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三州棋戰江州與舒州的對決,以舒州慘敗告終,舒州派出的甲類棋士商湛源不僅輸了棋,還鎯鐺入獄,這讓舒州長史誠惶誠恐,當麵向都護大人謝罪。


    林岱道:“日後挑選棋士,棋藝高超是其一,更要緊的是棋德高尚。”


    舒州長史連連稱是。


    周宣這時才上前見禮,口稱:“伯父。”


    秦雀和紉針自然要跟著給伯父大人見禮。


    林岱見兩位花枝招展的麗人一起盈盈萬福,忙問周宣,周宣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兩位都是拙荊。”


    林岱爽朗大笑,回頭找到林涵蘊:“蘊兒,快快過來拜見兩位嫂嫂。”


    林涵蘊一聽,還要拜嫂嫂,而且一拜就是兩位,周宣太可惡了,竟然娶了兩個!


    “涵蘊——”林岱提高了聲音,暗含威煞。


    林涵蘊頂不住了,磨磨蹭蹭挪步過來,對秦雀和紉針福了一福,嘴巴動了動。


    秦雀、紉針當然以為她是說“拜見兩位嫂嫂”之類問候的話,哪裏會想到她說的竟是:“周宣,我恨死你了!”二女還都微笑著給她還禮。


    林岱心情愉快,對周宣說:“賢侄,今日是中秋佳節,也是你喬遷新居的喜慶日子,現在已過了午時,伯父隨你去朱雀坊,登門賀喜。”


    周宣趕緊謝過,又說:“小侄都還沒搬過去哪,筵席都沒準備。”


    範判官笑道:“周公子放心,這些都已安排好了。”


    眾人乘車往朱雀坊而去,徐刺史自然要去,連舒州、蘄州兩位長史也急急備上一份厚禮前往。


    來到朱雀坊周府,隻見門庭若市,賀客盈門,秦博士正在疲於奔命地應酬,紮著衝天鬏的曉笛快活地跑來跑去,小茴香在後麵追:“少爺,不要『亂』跑。”


    原來,就在周宣與商湛源對弈之時,範判官已經派人把秦府上下都請到這邊來了,出動了五十名府役,二十輛大車,秦府有多少東西好搬,隻用了一個時辰就將一應用具細軟全部搬到了新宅。


    寬敞的前廳足足擺了六十張筵席,每席四人,這兩三百號賀客周宣絕大多數不認識,上來對周宣不是自稱下官就是卑職,還有一些是江州名士,富商除了阿布之外想來賀喜都沒資格,不知是範判官通知的還是這些江州官吏聞風而動?


    席間,林岱林都護少不了又把他與周宣的關係當眾宣揚,讓人產生這樣的感覺,林岱深以周宣這個義侄為榮,隱隱然有高攀之意。


    江州官吏都是暗暗咋舌,猜不透周宣究竟是什麽身份?如果是京城來的大貴人,可怎麽成了醫署老秦的上門女婿?如果隻是一個普通白丁,林都護憑什麽對他這麽看重?說周宣有才,什麽“周無步”、“周七叉”,可都護從來都是隻重武功,對詩詞書畫這些文人雅事不看重的。


    吳功曹帶著兒子吳寬過來與周宣作揖,滿麵堆笑說:“恭賀周公子喬遷大喜,犬子年幼無知,以前有不敬之處還望周公子海涵。”


    周宣喜氣洋洋地說:“吳大人怎麽這麽說,令郎也算是在下的蟲友了,不打不相識嘛,哈哈。”


    肥胖的吳寬受寵若驚,很吃力地一揖到地,說:“小弟對周公子的才華實在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改日小弟一定帶上一群蟲友到‘超級秋戰堂’鬥蟲,以後要鬥蟲的話就都去‘超級入戰堂’。”


    周宣拍了拍吳胖子肩膀上的厚肉,笑道:“那就有勞了,請入席。”


    林岱以半個主人的身份與周宣、秦博士一起坐在主位,麵帶笑容,頻頻舉杯,看著熟悉的庭院,忽然觸目傷懷,這本是他為長女道蘊準備的嫁妝,沒想到接連三個女婿都無福消受這豪宅,住進來的卻是毫不相幹的周宣!


    “若周宣是我兒道蘊的夫婿豈不美哉!”


    此情此景,林岱都護心下難免會掠過這樣的念頭,但很快就自嘲地打消了這個荒唐的想法,不要說道蘊已經出家,就是周宣也不會娶,周宣此人心高氣傲,認他為義子都不肯,豈會攀附都護府為女婿,更何況道蘊是未嫁而三寡,名聲已然不佳,市井間克夫的傳言更是——


    林岱黯然一歎,舉杯強笑痛飲。


    一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匆匆進來,對範判官耳語了幾句,範判官笑了起來,起身說:“都護大人、周公子、各位,今日本來請了平康坊‘妙音樓’的女樂來彈唱助興,剛才管事來說,妙音樓新來一歌y,名叫蕊初,歌喉絕妙,彈得一手好箏,更且能詩擅詞,因此自視極高,從不出外應酬,這次聽說號稱‘周七叉’周公子喬遷之喜,要女樂助興,蕊初有心破例前來,隻求周公子以‘浣溪紗’曲牌為她填詞一闕。”


    江州官員哄然叫好,說這真是名士風流、青樓韻事,周公子一定要把蕊初給請來。


    周宣表麵上淡淡矜持,其實心頭暗喜,他還有一肚子詩詞呢,缺少展『露』的機會,上次以兩闕詞力壓李永固,覺得還不過癮啊!


    江州文風不盛,鬥蟲圍棋倒是風靡,“周七叉”的名聲雖然已經傳揚出去,卻沒人請他赴什麽詩會、詞會,實在遺憾,沒想到知音卻在青樓!


    在眾賓客盛情敦促下,“周七叉”開始叉手了,不多不少就七叉,開口『吟』道:


    “一曲新詞酒一杯,去年天氣舊亭台。夕陽西下幾時回?


    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小園香徑獨徘徊。”


    “妙哉!”


    “絕妙!”


    “太妙了!”


    眾賓客交口稱讚,管事命人匆匆書寫在紙上,匆匆去了。


    眾人慢慢飲酒,等那“妙音樓”的女樂來到,主要是想看看那個自鳴清高的蕊初歌y有什麽絕『色』絕藝?當不當得起周公子這闕好詞?


    周宣正喝得痛快,忽然感覺有人在背後扯他衣服,扭頭一看是曉笛,曉笛說:“姐夫,小茴香找你。”


    小茴香在大廳左側角門邊上朝周宣招手。


    周宣向林岱告罪避席,走過去問小茴香什麽事?


    小茴香著急地說:“那位林小姐在與雀兒小姐吵架呢!”


    林涵蘊和徐丹媛作為女眷在內院廳中由秦雀、紉針相陪,喝點甜酒敘敘話,怎麽會吵起來呢?林涵蘊小姑婆沒得當就把氣撒到雀兒、紉針頭上?


    小茴香說:“姑爺,那位林小姐要雀兒小姐把上次那個赤燕墜子還她,雀兒小姐還不出,就讓小茴香來找姑爺。”


    周宣搖著頭笑,赤燕墜是林黑山作為送弟『婦』的見麵禮給了秦雀,那次他與盧安在小書房裏下棋,秦雀把赤燕墜子還給了他,沒想到現在被林涵蘊『逼』回,拿不出來了,也算是小懲罰。


    從穿廊經過,來到第二進的小廳,隻見秦雀脹紅了臉,坐在案席後尷尬無比。


    林涵蘊家丁帽拿在手裏,象扇子那樣搖著,說:“上次賞你赤燕墜,那是因為你是我周宣侄孫的妻子,是長輩給晚輩的見麵禮,現在呢,周宣不肯做我侄孫了,還要我叫他兄長,還要叫你們兩個嫂嫂,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氣人的事嗎?既然我不是你們小姑婆了,那就把赤燕墜還我,快還我!”


    徐丹緩在一邊解勸,林涵蘊哪裏肯聽!


    周宣邁步入廳,問:“是誰在此無理取鬧,勒索財物,還有沒有王法?”


    林涵蘊一看周宣,更是氣不打一處來:“周宣,還我赤燕墜。”


    周宣奇道:“你什麽時候給了我赤燕墜?我記得那是黑山哥給他弟『婦』的見麵禮。”


    林涵蘊嚷道:“那就是我的,你當時沒看到嗎,黑山向我要的。”


    周宣手一攤:“那我管不著,你找黑山哥要去。”


    林涵蘊氣極,卻又駁不了周宣,眼睛睜得大大的,淚水在眼眶時打轉,帶著哭腔道:“周宣,你欺負人,我再也不理你了!”扭頭往外就跑。


    秦雀趕緊說:“夫君,快去勸勸林小姐,不要讓人看到,這不好的。”


    林涵蘊跑得好快,直接過穿廊,準備從正屋旁的側巷出大門,周宣撒腿追上去,看看四周沒有別人,伸手就在林涵蘊圓『臀』上揍了一記,聲音很脆。


    林涵蘊“啊”的一聲,手捂pp轉過身來,怒目圓睜,跳著腳道:“你還敢打人,今天我就和你拚了!”揮舞著粉拳衝過來,象牛那樣紮下頭,準備用腦袋當武器來撞周宣。


    周宣不敢躲讓,身後就是堅硬的牆壁,腦袋撞上去那可不得了,看她衝到跟前,伸手在她左肩膀一推,林涵蘊身子一歪轉了半個圈,差點摔一跤。


    周宣伸臂將她攔腰夾住,拖進側巷的一間放雜物的小矮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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