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打定主意,當即一起走進了嚴府大門,跟隨著嚴年前往嚴嵩所處的跨院。


    在院子中,他們看到幾個家奴搭好竹杆,顯得小心翼翼地掛起一副副字畫和草稿,毅然是要進行晾曬。


    萬采對事情多一些好奇心,忍不住多瞧了兩眼,這才跟著蔡雲程一起進到書房,顯得規規矩矩地給躺在竹椅上的嚴嵩見禮。


    “辛苦你們跑一趟了!”嚴嵩顯得客氣地說道。


    二人忙稱不敢,萬采為人處事亦是隨意一些,卻是進行詢問道:“元輔大人,這還不到黃梅天,您怎麽將字畫和手稿拿出來曬了?”


    “那些都是我割舍不了的寶貝,這曬一曬便裝箱,做了二十年的首輔,是到時候乞骸骨了!”嚴嵩拿起旁邊的那份奏疏揚了揚,用著那個沙啞的聲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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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人剛剛還在門口商量著規勸嚴嵩,但沒想到嚴嵩已經拿定主意,萬采當即瞪著眼睛驚訝地道:“元輔大人,您要上疏請辭?”


    素來穩重的蔡雲程亦是暗暗心驚,顯得很是困惑地望向嚴嵩,不明白他為何會如此輕易認輸,現在便已經打算上疏請辭。


    隻是他仍然保持沉默地望著嚴嵩,卻不知道這是嚴嵩的以退為進之計,還是真的打定主意退出這一場朝堂爭鬥的遊戲。


    嚴嵩老而不糊塗,已然是揣摩到他們二人的心思,當即顯得真誠地望著他們道:“不瞞你們二人,今日皇上已經下手諭了!”


    說著,他給嚴鴻一個眼色。嚴鴻一直候在旁邊,當即點了點頭,便將那道手諭交給他們二人,讓他們二人進行查閱。


    蔡雲程和萬采顯得小心翼翼地接過那一道皇上的手諭,認真地看著裏麵的內容,當即如同被一盆冷水從頭潑了下來般。


    若是皇上還沒有下這一道手諭,那他們還能再爭一爭,以保住嚴嵩的首輔之位。隻是現在下了這道手諭,他們若是再爭的話,那就是在跟皇上作對了。


    跟徐階相爭,他們還能有很大的勝算,但跟皇上恐怕隻會頭破血流了。


    “皇上現在下這道手諭,我這一次上疏請辭,便不會再被駁回來了!”嚴嵩將二人的反應看在眼裏,對著他們二人語重心長地道。


    萬采對這一個結果顯得很是不甘心,當即打起悲情牌道:“元輔大人,您老這一去,那咱們這幫人該怎麽辦啊?”


    嚴黨已然是一個龐大的組織,雖然翰林院和都察院的滲透力相對要差一些,但六部衙門的要領大半都屬於他們嚴黨。


    一旦徐階出任首輔,縱使他們沒有受到嚴嵩的連坐,那亦要遭到徐階的一場大清洗,而他大理寺卿必然是首當其衝。


    “隻要你們沒有做什麽惡事,沒有給人抓到把柄,徐子升亦不可能拿你們怎麽樣!至於外城和三大殿這些工作,你們亦不須過於擔心,此事牽扯甚廣,徐子升是一個聰明人,他不會揭這個蓋子的!”嚴嵩認真地進行寬慰道。


    萬采的嘴巴微微泛苦,雖然他確實不會有性命之憂,但這個官位恐怕很難保得住。畢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徐階縱使不將他弄死,那亦會將他弄走。


    但對於這麽一個結果,他一時亦是接受不了,他還想繼續坐在大理寺卿的位置上,甚至還要爬到六部尚書的位置上。


    蔡雲程倒沒有那麽強的權力欲,卻是記惦著嚴世蕃對他的提攜之恩,當即認真地詢問道:“元輔大人,咱們是否應該再從長計議,想辦法為小閣老脫罪呢?”


    萬采聽到這個提議,仿佛抓到一根救命草般,當即進行附和道:“小閣老做事素來謹慎,若不查北京外城和三大宮,徐階那邊根本不可能有他貪贓枉法的證據!要不咱們一起上疏求情,皇上若是念及小閣老昔日之功勞,沒準會饒過小閣老這一回。”


    卻不是他多麽忠心於嚴世蕃,而是嚴世蕃是一個不安分的人,他們嚴黨沒準在嚴世蕃的帶領下走向更輝煌的境地。


    “嚴世蕃的罪不在證據,而是皇上的心裏已經給他定了罪!”嚴嵩卻是堅定地搖頭道。


    萬采顯得不解地追問道:“元輔大人,何出此言!”


    “你們都看過皇上的手諭,縱愛悖逆醜子,這既是責備老夫,亦是給嚴世蕃定了罪!莫要說是你們上疏求情,縱使是神仙來了,那亦不能為嚴世蕃脫罪,你們是要跟皇上過不去嗎?”嚴嵩顯得睿智地分析道。


    蔡雲程和萬采聽到這個分析,發現還真是這麽一回事。這話指責嚴嵩,更是直接給嚴世蕃扣上了“悖”、“逆”、“醜”三頂帽子,已然是對嚴世蕃做出了罪人的定論。


    “若是有辦法給嚴世蕃免罪,若是能用我的請辭換得世蕃的無罪,我這個做爹的早就用了!”嚴嵩輕歎一聲,顯得無可奈何地說道。


    萬采亦是輕歎一聲,已然是接受了這個壞結果,蔡雲程卻是擔憂地詢問道:“元輔大人,小閣老不會出大事吧?”這裏的大事已然是指砍頭的罪名。


    嚴嵩欣慰一笑,輕輕地擺手道:“皇上還是會念著我的情麵的,不會真砍了嚴世蕃,且我跟徐階已經有過接觸,他那邊亦不會將世蕃置之死地,你們無須過於擔心!”


    蔡雲程聽到這番話,輕輕地點了點頭,心知他是過度擔憂了,便又是正色地詢問道:“元輔大人,我們這邊該怎麽做呢?”


    嚴嵩看到事情聊到正題上,當即正色地叮囑道:“賣官鬻爵這項罪名不能招認,但貪枉之事得給皇上一點交待!”


    “元輔大人,那該如何交待?”萬采顯得困惑地詢問道。


    嚴嵩將眼睛微微地閉上,輕歎一聲地道:“交待一點貪墨的事實,但金額不可以過大!”


    在太祖時期,貪墨無疑是一項大罪,凡貪銀六十兩以上者剝皮實草。


    隻是跟休沐製度一般,口口聲聲維護祖製的官員整體性選擇遺忘,這項祖製早已經悄然改變,當下的貪墨的量刑已然是輕上了不少。


    萬采想要詢問具體貪墨多少兩合適,但蔡雲程給了萬采一個眼色,當即便是打住了聲音。


    嚴嵩顯得有些疲憊了,對他們做最後的叮囑道:“聖旨應該很快下達,你們就別跟嚴世蕃胡鬧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這已經是對大家最好的結果,亦能將你們最大地保全下來!”


    蔡雲程欲言而止,他本是想報答嚴世蕃的提攜之恩,隻是事情到了這一步,特別聖上對嚴世蕃都定了罪,這確實是最好的結果。


    最為重要的是,皇上已經打定主意要換下嚴閣老。若是嚴世蕃這裏沒有獲罪,一旦罪名落到嚴閣老身上,那他們所有人都得遭殃。


    蔡雲程和萬采沒有達到進來時的初衷,對著嚴嵩恭敬地施禮,卻沒有去找嚴世蕃進行稟告,而是直接離開了嚴府。


    當他們二人返回到各自的衙門,三法司查處嚴世蕃的聖旨已經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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