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分主賓而坐,一股濃鬱的茶香充斥著整個客廳。


    徐階並沒有吭聲,嚴訥等人亦是靜靜地品著茶,哪怕向來嘴碎的徐亦是坐在一旁默不作聲。


    事情大大地出乎他們所料,本以為如同一隻螞蟻般的吳山,卻突然鬧了這麽一出,令到整個京城的輿論都發生大變向。


    他們自然能夠一意孤行,但卻要沾上一個惡名,好不容易經營起來的好聲名恐怕要毀於一旦,而這無疑是一個艱難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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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階輕輕地歎了一聲,抬眼對著眾人顯得推心置腹地說道:“我們此次都小瞧吳曰靜了!”


    沉默被打破,正端著茶盞的嚴訥當即附和道:“確是如此!事先怎麽都沒想到,吳曰靜竟然會利用《談古論今》,將京城的士子全部鼓動起來了!”


    這一次,以其說他們輸給吳山,倒不如說是輸給了《談古論今》這種輿論利器。經《談古論今》和《順天日報》的宣傳攻勢,令到他們先前所有的造勢都付諸東流,接下來的步驟全部被打亂。


    徐心裏一直憋著氣,當即憤憤地咬牙道:“怪不得吳曰靜一直占著翰林學士的位置不放,原來是要坐著《談古論今》總編的位置,當真是卑劣至極!”


    王延等人臉上露出苦澀的笑容,他們都是官場中人,對於吳山的做法自然不會過於指責,畢竟朝堂的鬥爭曆來都是種種手段層出不窮。


    現在吳山利用《談古論今》進行反擊,實則亦無可非議,自怪他們是真的太輕敵了。


    陳伯仁是兩淮商會的會長,此次對他這邊的損害最大,先前的計劃通通破產,不過並沒有怨天尤人。他輕呷了一口茶水,當即對著徐階認真地詢問道:“元輔大人,咱們當如何應對呢?”


    事情到了這一步,還想讓徐階以犧牲聲名而推動計劃,他自認他們這邊沒有這麽大的麵子,而徐階亦不可能為他們做出這麽大的犧牲。


    徐階看著陳伯仁很上道,便是正色地說道:“現在事情不僅影響到了京城的輿論,《談古論今》曆來是由皇上審閱,事情其實已經驚動了皇上!”


    嚴訥等人聽到這話,臉上不由浮起了凝重之色。


    他們當下要麵對的不僅僅是京城的輿論,同時要給皇上那邊一個解釋,不然別說是要恢複舊製,恐怕淮鹽又要麵臨一場腥風血雨。


    陳伯仁心裏暗暗一驚,臉色凝重地詢問道:“皇上想要整頓鹽政?”


    “雖然皇上沒有直接表態,甚至對吳山還進行了敲打,但恐怕是有這方麵的心思!徐文長的文章可謂一針見血,皇上當下又急需銀子,難免會受到一些影響!”徐階迎著陳伯仁的目光,顯是誠懇地說道。


    陳伯仁聽著這般分析,整個人亦不得不認真地思量起來了。


    整頓鹽政,雖然是嚴嵩進行推動,但背後其實未嚐不是皇上的意誌。如果無法安撫住皇上,或者給皇上一個滿意的答案,恐怕他們兩淮鹽商還得麵臨著浩劫。


    “現在擺在我們麵前恐怕就兩條路!咱們先裝傻充楞,讓到事情慢慢地平息下去!”徐階慢悠悠地喝著茶,眼睛望著陳伯仁的反應道。


    “此事如果拖下去,對我們會更加不利,甚至會坐實我們兩淮鹽商的壞名聲!徐閣老,不知第兩條路是什麽呢?”陳伯仁輕輕地搖頭,當即又是請教道。


    嚴訥等人紛紛地望向徐階,卻是都想知道第二個辦法。


    徐階卻是突然打起啞迷,望著陳伯仁微笑著道:“陳會長,我相信你應該知曉,當下怎麽樣做才是最佳的辦法!”


    陳伯仁似乎跟徐階確實是心有靈犀,已然是懂得了徐階的話,臉上露出了沉思的神情,卻是猶豫不決地道:“徐閣老,請容我考慮一下!”


    徐階欣慰地點了點頭,身上已然恢複了首輔的氣度,望向嚴訥直接說道:“敏卿,我親自找吳曰靜談一談,由你來兼任翰林學士吧!”


    翰林學士是正五品的官職,若不是資曆深厚的翰林院擔任,那便是翰林院出身的朝堂重臣兼任,現在便是由吳山兼任此職。


    隻是意識到這個職位的重要性,意識到《談古論今》的殺傷力,徐階自然是要將其拿下,且不認為吳山能夠阻擋得了他這個意誌。


    “好!”嚴訥當即答應下來,旋即又是提議道:“下官恐怕分不出太多精力兼顧翰林院,讓張太嶽出任侍講學士如何?”


    張居正是徐階最得意的門生,嘉靖二十六年的二甲第八名,以庶吉士進入官場,很順利地以從七品編修留任翰林院。


    隻是跟著很多有誌向的官場新人一般,他揣著治國之道而無法施展抱負,最終以病離開了京城,離遠了這一個權力中心。


    跟著沉淪十年的嚴嵩有所不同,張居正亦是三年便醒悟了,從而重回翰林編修的位置上,現在終於是爬到了右春坊右渝德兼國子監司業的位置上。


    右春坊右渝德和國子監司業都是正六品,自然不可能直接出任翰林學士,但若是跳到從五品的待講學士,倒不是什麽太過分的升遷。


    嚴訥現在提議讓張居正出任翰林院侍講學士,一來是他對張居正的才華很是賞識,二來則是一個投桃報李之舉。


    “張太嶽我另有安排!”徐階卻是輕輕地搖頭道。


    這倒不是推脫,而是他對張居正的仕途早有了規劃。


    張居正現在並不缺官職,缺的卻是政績和恩寵,而他打算通過修撰《興都誌》的機會,將名不經傳的張居正推到皇上麵前。


    事情談得差不多,嚴訥等人便是主動告辭。


    張伯仁似乎是想通了,坐在座位上對著徐階輕輕地點了點頭。


    徐階將嚴訥等人熱情地送走後,領著陳伯仁到了書房,二人又是密談了一番。


    隨著中旬的來臨,特別下個月便是中秋佳節,今晚的月亮很圓。潔白的月光如同水銀瀉地,將整個北京城的街道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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