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內,空氣彌漫起一股火藥味。


    俺答倒沒有太大的反應,對一個來使的生死並沒有放在心上,甚至對這個名叫丁世美的師爺還高看了一眼。


    雖然當年仇鸞亦是有使者送來議和的財物,隻是那時送財物的人跟一個小醜般,遠遠沒有這個師爺的膽魄。


    不過要是黃台吉真將人殺了,似乎也不是什麽壞事。畢竟這種有膽魄的大明人越少越好,這樣更有利於他推動通貢互市,甚至有機會一統中原。


    “稟告大漢,在出征之前,我便已經讓我的信徒潛伏於城中!隻等我跟他們取得聯係,他們便會隨時行動,為大漢打開石州城的城門!”趙全麵對黃台吉的咄咄逼人,卻是轉身對著俺答進行拱手道。


    俺答的眼睛當即一亮,卻是臉上掛起笑容地埋怨道:“軍師,你竟有如此安排,為何不早說呢?”


    “而今大明多奸細藏於軍中,加上我怕事情有變會害得大汗空歡喜一場,故而選擇這個時候進行匯報,還望大汗見諒!”趙全對俺答拱手施禮,顯得態度端正地解釋道。


    有鑒於上次的失利,而今他行事亦是更為慎重。特別對於上次的泄密,他一直以為問題並不在白蓮,而是這些口風不密的蒙古人泄露出去,從而讓他蒙受巨大的損失。


    俺答雖然覺得趙全過於謹慎,但還是爽朗地大笑道:“嗬嗬……幸得軍師神助,我豈有怪責之理,本汗事後定要重賞於你!”


    雖然他已經打定主意要攻陷石州城,隻是強行攻城的損失太大,而且此舉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如果能夠裏應外合,那麽無疑讓他減少很多傷亡,心裏自然是傾向這種最穩妥的方案。


    趙全謝過俺答後,又是對著黃台吉認真地解釋道:“黃台吉,剛剛我之所以選擇將這個使者放回去,便是故意借此迷惑於他們。一來好讓我的信徒方便行事,二來則是能夠出其不意地製勝!”


    黃台吉認真地審視趙全一眼,其實他對丁世美亦不是非殺不可,現在聽著趙全的通盤計劃,心裏清楚雖然他們這邊是出爾反爾,但確實能大大地降低了傷亡。


    隻是想到上次征戰宣府的重大失利,他顯得冷冷地質疑道:“軍師,你莫不是忘了萬全右衛城之事,此次可不是又坑我們吧?”


    山竹灘的那一場大敗,雖然是林晧然神機妙算的結果,但如果不是趙全的教眾在關鍵時候掉了鏈子,他兒子哈木把都兒壓根就不會走到那一步。


    正是那一條導火線,令到他的一個兒子戰死於山竹灘,而他最疼愛的兒子哈木把都兒至今都是生死未卜。


    “黃台吉,有鑒於上次的失利,我已經做好萬全之策,其中守城將領便有我的教眾。此次定然是萬無一失,否則你將我的腦袋擰下來便是!”趙全顯得信心十足,抬頭望向黃台吉保證地道。


    黃台吉看著趙全用人頭作擔保了,亦是不好再咄咄逼人,權且是再相信這人一回。若是再掉鏈子,定然要擰斷此人的脖子。


    三人在帳中進行商議,決定今晚先是按兵不動,讓石州城的城防放鬆警惕,卻是將突襲的時點放在明天晚上子時。


    事情正如他們所料,由於他們的營地一直都沒有攻城的舉動,令到城中的守軍明顯有所鬆懈,卻是方便趙全跟城中的信徒取得了聯係。


    趙全倒是沒有撒謊,在城頭的駐軍守將確實有他的人,甚至那個內鬼還將城中的布防圖都偷偷地送了出來。


    “哈哈……用你們漢人的話來說,此城已經是猶如探囊取物了!”


    俺答拿到城中的布防圖後,知道哪怕今晚不能順利地裏應外合,憑著這個布防圖便能夠比較輕鬆地拿下此城。


    雖然他率部洗劫大明已經幾十年,亦是一度率軍打到北京城下,但攻破城池卻可謂寥寥可數,而這座石州城將是他戰績最為光彩的一筆。


    次日上午,河邊的蒙古大營顯得很是熱鬧。


    雖然他們河邊的草地休整,亦是沒有打理攻城,隻是蒙古騎兵卻是不斷地進進出出的。除了一批人被安排到旁邊的林子取材製造攻城工具外,亦有多股騎兵選擇前去搶掠。


    蒙古大軍有著一個特點:出征不帶糧。


    他們並不信奉“三軍未動,糧食行先”那一套,而是喜歡在征戰中搶掠口糧,所以很多蒙古騎兵往往都選擇在搶掠點進行飽餐一頓。


    由於今天沒有攻城的指令,亦是為了更好地迷惑敵軍,故而他們分出無數股小隊外出,打算洗劫附近的村莊或小鎮來解決一些人的肚子問題。


    連日的天空顯得陰沉沉,似乎隨時都會下雨般。


    一些懂得觀察氣候的人都清楚,這種陰天卻遲遲不見秋雨,要麽就是一種反常的假雨天氣,要麽就是釀造一場大暴雨。


    一支蒙古騎兵再度洗劫了離四皓鎮不遠的一個村莊,隻是他們並沒有放火焚燒,倒不是他們突然變得有人性了,而是所洗劫的這個村莊多是磚瓦結構房屋。


    隻是他們用馬馱著剛剛搶來的東西離開的時候,這裏同樣變得屍橫遍野。卻不知是找不到,還是故意留下的活口,一個嬰孩的啼哭聲響徹整個村莊。


    鍾金除了頰骨過高外,五官顯得很符合蒙古人的審美觀,聽著嬰孩的啼哭聲,嘴角卻是微微地翹起,卻是突然策馬而回。


    眾部下正好奇他們的首領為何回去的時候,卻見她在柴堆中找到了一個抱著嬰孩瑟瑟發抖的婦人,本以為逃過一劫的婦人整張臉頓時是蒼白如紙。


    鍾金手起刀落,便見到一道鮮血濺起,嬰孩的哭聲戛然而止。她顯得滿意地策馬離開,身後的山村傳來一個婦人悲鳴至極的哭聲。


    不遠處等待的部眾見狀,亦是不由得麵麵相覷,而後默默地跟隨著鍾金一起離開這裏。


    石州地界的水源充足,河流眾多,故而一些地方要尋橋才能渡河。隻是橋亦是有大有小,有石橋和木橋等構造。


    “停下!”


    鍾金當來到一座長木橋前時,卻是當即警惕地舉起手命令道。


    “鍾金哈屯,你怎麽了?”她旁邊的一個單眼皮的女子見狀,當即疑惑地詢問道:


    鍾金凝目望向河對麵“V”字型的山坡,顯得警惕地說道:“這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明軍騎兵過於狡詐,對麵可能設有埋伏!”


    由於好幾支外出的騎兵隊伍被莫名其妙團滅,她亦是變得警惕起來。而今她們從這裏返回營地固然是一條捷徑,隻是對方若是在那個山坡兩邊設伏,他們必然是陷入於險境之中。


    雖然她所率的一百多號人不算少,而且個個都是英勇善戰之人,隻是她聽說那幾支神出鬼沒的明軍騎兵有十分厲害的火銃,讓到她亦是多留一個心眼。


    “這……土免,你過去查探!”單眼皮女子沒想到鍾金如此小心謹慎,便是遞給旁邊一個手下眼色道。


    “是!”這個叫土免的部下當即領命道。


    土免很順利地策馬小心地通過直板木橋,而後上了其中一麵高坡,便是朝著這邊大喊,示意那裏並沒有任何的埋伏。


    “走!”


    鍾金哈屯雖然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隻是既然已經成功地排雷了,便是輕輕地揮手示意部下過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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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座橋是在河中打樁,而後在橋上搭起一個簡單的框架,再往上麵平鋪很多的木板。隻是已經曆經多年,加上這座橋主要是供行人通過,策馬在上麵要小心翼翼。


    嘶!


    一匹高頭大馬一蹄踩空,當即人仰馬翻,那匹馬原本想要自己掙紮起來,結果被木刺紮到,卻是隻能痛苦的嘶鳴。


    鍾金亦是拍馬上橋,發現前麵出的狀態,心中卻是感到憤怒。不過她不僅需要小心橋中的窟窿處,由於她的馬更為高大,故而坐在馬背上有更強的眩暈感,隱隱已經後悔走這一條捷徑。


    “殺!”


    正是這時,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喊打喊殺之聲。


    卻見一支明軍騎兵隊伍突然間出現,似乎在這裏等候多時一般,那繡著“關”字的戰旗獵獵作響,正向著還沒有渡河的蒙古騎兵進行掩殺。


    “該死,快過河,前麵的人注意守橋接應!”鍾金亦是第一時間作為反應,決定先是選擇全員渡河道。


    大家看著鍾金作為一個女子能夠如此臨危不亂,不由得暗暗地佩服。


    “殺!”


    與此同時,一支明軍高舉“麻”字戰旗的騎兵從那V字型的山坡道路殺來,卻是沒有埋伏在山坡上,而是從道路另一頭直接掩殺而來。


    “怎麽會這樣!”


    鍾金看到另一支明軍騎兵出現,心裏頭當即湧起一股寒意,顯得難以置信地望著前麵的一眼。偏偏她還是處於這破橋之中,卻是知道此次是盡落人家的算計之中了。


    “兄弟們,咱們是大明最有血性的漢子,今日便要這幫韃子血債血償!”關虎高舉著手中的那把長刀,顯得目眥欲裂地喊道。


    源自於山竹灘大捷的啟示,他們深諳了林晧然戰法的真諦:戰場從來都沒有以弱勝強,所以他們遇強則逃,遇弱則戰。


    由於他們都是輕騎兵,哪怕馬匹有所不如蒙古騎兵,他們的速度亦毫不遜色。特別他們對附近一帶很是熟悉,又能夠順利進入土堡或城池躲避,故而他們占據著很大的地利。


    現如今,他們占據著人數的優勢,又有地利的加持,更是前後夾擊的攻勢,已然是一場以強打弱的戰鬥,自然沒有不打的道理。


    那一座原本助人通行的橋,此時宛如是一處泥潭般,幾個騎兵在上麵是忙中出錯,幾匹戰馬在上麵嘶鳴,更有人因此落水淹死。


    雖然遭到了突襲,隻是這支蒙古騎兵顯得表現出很高的軍事素質,卻是很快呈現出迎戰的架勢,卻是打算用以往的英勇來震懾住這些明軍騎兵。


    怕了?


    一個衝在最前頭的蒙古漢子見到打頭陣的明軍騎兵明顯放緩速度,心裏不由得暗自一喜,當即便是露出更嚇人的凶相。


    砰!砰!砰!


    燧發槍隊策馬在前,在臨近蒙古騎兵時有些放緩速度,端起燧發槍便朝著最前麵紙老虎般的蒙古漢子進行射擊。


    隨著十幾聲槍響,鉛彈在衝在最前麵麵露凶相的蒙古騎兵身上打出了幾個血窟窿,或者是打得馬匹受驚嘶鳴而倒。


    噗!噗!噗!


    關虎所率領的騎兵都是精銳,他們手持最為鋒利的刀槍,麵對著已經亂作一團的蒙古騎兵毫不客氣地收割著生命。


    噗!噗!噗!


    麻貴在河的那一頭,同樣化身成為死神般,憑著著燧發槍和人數的優勢,卻是瘋狂地收割著蒙古騎兵的生命。


    一百多名蒙古騎兵並沒有組成有效的戰陣,卻是已經紛紛從馬背上摔下來,有的傷員直接被自己的馬踩死。


    “救命!救命!”


    鍾金原本想要策馬尋找機會逃走,隻是她的馬匹被銃聲驚到,卻是讓她從橋上摔進了河中,正在那裏拚命地進行呼救。


    隻是明軍見狀,自然不可能進行搭救,哪怕她是一個比較漂亮的女人。不過鍾金亦算是命大,這河水隻是淹到肩膀處,僅是被狠嗆幾口水,卻是沒能將這個女人直接淹死。


    這場戰鬥宛如是一陣颶風般,在燧發槍隊的神助攻之下,這隻凶悍的蒙古騎兵顯得毫無反抗之力般,很快躺下了一百多具蒙古人的屍體。


    麻貴和關虎亦是秉承著遊擊戰的精粹,哪怕已經取得壓倒性的勝利,亦是沒有在這裏進行停留,很快便朝著附近的黃蘆嶺關而去。


    是夜,一輪半圓的月亮高懸於空,寧州城頭顯得靜悄悄的。


    黃台吉率領部眾在東城門整裝待發,隻要城門打開,他們便能夠第一時間殺進城內,對裏麵的百姓進行屠戮。


    或許是興奮,亦或者是緊張,黃台吉借著月色看到城頭處有動靜之時,心髒當即砰砰地跳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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