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十一個x


    裴樾回去路上走得慢,竟被春雨打濕了衣衫,匆匆回府,便見宋懷亦撐著把油紙傘站在門口等他。<strong>.</strong>裴樾尚在雨中,抬頭向宋懷亦笑著道,“怎麽站在這裏等我?”說著走近攬著他的肩膀笑道,“快進去,天黑了。”


    宋懷亦見他臉上沾滿雨水,伸手用袖子給他擦了擦,弄的裴樾滿臉不好意思,尷尬地笑笑道,“我不是女子。”


    宋懷亦啞然,看著裴樾一臉呆像,半晌點頭道,“哦。”


    裴樾笑著拍了一把他的頭,“讀書讀呆了明日帶你去出去?”


    “去哪?”宋懷亦在透過裴樾的手指縫看向他,裴樾點頭道,“去看個故人,明日是他的忌辰。”


    宋懷亦微微低頭,乖乖應了句,“嗯。”


    裴樾笑著又搓了幾把他的頭頂,笑著邁步往裏麵走,“走,回去,站在外麵淋濕了。”宋懷亦跟在他的身邊笑著點頭。


    “以後要常這樣笑,少年人莫要那樣古板。陛下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就不會笑,可憐我小小的擱在他身邊,差點沒給嚇死,還好我膽大。”裴樾做了一副似是很怕的表情,還縮了縮脖子,但他人高馬大,做這個動作頗有幾分滑稽。


    “哈哈。”宋懷亦看著裴樾直接笑了出來,說話間裴樾笑著捋了一把濕衣服上的雨水,狠狠甩了兩下笑著道,“看來在北方時間長了,竟有些不適應京城的氣候,今日出門的時候看著天有些不大好,我竟也沒在意。”


    裴樾說這抓了一把他的濕發,兩人相視哈哈而笑。


    蘇淺書的生日也是巧,正好趕上了京城的花朝節,一路竟因為諸位小姐夫人辦撲蝶會熱鬧非凡,宋懷亦一轉眼已經兩個月沒出過門,今日出門心下看來也是喜歡的緊。他不斷偷偷從馬車縫裏偷眼往往外看。<strong>.</strong>


    “小先生的墓地在暢春園旁邊,我去同他說說話,你盡管去玩,莫要誤了回家的時辰就好。”裴樾看著少年微微發紅的臉龐笑道。宋懷亦似是被發現了心思,不好意思地扭頭,“我陪著侯爺。”


    裴樾掀起車簾向外一看,笑道,“到了,下去吧。”


    蘇淺書的母是裴樾親自選得地方,背靠青山,身前環水,花朝時節竟然也變成了一片極富生機的草地,墳頭的枯草早已隱在了青蔥的綠色中間。


    裴樾雄宋懷亦手上接過祭品,笑著道,“你與裴希去暢春園玩吧,玩累了就過來找我。我與小先生單獨待會兒。”


    宋懷亦還待再說,隻見裴樾已經邁步向著蘇淺書的墳墓走了過去,背影孤獨而不容外人靠近,仿佛與那座孤墳形成了相同的氣場,絲毫不允許外人介入。


    宋懷亦轉身看著穿了一身短打的裴希笑道,“裴希哥哥,我們去那邊?”


    裴希是府上的武仆,長得頗為憨厚,此時聽宋懷亦叫他哥哥,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大鼻子道,“成。”


    宋懷亦與裴希一路走走停停,玩的不亦樂乎,忽地聽見一個中年男子向著自己道,“那個穿青衫的小書生,過來!”


    宋懷亦嚇得手上一抖,縮著肩膀咬牙不敢轉頭。裴希在一邊問道,“怎麽了?”


    宋懷亦慌張地搖搖頭,一時間完全不敢動作。這個聲音太熟悉了,他微微轉頭,透過花叢看向那個一身華服盛裝的大人。


    ――果然是他!


    十年未見沒想到此時竟然見到了,他慢悠悠地正待轉身,忽聽得一個溫朗清潤的聲音勸道,“定南候就不要同這個少年說笑了,看把人家嚇得。”他說罷定南侯似是聽好了勸,便不再說話了。


    宋懷亦惶然回頭,隻見一個青年站在定南侯笑著道,他眉眼溫朗,說話間有種不容抗拒的氣勢。那青年遠遠似是遠遠看見了自己笑著看向他,還向著自己微微頷首示意,宋懷亦當即一揖還禮。再抬頭時,那青年竟已轉身離開了。


    裴希驚嚇未定,扯著宋懷亦的手就道,“宋少爺,我們還是快點回去吧。”宋懷亦點頭,這裏確實留不得,他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暗暗歎了一口氣,自己這一生的禍,一半是因為這張臉,另一半還是因為這張臉。


    兩人轉身即走,卻沒發現跟咱自己身後的尾巴,直至兩人到了墓地,那尾巴才悄悄回去了。


    “他們去了哪裏?”蘇瀟塵問道,方才那尾巴道,“暢春園後的一處墓地。”


    “誰的墓?”蘇瀟塵隨口一問,並沒有太在意。。


    “蘇臨沂之墓。”


    蘇瀟塵隻覺自己腳下一軟,是他的!今日是他的生辰。


    蘇家的孩子大多生來體弱,故而小時候都會取個女孩子的名字,等到了及冠時,再由家中長輩賜字,作日常行走求學之用。比如淺書,再如他的允琴,都是這個意思。臨沂二字,正是祖父臨去世前給淺書提前取的字!


    淺書去之前尚未滿十八,故而世人皆知蘇淺書,卻無人知道蘇臨沂。但這墓上隻要寫了蘇臨沂,便絕對是淺書無疑!


    “還有誰在墓前?”


    “裴侯。”


    蘇瀟塵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你去準備些紙火,晚上我們也去看看他。”


    “是。”


    蘇瀟塵微微攥起手指,就等著裴樾離開去看他。他恍恍惚惚隻見,似是又回到了江南。每年淺書過生辰的時候,叔母總要準備一場花宴,諸位手足常拿此事取笑淺書,說他生辰過的像姑娘一般。每逢此時,淺書便要紅著臉與他們爭辯。


    蘇瀟塵出神間,順手摘下幾朵花來,想來自己今年,也能給他辦個花宴,隻是花少了些,人,也少了些。


    從小淺書就粘著他,啟蒙也是自己手把手教的字。淺書從小就聰明,四歲便能將千字文倒背如流,五歲會樂府,十三歲熟讀四書五經,十五歲諸子百家就沒他不知道的。就是心性單純了些,成天就隻知道讀書。


    蘇瀟塵嘴角噙著笑,忽而又斂了笑意,嘴角微微抿成苛責的一字,眼神也微微透著殺氣,與他人前的溫和沉穩大相徑庭。


    蘇家敗落我可以忍,朝堂傾軋我也可以忍,可是你們為何容不下他?他隻是一個讀書人,什麽也不懂。千不該萬不該,你們不該對他動手。既然傷害了他,那我就讓你們付出百倍千倍代價,償還於他!


    蘇瀟塵手上撚著一朵盛開的花,暗暗手上攥緊,一時間竟然再一次掐斷了花莖。


    裴樾祭拜了蘇淺書,譴裴希帶著宋懷亦回府,自個兒便獨自進宮了。他看了一眼快要西垂的太陽向宋懷亦笑道,“今日我可能在宮裏陪陛下用膳,你們就不等我了。”宋懷亦點頭,裴樾牽過旁邊的馬翻身而上,快速消失在了視線裏。


    裴希問道,“宋少爺,方才那事還要不要跟侯爺說?”


    宋懷亦目送著裴樾離開,麵無表情,口中淡淡道,“不必了。”


    裴希不解,宋懷亦卻沒有再解釋,隻是進了馬車,向著裴希道,“回府吧。”裴希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解地嘟囔了幾句,便架著馬車緩緩回府了。


    裴樾策馬一路狂奔著進了城,快速向皇宮奔去,他今日見了小先生,忽地非常想見到那個在宮禁裏的男人,那個從前有些冷清,現下有些,有些驕矜的男人。雖然很多事情他不向自己解釋,可是縱使隔著層層迷霧與深淵,他還是向站在那個男人眼前,就像現在這樣,快速奔跑,然後――


    “陛下,裴侯來了。”陳寶德笑著走近,向趙禎道。趙禎猛然收起奏折問道,“他今日來了?”話音未落,裴樾便一腳踏了進來,短短的路也跑的他風塵仆仆,一時間四目相對,宣德殿裏一片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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