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


    高拱當即捕抓到了一個關鍵人物,眉頭不由得微微地蹙起。


    他的心裏確實並不希望林晧然這般炫眼,更希望刁民冊是在他執政時期大放異彩,但現在似乎真要將目光放得長遠一些。


    當下大明的情況已然比他所想象的還要糟糕,哪怕今年裕王繼承大統亦已經是一個爛攤子,很難想象裕王幾年後所接到的將會是一個什麽樣的大明王朝。


    邊餉其實僅是一項比較隱秘的惡瘤,像承天宮殿、顯陵和紫宸新宮等,這無一不是需要耗費大量銀子的大工程。


    若是再繼續這般下去,朝堂的財政終究會有崩盤的一天,那時恐怕任何良方都是無濟於事了。


    高拱是裕王最器重的老師,這既是他一份最強有力的政治資本,但亦是一份責任。他這位老師有義務為學生著想,給裕王爭得一個好看一些的大明江山。


    看著林晧然真的要離開,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道:“林尚書,請留步!”


    聲音並不大,但顯得有些急促。


    咦?


    林福聽到高拱突然叫住林晧然,顯得疑惑地扭頭望向了高拱,心道:這人剛剛不是已經明確拒絕了,現在唱的又是哪一出?


    “高侍郎,何事?”


    林晧然心裏卻是暗自一喜,但多年的官場生涯早已經讓他練就喜怒不形於色,顯得很是冷淡地扭頭望向高拱道。


    高拱猶豫了一下,對著林晧然顯得鄭重地詢問道:“林尚書,若是我此次廷議上支持於你,你有多大的勝算?”


    從高拱的角度出發,此次廷推上策是幫徐階,中策是袖手旁觀,下策才是幫林晧然。若是結合裕王和大明江山,這些決策的利弊則是需要重新梳理。


    正如林晧然在最初所拋出的繼承人問題那般,這大明江山的繼承人有且僅有一個,那便是他有著十多年情分的學生裕王。


    他作為裕王最器重的老師,不僅要考慮自身的利益,更要考慮裕王的利益,甚至後者比前者還要重要一些。


    不過他亦不可能將話說死,而是要再度進行權衡。若是他站到林晧然這邊,林晧然這邊仍舊是一個敗局,那麽他便犯不著冒這個險。


    林福的眼睛微亮,萬萬沒有想到林晧然竟然已經讓高拱動心了,顯得興奮地望向了林晧然。隻要林晧然現在打下保票,那麽必定贏得高拱的支持票。


    林晧然思忖片刻,則是望著高拱的眼睛認真地道:“若是高侍郎在廷議之時相幫,那麽咱們亦是僅有六成的勝算!”


    六成,這……太低了!


    高拱知道林晧然完全可以蒙騙於他,但反而給出一個比較可信的勝率,致使他的眉頭不由得蹙起,心裏不由得搖擺不定。


    若是此次幹不成這個事情,偏偏還跟徐階交了惡,這無疑是一個很糟糕的結果。以他對徐階的了解,定然不會跟他撕破臉,但免不得給他下絆子了。


    林晧然將高拱的反應看在眼裏,便是微笑著拋出最後的誘餌道:“不過高侍郎若是再做一件事,此次勝算能達到八成!”


    高拱已經隱入進退兩難之境,當聽到林晧然有辦法能夠將勝算提升到八成的時候,當即興奮地抬起頭追問道:“你要我怎麽做?”


    很顯然,他已經動心了。


    世事就是這般奇妙,原本已經明確拒絕林晧然的高拱,此刻的心態悄然發生了巨大的轉變,卻是想要盡力促成這件事情。


    厲害!


    林福在佩服林晧然才智絕倫的同時,亦是好奇地望向了林晧然,卻不知林晧然此次又有什麽高招,竟然能夠將勝算直接提到八成。


    出於各種不可預測因素的考量,林晧然嘴裏的八成勝算幾乎就已經是肯定能贏,而另外的兩成則是歸為變數。


    五月的夜來得比較晚,但終究會到來。夕陽的最後一縷餘暉已經消失在西邊,天空已經失去了色彩,整個北京城迎來了夜幕。


    高府的客廳自然無法逃過夜色的侵蝕,不過仆人已經先一步送來了盞盞燈火,令到這個客廳充滿著淡黃色的燭光。


    一道燭火映印在漲紅的高拱臉上,那雙眼睛顯是炯炯有神,令到他整個人平添了幾分興奮之意。


    林晧然將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後,亦是喝了一口茶潤了潤嗓子,然後將茶盞放下,便是站起來告辭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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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尚書,還請留步!若是不嫌棄的話,在我府上吃一頓簡單的晚飯再走,如何?”高拱再次叫住了林晧然,眼睛帶著幾分期許地邀請道。


    “嗬嗬……那麽本官便卻之不恭了!”林晧然亦是想要跟高拱搞好關係,亦是進行回應道。


    高拱將林晧然邀請入席,期間二人吃喝得很歡快。


    縱觀整個朝堂,真正能入他的法眼的,其實僅是二人:一個是現任裕王府講學國子監司業張居正,另一個則是這位年輕的戶部尚書林晧然。


    如果真要進行比較的話,他心底卻是傾向於這位年輕的戶部尚書林晧然,這一路走來是實打實地做了太多太多令人驚歎的政績了。


    他的心裏其實打著小算盤,若是他將來成為首輔,一定要重用林晧然此人。單是這個令人歎為觀止的理財手法,世間怕是再也找不到如此優秀的戶部尚書了。


    飯罷,二人到書房用茶,沒多會林晧然則是告辭離開。


    高拱雖然恃才傲物,但麵對有地位和能力的林晧然亦是按規矩將人送到了前院,且目送著林晧然乘坐轎子離開。


    等到轎子消失在拐角處,他當即勒令管家閉門謝客,突然轉身匆匆回到書房。


    他站在一張書案前,執筆在紙上揮舞,神色顯得極為專注。在幾番刪減和潤色後,一篇幾百字的文章渾然天成。


    由於嘉靖的病情仍然不見好轉,今年的端午宴亦是被叫停。


    隻是端午節過後,一則消息從宮裏傳出:時間定在五月初九於紫光閣舉行,在京的三品官員皆可到場參加此次廷議。


    北京城的上空顯得波譎雲詭,令到普通的百姓亦是嗅到了朝堂一種不同尋常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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