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暴雨初時像是誰把天捅破了般,但下午雨水明顯變小,將晚時分雨水則停歇下來。


    經過這場大雨的衝刷,整座泰興城顯得很是幹淨,街道的青磚露出光滑的磨痕,地麵的積水清晰地映現行人,空氣亦很是清新。


    林晧然帶著鐵柱和林海走在泰興城的街道中,前後都有人在暗中保護著,宛如一個普通的公子哥遊蕩在這座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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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興在南直隸並不起眼,隻是身處於江南之地,這裏彰顯著富庶和人文氣息,街道的青樓和酒樓顯得很是熱鬧的模樣。


    林晧然走到一處青樓前,恰巧見到曹縣丞手摟著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一並走進了青樓的大門。


    正是猶豫著要不要進這間青樓,結果又見張管家從一個轎子下來,顯得輕車路熟地進了裏麵。


    看到這二個人聚到一起,他自然猜到這些人不會善罷甘休,恐怕又是密謀著什麽。


    林晧然沒有朝著青樓而去,而是到了不遠處的酒樓,直接到了兩樓大堂。


    雖然事情已經過了一天,但大堂的幾張桌子都在談論著張家和石知縣的事情。


    “真是想不到,張家竟然會向石知縣低頭!”


    “這不能算是低頭,石知縣是以向揚州府求援相要挾,張家這才被迫退讓!”


    “依我看,這個事情的根源其實還是在那位舉人身上,聽說那位舉人的來頭極大!”


    ……


    卻是不乏消息靈通之士,很多人結合著得到的一些消息,便是慢慢地歸結出他們所認為的真相。


    林晧然坐在臨窗的座位上,聽著旁邊士子和商賈對蒙詔的身份進行種種猜測,卻是苦笑地搖了搖頭。


    很多人都是相信他們所聽到的隻言片語,憑著自以為是的經驗進行推測,從而往往得到一個錯誤的結論。


    不過這亦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他仍然躲在暗處,倒想看看張家和曹縣丞還會鬧出什麽事情來。


    “聽說了嗎?朝廷派林文魁來整頓鹽政!”


    “當今的大明早已經病入膏肓,派誰來都是一個樣!”


    “林文魁此人的名聲不錯,應該不會跟那些人同流合汙才對!”


    “哪怕不同流合汙,這裏牽扯了多少人的利益?這不是他能夠搬得動的!興,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管事情怎麽樣,受苦受累還是我們百姓!”


    ……


    幾個書生在那裏幾碗下肚,有一個年長的書生像是無所忌憚憤青般,在那裏表達著他的高論。


    林晧然原本亦算是憤青,隻是隨著對這官場的接觸,卻是少了那份戾氣,多了一份做事的淡定與從容。或許是所處的位置不同,他更傾向於默默地做事,而不是在這裏誇誇其談。


    “十九叔,事情已經安排妥當!”林福的衣服已經半濕,來到身旁輕聲地說道。


    林晧然輕輕地點了點頭,便是下達決定地道:“若是明天早上天色尚可,咱們便啟程吧!”


    “好,我這便安排!”林福答應一聲,便是轉身離開了。


    林晧然在酒樓又呆了一會,聽了一些泰興縣的新鮮八卦事,看著宵禁時分將至,便是領著人朝著泰興縣衙而回。


    終究是追求詩詞歌賦的江南,人文薈萃之地,這城中的治安良好。


    從縣衙的後門進入,穿過那處庭院,則是走進了縣衙的正堂房,這是石知縣堅持讓給他的居所。


    林晧然剛回到房間,正想使喚林海送來熱水,結果石知縣屁顛顛地跑了過來。


    石知縣從外麵小心翼翼地走進來,手裏攥著一份地圖道:“師兄,今日的暴雨令下官深感不安,泰興縣當務之急是疏通河道!昔日,師兄的束水衝沙法甚為奇妙,故而下官冒昧請教!”


    林晧然原本還有些厭煩這個如同巴結狗般的石知縣,但聽著他的來意,便是意外地望了一眼石知縣。


    江南的水係豐富,故而不怕幹旱,最怕的是洪澇。


    明朝有鑒於此,第一次利用了泄洪渠和水庫綜合治理,解決了持續千年的江南水患問題,更是令西方經濟學家將明朝和宋朝定為生產力的兩個馬鞍形的至高點。


    隻是治理的方法是否正確,從來都不重要,重要的始終是朝廷和人心。


    兩年前,東南發生了水淹七府,令到百姓蒙受巨大的損失,很多百姓因此而破產,直接暴露江南水利工程的問題。


    隻是在這一場水災中,富戶卻是從中得利,不僅通過哄抬物價賺了一大筆,而且還能夠借機低價購入了田產。


    雖然兩年時間過去了,嚴嵩亦是從首輔的位置退了下去,但朝廷的財政問題一直得不到有效的解決,甚至鹽稅收入還相當削減。江南的水利工程雖然有所重視,但朝廷批下的款項並不多,恐怕亦是無法麵對前年那種規模的水患。


    今天他確確實實為這場暴雨所擔心,擔心江南再度發生水災,故而心裏一度覺得石知縣有些失職。


    卻沒有想到,這個石知縣竟然直中了他的下懷,猜到他在擔心會發生水災。


    石知縣看著林晧然無動於衷,便是忐忑不安地詢問道:“師兄,可是下官有何不當,還請恕罪!”


    “你能為水患而憂慮,我很是欣慰!”林晧然輕輕地搖了搖頭,顯得一本正經地讚許道。


    “師兄,謬讚了!”石知縣的臉微微發紅,若不是夫人提醒他水患,又豈能急這位上官之所想。


    不過從這件事上,他亦是真正意識到林晧然跟著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大佬不同,他是一位真正為民著想的好官。


    一念至此,他亦是暗暗地下定決心,好好地治理好這個泰興縣,緊緊地跟隨這位大人的腳步。


    林晧然不理會石知縣的心思,顯得正色地說道:“泰興的古馬幹河、羌溪河、季黃河等河流均小河,而束水衝沙法適合於大江大河,此法並不可用也!”


    “師兄,那當如何是好?”石知縣的眉頭微微蹙起,有著失落地道。


    林晧然語重心長地教導道:“很多事情並不在大功大績,而是做好每件小事便足矣。若是你竭盡所能,善待於徭役,動用徭役興水庫修泄洪渠,定然亦能造富一方,得一方百姓的擁護!”


    “下官謹遵師兄教誨!”石知縣恭恭敬敬地拱手道。


    林晧然輕輕地點頭,便是將決定說出來道:“明日若是無雨,我便啟程前往揚州府,今後有何難事,則可遣人修書到揚州府尋我即可!”


    “師兄是做大事之人,下官不敢挽留,在此祝師兄此行無往不利,早日回京交差而入六部拜侍郎!”石知縣由衷地祝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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