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清樂公主的殺氣


    金陵、廣陵兩地高官豪門眾多,蹴鞠之風極盛,大家族都有自己的蹴鞠隊,平時也經常互相比賽,下賭彩爭勝,清明蹴鞠奪魁賽三十六支蹴鞠隊有二十四支是金陵、廣陵兩地的,其餘十二支是各都護府、各州中的佼佼者。


    景王府圓社是去年的冠軍,所以分在第一組,太子李堅的東宮圓社去年是第七名,因為東宮的高貴身份,排到了第二組甲類,但在外人看來,這又是景王壓了東宮一頭。


    目前東宮圓社和景王府圓社都是兩戰兩勝,有望以小組第一進入十二強,周宣的“皇家信州圓社”一勝一負,隻有在第三場戰勝“靜海圓社”,才能以小組第二的身份與其他八組的第二名爭奪剩下的三個十二強名額。


    “靜海圓社”是靜海製置院巡檢使王德麟的私家圓社,在去年的清明奪魁賽中取得了第十名的佳績,他們首輪雖然以五比七輸給了衛將軍府圓社,但第二輪就以八比二大勝壽州圓社,對小組第二名是誌在必得。


    三月初三,周宣等人在信州侯府蹴鞠場迎來了與“靜海圓社”的關鍵一戰,上半場,“皇家信州圓社”以三比四落後,更不利的是,作為防守中堅的正場戶孫勝扭傷了腳,下半場無法上場了。


    周宣這邊本來可用的球員就少,這下子真是雪上加霜,怎麽辦,誰能頂替孫勝?


    三癡的妻子藺寧很是體貼三癡,在場邊休息棚裏給他遞『毛』巾、端茶水,周侯爺、周大學士都沒人這麽服侍,暗暗嫉妒老三,忽道:“老三,我有個提議,隻有這樣我們才有希望戰勝‘靜海圓社’——”


    三癡、四癡、林涵蘊、孫氏兄弟齊聲問:“什麽妙計?”


    周宣指指一邊的藺寧:“很簡單,讓三嫂頂替孫勝上場。”


    周宣看過藺寧和林涵蘊、小茴香在一起蹴鞠,身手靈動,這有武藝的人玩這些非常容易上手,絕對可以勝任孫勝這個位置。


    林涵蘊喜道:“對對,讓三嫂上場,三嫂球藝很厲害。”


    藺寧趕緊搖頭:“這不行,林二小姐作看網人可以,我若上場和這些男子一起奔跑爭搶,這不成體統。”


    周宣道:“江湖兒女豪爽率直,哪有這麽扭扭捏捏!老三,你勸勸三嫂,這場我們輸不得,一輸就沒得玩了,難道以後的一個月我們都當看客啊?”


    四癡、林涵蘊都勸藺寧上場,四癡還把自己備用的球衣取來給藺寧,“嫂嫂,嫂嫂”叫得親熱。


    藺寧眼睛望著三癡,隻是不允。


    三癡把藺寧拉到一邊,哀求了半天,藺寧這才勉強答應,說:“三哥,我可都是為了你,不然我怎麽也不會上場的。”


    三癡感動得熱淚盈眶,多好的妻子啊,以後一定要加倍對她好,無比疼愛,什麽都聽她的——


    這就是藺寧的手段,三癡懼內就是這麽日積月累的。


    藺寧用頭巾包著頭發,穿上四癡的球衣,正合身,興致勃勃就上場了,哪有半點扭捏的樣子,可歎三癡還以為他妻子一點都不喜歡蹴鞠,全是為了他才勉為其難呢。


    三癡和藺寧充當正場戶和副場戶,負責防守,四癡和周宣突在了前麵,局麵頓時大為改觀,三癡夫『婦』配合,防守穩健,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啊,“靜海圓社”的球員再沒有上半場那麽容易突防了,這還是三癡夫『婦』沒有施展全力的情況,因為“靜海圓社”並無身懷武藝的球員,所以周宣這一方也不能太過分。


    下半場,四癡進了三個球,周宣進了一個,“靜海圓社”進攻屢屢受挫,隻進了兩個球,“皇家信州圓社”以總比分七比六險勝。


    “靜海圓社”輸了球,球員一個個臉『色』難看,對周宣他們利用武林高手來蹴鞠頗為不滿,拒絕周宣午宴的邀請,收拾東西就走了。


    周宣自在府中開宴慶祝,讓藺寧上座,給足了她麵子,為的是以後她都能上場啊。


    小組賽全部結束了,隻休息一天,“皇家信州圓社”就將與其他八組的第二名進行一日兩場的爭奪前三的惡戰,四天要打八場,這簡直是摧殘人,就算衝出前三,等到十二強戰時,也都是疲勞至極,跑都跑不動了。


    三月初四休息日,周宣進宮向小周後請安,陪小周後在上林苑玩了一會蹴鞠,然後又回“花萼相輝樓”講了一則《螢窗異草》裏的故事,正要告辭時,小周後忽問:“宣侄,林涵蘊怎麽沒隨你來?”


    本來林涵蘊是要跟來,是周宣不讓,怕林涵蘊老在皇後麵前晃『蕩』,小周後看林涵蘊順眼,指定李堅娶林涵蘊,那可就無法挽回了,靜宜仙子上次就被小周後召見,雖然說沒提林涵蘊做太子妃的事,但苗頭總是不大好。


    “林涵蘊現在是小侄那個圓社的看網人,每日忙著練球,過幾日小侄帶她來覲見吧。”周宣答道。


    小周後一笑,說道:“林涵蘊和宣侄倒是很合得來,宣侄,那個女冠靜宜可曾對你說過一些什麽?”


    周宣道:“都是談些音樂、茶道、瓶花,沒有說過別的。”


    小周後點點頭,又問周宣為清樂公主的畫像畫得如何了?


    周宣含糊應道:“這幾日沒去畫,公主似乎也不在意,待小侄閑下來再專心畫吧。”


    小周後道:“這不是為斛珠畫的,是為我畫的,斛珠九月要遠嫁南漢,以後路途數千裏,歸寧一次也難,是以讓宣侄好好為她畫幾像,以慰日後之思,宣侄莫要不放在心上。”


    周宣趕緊道:“是是,小侄記住了。”


    小周後道:“宣侄今日有閑,就去景旭宮畫一會,盡快把這第一幅畫好,宣侄五月不是要回江州嗎,畫像之事得抓緊。”


    周宣道:“小侄準備四月下旬便起程,繞道信州祖籍,祭祖並拜會族人鄉親。”


    小周後微笑道:“回信州是應該的,衣錦還鄉嘛,也好為家鄉父老做些義事,宣侄啟程之前記得向姑母辭行,姑母有東西送你。”


    周宣出了“花萼相輝樓”,無可奈何地向景旭宮走去,小周後還叮囑他就在景旭宮用午膳,這樣午後可以多畫一會,派了個內侍陪周宣前去,傳她口諭。


    玉牒殿上,清樂公主聽了那內監傳了皇後娘娘的口諭,讓信州侯在景旭宮用午膳,應道:“請母後放心,我會款待好宣表兄的。”說著,細密睫『毛』遮掩下的大眼睛轉了幾轉。


    周宣看到清樂公主眼睛轉得快,就知道不妙,這免費午餐不好吃,又是一場鴻門宴。


    在玉屏閣書房畫像,清樂公主從來沒有這麽嫻雅過,一舉一動完全符合一個高貴公主的身份,但她越這樣,周宣心裏越發『毛』,太被動,太被動,他要主動出擊,不能靜等清樂公主來對付他。


    周宣把畫筆放到筆筒裏,畏冷似的搓著手,用審視的眼光看著清樂公主,就那樣盯著看。


    清樂公主長長的睫『毛』垂下,保持側臥姿勢不動,任周宣看。


    兩個人就這樣對峙了好一會,畢竟是周宣耐『性』足、臉皮厚、目光烔烔,清樂公主終於沉不住氣,睫『毛』一閃,蝶翅般揚起,雙眸如水,問:“宣表兄,怎麽不畫了?”


    周宣這才勝利似的展顏一笑,說:“公主殿下,你今天太反常,氣質大變,我畫不下去。”


    清樂公主一愣,問:“我如何氣質大變了?”


    周宣道:“有一股殺氣啊,讓我寒『毛』直豎,手打顫,沒法畫了。”


    清樂公主心道:“我有這麽厲害嗎,隻是心裏有點仇恨而已,就讓他膽戰心驚了?”說道:“宣表兄真會說笑,繼續畫吧。”


    周宣說:“咱們表兄妹別遮遮掩掩說話了,開誠布公,我們談談上次那本小畫冊吧。”


    清樂公主一聽,再也無法嫻雅高貴了,臉通地就紅了,朝身邊的內侍、宮娥看看,還好他們不明白周宣說的是什麽小畫冊。


    周宣對那幾個內侍、宮女揮手道:“你們先退下,本侯與公主有大事要談。”


    那幾個內侍、宮娥眼望清樂公主,遲疑著。


    周宣道:“既然公主胸懷坦『蕩』,事無不可對人言,那我就開始談了——”


    “不要!”清樂公主尖叫起來,咬了咬下唇,示意那些內侍、宮娥在門外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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