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至十月下旬,氣溫已經不再反複無常,大家都得穿上厚實的衣服。


    江水澄清如鏡涼風吹起,蕩起陣陣波光。江邊一架龍骨水車探進江水中,水車迎風徐徐地轉動,江水便灑落在水渠之中。


    在臨江的大道中,幾匹快馬簇擁著兩輛高大的馬車頂著暖洋洋的秋日,順著江邊的道路馳行著,卷起了股股塵埃和草屑。


    一個年輕書生正端坐車上閉目養神,一個如同瓷娃娃般的小女孩依靠在車廂打著嗑睡,那修長的睫毛跟白皙的臉蛋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自然是林晧然兄妹,雖然他已經上任一個多月,但卻一直呆在雷州城。除了兩次途經遂溪縣,其餘三個歸為雷州府管轄的縣城,都不曾以知府的身份進行視察。


    現在雷州府那攤子事處理得差不多,開海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他的心思亦是活躍起來。一來是借機散散心,二來則是查看其餘四縣的情況。


    卻不是因為什麽愛民如子,而是他的開海大計不能夠單打獨鬥,這其餘四縣的資源亦要利用起來。哪怕不能像電白縣那般建港開海,亦要為開海出一分力。


    現在他雖然擁有極好的官聲,但卻沒有被這些讚揚聲所麻痹,他始終都沒有忘記自己的真正使命。他能否取得成功,仕途能不能更進一步,一切皆取決於開海的成績。


    吱……


    正是思索的時候,車頂突然傳來小金猴的尖叫聲,馬車亦猛地停了下來。


    哎呀!


    虎妞橫靠在車廂打著頓,受到突然勒停馬車的慣性影響,小腦袋撞在前麵的車廂。卻不是多麽疼,但她清脆地叫了一聲,似乎這樣喊出來會減輕疼楚。


    林晧然正要同情這個小丫頭,結果這小丫頭卻是興奮而起,帶著激動地爬起來問道:“哥,是不是又遇上強盜了?”


    不得不說,他此行並不是很順暢,在遂溪境內竟然遇到不開眼的一小夥強盜。結果自然不用說,那夥強盜被打得落荒而逃,有兩個還送進了縣獄中。


    外麵趕車的是鐵柱,在外麵稟告情況道:“公子,車被陷住了!”


    林晧然帶著一絲疑惑,領著虎妞這個野丫頭從馬車下來,結果發現車軲轆果然陷在一條新挖的渠道上。這渠道本是鋪著薄石塊,但被壓碎了。


    虎妞坐得有些累,拍了拍發麻的屁股,便朝著另一輛馬車而去,讓小兔將糕點拿出來。雖然車軲轆陷進溝渠裏,但她似乎一點都不擔心。


    “你看看!我就說不行的,那石塊太薄了!”在這條土壩下麵有著上百名老百姓手持著鋤頭,正在那裏開挖水渠,一個老漢出言埋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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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晧然看著他們都是素衣裝扮,旁邊又有官差在督促著幹活,便知道這些都是服役的百姓。


    “劉老漢,你領幾個人上去幫幫那位公子!”一個高大的衙差大概是看出林晧然的身份不凡,指著那個抱怨的老漢吩咐道。


    林晧然將這一切都看在眼裏,朝著鐵捕頭輕輕地搖了搖頭。


    鐵捕頭本來是要領人將馬車推出溝渠的,但看到林晧然如此,便對手下吩咐了下去。至於飯缸等人,卻是在旁邊享用著肉包子了。


    “老人家有禮,你們這是在幹什麽呢?”林晧然宛如一名書生般,故作好奇地問道。


    “呃……我們幾個是附近村民,在修堤開渠!”劉老漢抹著額頭的汗,指著下麵說道。


    “你們這次得應役多久?”林晧然裝著好奇地繼續打聽,發現劉老漢有所疑慮的模樣,便衝著鐵捕頭吩咐道這:“你們還讓老人家幫我們推車不在,你們去將馬車推出來!”


    說著,他又給老漢遞去了烤雞,老漢看到烤雞眼睛大亮,在一番推脫後,亦是打開了話匣子道:“我約莫著,這次還得要一個月呢!”


    “這麽久?”林晧然聽到這個時間,眉頭卻是微微蹙起。要知道,大明的服役是不用給錢的,時間越長就越坑人。


    老漢扯了一塊雞腿咬了起來,指著下麵的人道:“這還算好的了!你看看這一百餘號人,在前些天隻有五十多號人,那我們就得幹二個月!”


    “為何會如此?”林晧然頓時來了一些興致,便是繼續詢問道。


    老漢抹了抹嘴,輕輕地歎息道:“寧川所的軍戶不應役,士紳不應役,隻有我們這些民戶應役,但這挑挑江泥、疏浚、草梢,哪個是輕鬆活?”


    “那為何又突然增加這麽多人了?”林晧然疑惑地追問道。


    老漢聽到這話,當即露出得意地笑容道:“還不是我們雷州府來了個好知府!他對士紳不手軟,為官剛正,又肯為百姓作主,咱吳川的士紳和軍戶這些天都有人來應役了!”


    林晧然摸了摸鼻子,卻沒有想到在雷州府所做的一切,竟然影響到了吳川縣這裏,間接減輕了這些人的徭役之苦。


    隻是看著如此高興的劉老漢,他心裏卻是高興不起來,畢竟這徭役仍舊存在著極大的不公平,更是對百姓的一種剝削。


    縣西一裏,鑒江及陵、羅諸水自化州合流,至縣北二十裏複納浮山水,流經城西,至縣南合渡,分為三川,旋繞數裏,複合為一,出限門入於海。


    這便是吳川縣名的由來,三江匯成了吳川水,亦稱鑒江。跟著遂溪的小河流縱橫不同,這裏有著鑒江這條大河流,故而養育了吳川數萬百姓。


    吳川,始於宋元嘉年間的平安縣,後於隋開皇九年廢平定縣改置吳川縣,本朝歸為高州府管轄,今劃歸雷州府。


    得知林雷公要來,吳川縣的知縣、縣丞、主薄等官員都早早地站在官道上,十分恭敬地目視著前方。除卻這些縣衙的官員,還有寧川千戶所的王千戶亦在此。


    吳川知縣丁一道忐忑不安,事因日前的曹秀才殺妻案徹底告破,竟然真是一起冤假差案。雖然這是分巡道錯判的案子,但他先前的不作為,亦算是一種罪過。


    現在他早已經打聽清楚,林晧然奉旨來雷州府開海,對他們這些地方官其實有罷黜的權力。正是如此,他很擔心觸到林雷公的黴頭,成為被殺掉的那隻***。


    “來了!來了!”一個差役飛快地跑回來興奮地道。


    丁一道的眼睛微亮,急聲求證道:“府台大人來了?”


    “我……見到馬車,不知道是不是府台大人!”差役有些發怵地回答。


    “你……一點事都辦不好!”丁一道氣呼呼地指責。


    卻是這時,兩輛高大的馬車和幾匹快馬浩浩蕩蕩而來,讓到快望穿秋水的官員們興奮不已,當即便張羅著要鳴炮相迎。(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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