛到了一戶人家的家裏。


    一堆精密儀器前,有個老頭在擺弄他的基因,似乎想將其製成胚胎。


    胚胎一成,就有了自己的靈魂,斯年在胚胎成型前,飛入了那團物質裏。


    那是他自己的基因造就的身體,靈魂也是自己的,再契合不過。


    ……


    斯年和星闌雙雙失去了記憶,星闌的靈魂在斯年身上陷入了沉睡。


    直到十年後,斯年意外遭遇無法渡過的危險,提前激發了身上的星闌,讓他得以覺醒,拯救了自己。


    或許對星闌來說,守護就是他的意義。


    隻是他在拯救當時並不知道,以為這隻是個可憐兮兮的小朋友。


    斯年甚至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給星闌再一次起了同一個名字。


    ……


    斯年在長大。


    他自私冷漠、情感淡薄,卻滿心滿眼隻有一個星闌。


    ……


    夢境的最後,那個清雋修長的背影一點點轉過身。


    璀璨明亮的光裏,那是謝池的臉。


    溫和清逸,斯文無害。


    斯年已成過去,現在的,是謝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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