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自然不可能放過他,一個謊言往往需要更多謊言來填補,而若牽涉的人越多的話,謊言則越容易被戳穿。


    看著賈豹不肯回答,林晧然便淡淡地說道:“你若是記不清的話,那我隻好去找他們三人過來,我相信總會有人記得清的!”


    “四月十四,晚上,戌時!”賈豹的臉上浮現怒容,很不爽地報了一個時間。他這才意識到,這個娃娃知府的問話極有技巧,事情根本無法進行模糊。


    “記下!”林晧然扭頭望向負責記錄的推官戴北河,戴北河沒有回禮,僅是點了點頭,手上匆匆地將賈豹的回答記錄在白紙上。


    林晧然有意放緩一下審訊的速度,讓戴北河有充足時間進行記錄,回頭認真地望著賈豹。


    賈豹這時亦是露出了凝重之色,迎著林晧然的目光,發現這個娃娃知府比想象中要厲害很多。


    接下來的問訊中,林晧然又是如法炮製,對事件的“時間”、“地點”和“人物”都一一詢問清楚,並督促戴北河記錄下來。


    亦是好在,賈豹在事發之後,便將姚娟兒安置到城南的一處莊園中,致使姚娟兒接觸的人並不算多,亦沒有發生什麽大事。


    但盡管如此,這起事件還是牽涉到了八個人,這八個人都分別跟姚娟兒發生過接觸,其中有雷州城的一位郎中和接生婆。


    對於這個結果,林晧然還是比較滿足的。


    隻是知道還遠談不上成功,林晧然的話鋒變得尖銳道:“既然姚娟兒一直安分地呆在莊園中,為何臨產之時,卻一個人突然離開了莊園,莊園內發生了何事,是不是因為她受到了生命威脅!”


    這確實是一個有力的發難點,堂下的百姓亦是屏氣凝神地望向賈豹。


    “莊園內無事!”賈豹的眉頭微蹙,很肯定地回答道。


    “無事?那你給本官解釋一下,一個即將臨產的孕婦,為何會突然獨自離開莊園?”林晧然的聲調提高,瞪著他質問道。


    賈豹迎著林晧然不懷善意的目光,發現這娃娃知府確實難纏,亦為最初對這娃娃知府的判斷感到可笑,輕歎一口氣道:“應該是因為阮千戶寫給她的那一封書信!”


    “哪個阮千戶?”林晧然停時一愣。


    “海康所新任千戶阮洪濤!”賈豹的下巴微微揚起,以為林晧然是怕這位阮千戶,然後又接著道:“阮千戶被調來任職,給她寫了一封書信,表示會來探望她。”說著,又用嘲笑的口吻道:“這個賤人亦是有些羞恥之心,她害怕跟家丁暗結珠連的醜事給他堂哥知曉,便是選擇離家出走!後來的事情你亦知道了,她遇到了那個啞巴女,被那啞巴女殘忍殺害!”


    不得不說,賈豹的這番推測還是站得住腳。畢竟這時代的女人很有羞恥感,不敢麵對家裏人,選擇出走亦算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隻是林晧然又豈會這般容易被糊弄的,像是想到了什麽事情,他突然間沉默不語,眼睛死死地盯著侃侃而談的賈豹。


    賈豹發現林晧然盯著他,亦是有些困惑,隻是他發現林晧然此刻的眼神不再像先前那般平和,而是變得極為鋒利。


    別說賈豹了,堂下的百姓亦是不解,怎麽府尊大人突然不吭聲了,而且還顯得很生氣的模樣。


    沉寂片刻,林晧然盯著賈豹一字一句地說道:“因為阮千戶要經過雷州城探親,所以你才動了殺機,必須將阮娟兒除掉!”


    先前,林晧然一直不明白賈豹為何會跟海康所的趙百戶糾纏在一起,更不明白賈豹殺掉阮娟兒的動機在哪裏。但如今,卻是昭然若揭,原因就是阮千戶突然到來。


    按著最初的計劃,賈豹恐怕是打算將阮娟兒懷孕的事情捂住,讓她將小孩生下來。隻是阮千戶突然被調來海康千戶所擔任千戶一職,還寄來書信表示要探望阮娟兒,這個探親卻成了一道催命符。


    麵對一位手握實權的千戶所千戶,賈豹自然沒有能力攔著阮千戶不讓他前來探親,所以隻好改變了計劃,選擇除掉阮娟兒。


    不過在除掉阮娟兒的過程中,應該是出了意外。


    最正確的做法,賈豹自然是要進行毀屍滅跡,掩飾住阮娟兒懷孕的真相,斷然不可能將屍體直接拋入南渡河中。


    雖然出現了失誤,但賈豹很快就進行了補救。不僅迅速找回了姚娟兒的屍體,還將殺害姚娟兒的罪名扣到啞巴女的頭上,用這起冤案掩蓋住那個驚人的真相。


    隻是事情很不湊巧,偏偏就跑出了一個愛多管鬧事的野丫頭,她幫著這個啞巴女翻案,並揭露出阮娟兒懷孕的驚人真相。


    “大人,你無憑無據就說老夫殺了自家的兒媳婦,莫非真以為老夫好欺負不成?”賈豹本來就生幾分凶相,此時暴怒亦是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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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晧然卻是不懼,平靜地迎著那雙凶狠的目光,隻是他亦是沒有底氣,畢竟他手上確實沒有證據。


    先前,他有過樂觀的期待。他覺得像賈豹這種人,隻要將他逮來了,自然會有賈府的知情人主動跳出來指證賈豹。


    顯然,他是過度樂觀了。如今要治賈豹的罪,還得一步一步地推進,將剛才弄到的八個人找來盤問,然後從中找出突破口,並一舉將雷豹拿下。


    “大人,話不投機半句多!這該說的,老夫都已經說了,現在是不是可以走了?”賈豹挺直腰杆,衝著林晧然提出要求道。


    嚴格來說,賈豹並不是案件的重大嫌疑人,隻能算是被帶來問話的知情人。如今沒有什麽有力的證人和證物指證他,那他自然是可以離開的。


    隻是林晧然的眉頭微蹙,因為他突然發現已經是打草驚蛇了。


    此刻若不找個理由將賈豹收監,賈豹極可能會選擇逃跑,甚至會直接逃到茫茫大海中。但平白無故將他收監,又必然會遭到他的反撲。


    正是躊躇之時,後堂突然傳來一陣嬰孩的哭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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