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雖然是探花及第,但跟著大多數翰林院出身的閣老不同,他有過一段相當長時間的外放經曆。


    嘉靖十五年,他在江西出任按察副使兼督學,任職三年。督學是省級教育行政長官,主要職能是關於教育,如檢查教學質量,選拔生員。


    正是這三年的時間,令到他在江西跟不少士子結下了淵緣,將很多書生從童生提拔到了秀才,故而有了師生之實。


    當然,如果那幫江西士子僅僅是秀才或舉人的身份,自然無法跟徐階攀上這一份師生情,隻有考取進士功名才能得到徐階的“認可”。


    葉鏜是廣信府的一名書生,正是在徐階出任督學之時,他參加徐階所主持的廣信府院試,而後在嘉靖二十年考取進士之時,跟著徐階結下了學生之名。


    通常而言,督學已經外放地方,很難再重返朝堂。隻是徐階不僅回來了,現在還擔任了首輔,葉鏜自然是樂於進行攀附。


    徐階想起了昔日那一段美好的歲月,對這個結下二十餘年師生情的門生抬手熱情地邀請道:“汝聲,咱們到裏麵坐,晚宴準備好了嗎?”


    後麵一句是對旁邊的徐璠說的,徐璠雖然總感覺自己不是親生的,但還是急忙回答道:“爹,已經準備妥當了,隨時可以上菜!”


    “好,上菜吧!”徐階輕輕地點了點頭,領著葉鏜直接朝著飯廳而去。


    跟著昔日窮奢極欲的嚴家不同,徐家的飯菜顯得很是清淡,上麵擺放著普普通通的菜肴,桌上多了一條鬆江鱸魚。


    “這條魚真肥啊!”徐階看到碟上的鬆江鱸魚,不由得輕聲讚道。


    徐夫人還沒有離開,便是指著旁邊的葉鏜微笑著說道:“汝聲知道你好這一口,今天專程給你挑了一條肥魚帶過來呢!”


    “嗬嗬……汝聲有心了,倒是一直能將老夫這點喜好記掛在心上!“徐階輕捋著花白的胡須,微笑地扭頭望向葉鏜道。


    “這都是學生應該做的!”葉鏜給師母一個感激的目光,又是恭敬地對著徐階施禮道。


    雖然他已經官居正三品的刑部左侍郎,但在這個首輔老師的麵前,他始終是以學生自居,時刻保持著對老師的那一份恭謹。


    徐夫人到另一桌跟家眷用餐,徐階邀請葉鏜坐下,徐璠則是同桌作陪。徐璠雖然沒有太高的政治智慧,但還是比較擅長於交際,令到氣氛還算不錯。


    徐階用筷子嚐過那條肥美的鬆江鱸魚後,又是連聲稱讚了一番。


    葉鏜心知老師存在著幾分做戲的成份,但在官場每個人都是戴著麵具活著。能夠讓老師如此做戲,未嚐不是老師對他的一種重視呢?


    在吃過晚飯後,夜幕已然悄然降臨,三人一起到了點起蠟燭的書房。


    葉鏜看著送茶的管家退出去,便是道出來意道:“老師,揚州的案子已經有結案了,結案的卷宗今天下午上交到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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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瀟瀟的案子自然不是秘密,在林晧然結束堂審的時候,消息便是第一時間傳到了京城。由於這個案子牽扯到徐元季,令到徐家亦是重視起來。


    隻是這個案子遠在揚州,誰都無法確定林晧然打的是什麽主意,更不知曉林晧然的下一步動作是什麽,故而令到他們這邊感到不安。


    現在聽到葉鏜說案子已經結了,令到氣氛當即變得既是意外又是緊張。


    徐階還沒有發話,徐璠便是緊張地詢問道:“這個案子是怎麽判的?究竟裁定是誰推那個青樓女子下水淹死的?”


    徐階端茶盞端起,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架勢。


    葉鏜咽了咽吐沫,顯得一本正經地望向徐階公布答案道:“陳暹的兒子涉嫌過失殺人,被判了流放三千裏!”


    “徐元季那個渾小子呢?“徐璠的眼睛當即微亮,又是追問道。


    葉鏜深知主要還是徐元季的判決情況,便是認真地回答道:“徐公子跟其他幾位公子在旁不援,徒期從一月到一年不等,李瑜的兒子徒期一年,徐公子則被判了徒期三個月!”


    徐璠聽到這個判定,臉上當即綻放出笑容,懸著的心徹底放了下來。


    徐階用茶蓋子輕潑著滾燙的茶水,微微蹙起眉頭詢問道:“林晧然真的這麽判處?”


    雖然他知道林晧然不可能輕易跟他撕破臉,但對這個判決感到古怪,林晧然不僅放過了扳倒他的機會,更是“包庇”了徐元季。


    若是僅僅一個輕微的在旁不援,根本算不上什麽大罪,別說是他安然無恙,他弟弟徐陟亦不會受到波及。隻是很顯然,這並不是林晧然的風格。


    徐璠慢慢回過味來,斂去臉上的笑容對葉鏜詢問道:“那小子真的這麽好心?”


    “老師,徐少卿,你們是誤會了,這個案子並不是林晧然判處的,而是由應天巡撫曹尚純判決的!”葉鏜這才想到沒將事情說清楚,便是老實地回答道。


    徐璠卻是一愣,顯得更加困惑不解地詢問道:“這個案子由魏尚純來裁判,那小子唱的是哪一出?”


    “我亦不清楚!不過案子的卷宗到了刑部,此案確實已經交由魏尚純審查!”葉鏜輕輕地搖了搖頭,顯得老實地道。


    其實他亦是有些不解,平反一起冤案,這無論如此都算得上是一個不小的政績。但偏偏地,林晧然竟然讓給了應天巡撫魏尚純,讓那個人撿了一個大便宜。


    “這便是這小子的高明之處,一來不想被這個案子玷汙了名聲,二來能夠進退自如!”徐階連歎一口氣,輕呷一口茶水,又是接著認真地說道:“你且看著,過些天便會有揚州的官員彈劾李瑜、何東序的奏疏遞上來,一旦我不對李瑜和陳何東序進行處置,恐怕又不知要生起很多的事端。”


    出於對林晧然的了解,深知這個人很是有政治頭腦。雖然林晧然不會借這個案子攻擊他,但必定借機索要好處,何東序和李瑜的位置定然要按他的意思而辦。


    最令人意外的是,原本計劃讓魏尚純去整治這個小子,卻沒想到魏尚純到揚州反而給林晧然利用上了,讓林晧然現在處於一個進退自如的位置上。


    “老師,現在怎麽辦?”葉鏜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顯得很認真地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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