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伯仁輕呷了一口茶水,眼睛複雜地望著眾人,並輕吐一口濁氣道:“粵鹽官鹽的價格隻有我們的四分之一,運回一些缺鹽的府縣,價格甚至僅是十分之一。”


    馬克思說過,資本如果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會鋌而走險,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如果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下任何罪行,甚至目著被絞死的危險。


    僅是順路帶著一些粵鹽回去,便能夠賺錢十倍的利潤,這又怎麽不能讓這些擁有冒險精神的大明商人瘋狂地參與走私呢?


    大明的食鹽是以區域進行劃分,如兩淮鹽區、兩浙鹽區、山東鹽區等,而這些鹽被嚴格規定在某些區域進行銷售。


    隻是這裏有著一個不合理的地方,決定該地區食鹽的價格,往往不是該地區離鹽場的最短距離,而是離行政所屬鹽場的距離。


    像湖廣長沙等府縣離廣東鹽課提舉司所轄的鹽場僅有數百公裏,但離淮鹽的鹽場則近二千公裏,該地區卻隻能吃從淮鹽鹽場運送來的淮鹽。


    粵鹽有著大明最長的海線,且有著豐富的鹽場,且采用了先進的產鹽工藝。但苦於行政區僅有廣東和廣西數府,致使粵鹽的價格一直不高。


    當下一邊是“廉價”的粵鹽,一邊是高昂的準鹽,更有著很多商賈順路而回,自然令到這些頗有膽色又有關係的商人鋌而走險,將粵鹽運回去造福鄉親。


    唏!


    在聽到這個價格差異後,趙明煥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卻不知是該指責一些淮鹽商的貪婪,還是該罵粵鹽將價格如此“賤賣”,致使兩地的鹽價竟然有如此大的差距。


    “那咱們就從廣東地方官員下手,讓他們製止鹽鋪將粵鹽大批量賣給外地商人!”趙明煥顯得並不死心,又是提出一個建議道。


    高耀剛剛呷了一口茶,聞言便是輕輕地搖頭道:“趙禦史,這個法子沒用的!林然剛剛參與了廣東的外察,廣東不知有多少官員承了他的情,他的話比嚴閣老的話還好使。再說了,這粵鹽是一塊大餅,那些地方官員的家眷恐怕或多或少拿到了鹽引,他們又怎麽可能往自己吃飯的在碗吐口水呢?”


    他已經在戶部呆了大半輩子,戶部是各個鹽課提舉司的上屬衙門,對於這鹽引中的道道,恐怕沒有人比他看得更透徹的。


    能夠拿到鹽引的人,曆來都不可能是平頭老百姓。而這些人之中,大多都是地方實權官員的家眷或親屬,甚至他懷疑林然就是靠倒騰鹽引而發達的。


    “林然在廣東的影響力真的這麽大?”趙明煥的眉頭蹙起,顯得困惑地詢問道。


    高耀苦笑地望著趙明煥,顯得認真地說道:“新任的廣東鹽課提舉司提舉叫蘇長貴,本官親自出麵想要拉攏他,結果他收到本官的請帖,並沒有前來赴約,而是第二日一早到了順天府衙見了林然,然後從西直門離了京。”


    雖然蘇長貴這人有著忠貞的成份,但他堂堂的戶部尚書要見他,結果蘇長貴卻是不敢前來相見,這裏亦是蘊含著林然的權威。


    “他這般避而不見,難道就不怕你整治他嗎?”趙明煥恨恨地說道。


    高耀握著茶盞輕潑著茶水,便得無奈地說道:“地方官員雖然怕京官,但一般都是在外察的時候。隻是現在外察已經結束,縱使是我這位戶部尚書,亦不可能無緣無故地撤掉一位遠在廣東的鹽課司提舉。”說著,又望著眾人顯得苦澀地說道:“接下來的三年時間,廣東恐怕還得姓林!”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該如何是好?”趙明煥認可了高耀的分析,眼睛顯得無奈地望向陳伯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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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耀等人亦是紛紛望向了陳伯仁,畢竟事情最先是由陳伯仁提出的,是他想要打擊粵鹽北上,而他應該有法子才對。


    陳伯仁將茶盞輕輕地放下,麵對著眾人的目光,最終將目光落到徐身上,顯得語出驚人地道:“除掉林然!”


    這短短的五個字,令到眾人心頭一震,當即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陳伯仁是一個大鹽商,原本是不願意跟林然這個政治新星結仇的。隻是粵鹽的發展,已然深深地威脅到淮鹽,令他不得不對林然下殺手。


    嚴嵩擋著他們的道,他們都敢於設法除掉當朝的首輔,何況這一位僅僅是正三品的順天府尹。


    “這解鈴還須係鈴人,此策甚妙!”高耀率先響應道。


    趙明煥亦是點頭附合道:“這個方法確實不錯,隻有除掉林然,這種才能解決粵鹽走私的問題!”說著,同樣望向了徐。


    “陳會長,你想我這邊怎樣做?”徐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下達定心地詢問道。他對於林然早就結下了仇怨,當下能夠除掉林然,他亦是決定添上一分力。


    陳伯仁看著徐應允,當即興奮地說道:“諸位應該聽到張老太的案子了吧?”


    “知曉!”趙明煥等人點頭道。


    陳伯仁不再賣關子,而是直接說出計劃道:“林然的判決有違於律法,此等判法勢必不會被士大夫所喜,咱們可以借著這個案件一並使力!”


    “好,就這樣幹!”徐的眼睛頓時一亮,知道這個事情可以利用。


    有著攻擊的靶子,而他們現在有的是攻擊的箭矢,特別夾帶著射殺吳山的驕人戰績,已然讓他們有著極大的信心。


    眾人又是商談了一些細節,在除掉吳山之後,矛頭直接轉向了林然,這一個廣東地方官員和地方勢力的真正大頭領。


    亦是如此,在接下來的數日中,對林然的攻擊卻是全方麵的輿論戰。從京城的酒樓,到衙門的值房,再到一道道彈劾林然的奏疏。


    一時之間,若是單聽京城酒樓的言論,或者是看百官的奏疏,那林然無疑是一個濫用公權、蔑視法度和不堪用事的昏官。


    在京城一個巨大的漩渦中,林然已然是被推到了漩渦中心,這個巨大的黑色漩渦想要將他瘋狂地吞噬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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