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比比誰『奸』詐


    就在周宣與四癡抓了僧景全的手下回客棧審問的同時,僧景全也沒閑著,與幾名心腹在客房裏密謀對策。


    僧景全道:“萬萬沒想到那雪豬太子竟然沒死,實在出乎老衲意料。”


    一名滿臉虯髯的武弁道:“唐國的送婚使周宣也沒死,就是騎大白馬的那個,此人足智多謀,竟然用犬來追蹤我們,聞所未聞,目下看來想要甩掉他們似乎不易。”


    另一名武弁道:“雪豬與周宣總共不過十六人,而我方有四十五人,屬下愚見,幹脆將他們引到荒郊野地一舉誅殺,國師以為如何?”


    僧景全長眉抖了兩抖,淡淡道:“此處是吳越錢王治下,明目張膽廝殺乃是下下策,老衲有更妙的上上策,為何不用?”


    眾人一齊拱手:“國師睿智,願聞其詳。”


    僧景全道:“老衲在海邊小鎮略施小計,周宣一行就被一群蠻僚趕得落荒而逃,哈哈,老衲再來一招借刀殺人,定讓那周宣焦頭爛額、疲於應付,我等則隔岸觀火,從容離去。”


    一名武弁問道:“國師是想借吳越之力來對付周宣他們嗎?”


    僧景全點頭道:“然也,此計隻有我方可行,而周宣不可行,因為清樂公主在我方手上,周宣不敢向吳越國泄『露』我等行蹤,他隻能憑借一已之力來奪回公主,而老衲卻可借吳越之力來對付他,哈哈,根本不用我等出手,這唐國的信州郡公、還有那肥碩過人的南漢雪豬太子都要落到吳越人手裏,漢、唐、吳越三國就有得『亂』了,而我中天八國則從中左右逢源,阿彌陀佛,豈不妙哉!”


    眾皆歎服。


    僧景全道:“長溪縣城有吳越邵武軍的一個戌所兵營,守備姓夏,有三千兵馬,著一人去戌所外報信,將信綁在箭頭『射』進去便行,嚴慶,這事你去辦,注意莫讓吳越士兵發現你。”


    一名武弁躬身領命,老僧景全便在一張結實的牛皮紙上寫下這樣幾句話——“漢國太子劉守素、唐國信州郡公周宣,因避海神風,借道長溪,暫住霞浦客棧,明日將往興王府,守備夏某,速來迎迓,若敢不來,刀兵相見。”


    僧景全將牛皮紙折好遞給姓嚴的武弁,囑咐道:“待寅末卯初時將信『射』進去,事關重大,那夏守備不管真假,總要來查看查看的,雪豬太子那體格最是好認,自然是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然後我等趁『亂』出長溪,在連江乘船過海到羅源,就算周宣能闖出長溪城,就算他那條金『毛』犬鼻子再靈敏百倍,也隻能望洋興歎,然後我等繞福州城往西,待到了泉州,那就高枕無憂了。”


    周宣在霞浦客棧命藺戟夜審中天八國的那個探子,他自己未出麵,藺戟凶神惡煞,以送那探子去漢國相威脅,探子知道漢國宮刑厲害,甚是恐懼,招認了,說清樂公主及其兩個侍女都安好,並說了僧景全手下共有四十三人,其中武藝高強者十餘人。


    看看問得差不多了,周宣踱了進來,藺戟問:“郡公,這探子如何處置?是處死,還是閹割?”


    周宣道:“兩國相爭,不閹探子,放他回去。”對那探子道:“煩帶句話給貴國國師,要迎娶我唐國公主豈能如此魯莽草率?我可是堂堂送婚使,兩國和親就是為了獲取最大的國家利益,如果中天八國實力強大、國王張聖果然英明勇武,那就把公主嫁給張聖又何妨——”


    一邊的藺戟與兩名金吾衛參軍都是目瞪口呆,心想郡公也太能信口開河了吧,半路就把清樂公主給改嫁了?郡公沒這樣的權力吧,應該是郡公之計謀。


    周宣對那探子道:“當然,我並無這樣的權力,但我可以將實情向唐皇稟報,請貴國師與我見一麵,一切好談。”


    那探子躬身道:“一定將大人的話帶給敝國國師。”


    那探子走後,藺戟問:“郡公,可有對付僧景全之策?”


    周宣道:“暫時沒有,見麵談著談著就有了,僧景全擄走公主,並不是因為公主是唐國第一美人,而是因為她是唐國的公主,僧景全目的是想破壞唐、漢聯姻,我想他會答應與我見麵的,對了,老和尚會不會武功?”


    藺戟答道:“據說這中天八國國師有非常之能,這個漢國人應該最清楚,末將去把那費清喚來,郡公一問便知。”


    費清很快來到,雪豬太子也跟來了,說起僧景全,費清道:“老賊禿好生了得,我鶻——我國曾多次派人刺殺之,反被他殺死,現在他們人多勢眾,硬拚似乎難有勝算。”


    周宣笑道:“不硬拚,本想來個擒賊先擒王,但老和尚有這麽厲害,那還得智取,劉掌櫃請回房歇息吧。”


    雪豬太子瞪了四癡一眼,晃著一身肥肉,走了。


    四癡莫名其妙。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先前放走的那個中天八國探子回來了,帶來僧景全的答話,僧景全道:“周郡公若真有誠意,要促使唐國與中天八國友好,那就先以劉守素之人頭為信物,老衲見到劉守素之頭,即把公主送還。”


    周宣眉頭一皺,心道:“老和尚果真『奸』詐,『逼』我攤牌,要斷我後路,劉守素現在不能殺,也不好殺,老四一個人對付不了陳延壽和費清,再說了,劉守素現在好歹還是我同盟,哪有敵人沒見著,先自相殘殺的道理!”說道:“此事非同小可,劉守素身邊有高手護衛,頭豈易得乎!貴國師給我出此難題,也是沒有誠意啊,如此,就算公主被擄到中天八國,難道唐國就會唯中天八國馬首是瞻?隻怕會與漢國並力強攻中天八國吧,回去告訴你們國師,三思而後答複,莫要想避禍反而禍愈烈。”


    那探子又回到僧景全處,將周宣所說一字不漏向僧景全轉述。


    僧景全沉『吟』半晌,對身邊幾個隨從武弁道:“周宣是個人物,抓住了我中天八國的脆弱處,你們都說說,該如何應對?”


    虯髯武弁道:“周宣既不肯殺死劉守素,想要我們歸還唐國公主,那是休想!”


    另一名武弁道:“周宣想與國師會晤,該不會是想搞什麽陰謀詭計吧?”


    僧景全緩緩踱步,好一會才說道:“要談,也不是現在,如果周宣能逃過吳越人的追捕,那再與他談不遲。”


    一名武弁笑道:“周宣與劉守素若被吳越人捉住,還有什麽資格與國師談判,還是讓他們被捉更好,對我中天八國最有利。”


    僧景全命那探子再去報知周宣,約定明日辰時在長溪城南門外長亭邊見麵,雙方各帶兩人,其餘人不行靠近。


    與老『奸』巨滑的僧景全相比,周宣還是不夠『奸』詐呀,得了回話,便回房歇息,自海難後他一直沒好好休息過,可謂心力交瘁,他這原本好潔之人,這時洗漱都免了,和衣便睡,小茴香不在,也沒人服侍他,兩腳伸在床沿,鞋子都沒脫。


    天快亮時,周宣被一陣馬蹄聲驚醒,隨即是店門“砰砰”直響,周宣猛地坐起身,瞬間清醒過來,知道壞事了,他大意了,既然老賊禿會鼓動山哈人來驅趕他們,他就應該想到老賊禿會借吳越軍隊之力。


    好比圍棋中盤激戰時突然下出臭棋,一時間,周宣兩耳紅透,懊惱至極,大步出門,四癡與藺戟已經候在門外。


    周宣沉聲道:“吳越的軍隊把我們圍住了!”


    藺戟驚怒道:“那我們就殺出去!”


    周宣道:“不要慌,趕緊收拾行李,牽好馬匹,準備出城,老四,你跟我去看看,能糊弄過去最好,若不行,果斷出手,製住領兵的將官。”


    四癡應道:“明白。”


    周宣走到前院時,客棧夥計已經把門打開了,一隊青盔青甲、執刀持矛的吳越士兵湧了進來,然後兩邊一分,進來三個將官,當先一個麵如重棗,一身重甲,很是威武,隻是腿短,稍遜風采,此人便是邵武軍錢惟演手下正五品守備夏仁。


    夏仁手握腰間佩刀把手,問那夥計:“你這店裏有何人居住?”


    夥計縮著肩膀道:“回大人的話,小店昨日傍晚來了一批遠客,說是去清源的客商。”


    周宣朗聲笑著快步趨出,團團施禮,正要開口說話,冷不防二樓走廊“咯吱咯吱”響著,雪豬太子探出碩大豬頭,問:“周客官,啊——”待發覺滿院子的吳越兵,趕緊縮回腦袋。


    夏仁因為那封神秘的箭信,已有先入之見,這時看到這麽個白白胖胖的腦袋,立馬想到這就是南漢雪豬太子劉守素,神『色』大變——


    周宣一看不妙,打個響指,身邊的四癡動如脫兔,夏仁隻覺得眼前一花,一把短刀已經頂在他的咽喉處,腰眼又被掐住,被拖著往裏走了幾步。


    院內數十名吳越兵發一聲喊,一齊舉刀『逼』過來。


    周宣抽出漏影刀在夏仁臉上比劃著,說道:“我等乃是唐國商人,你這狗官覬覦我篋中財物,就想帶兵明目張膽來搶,快快命你手下的軍士退出去,不然我將你寸磔。”說著,刀尖輕輕一劃,夏仁臉上出現一道血口子。


    夏仁麵如土『色』,喝命士兵退出,那些士兵遲疑了一下,緩緩退出客棧大門。


    這時,藺戟等人已經將馬匹牽了出來,雪豬太子也坐到了馬車裏,準備逃跑。


    周宣道:“劉掌櫃,你還乘車哪!”


    雪豬太子道:“不乘車難道要我跑路?”


    周宣便不再理他,心想:“我管不了那麽多了,看陳延壽、費清兩個能不能帶著你逃出去。”命金吾衛將夏仁綁起來。


    兩名金吾衛綁人很有一套,麻利地將腿短身長的夏仁五花大綁起來。


    周宣牽著“照夜玉花驄”,對夏仁道:“送我們出城,就放了你,不然的話,人頭落地,走!”


    眾人紛紛上馬,四癡騎著“楓『露』紫”,一手提刀,一手牽著繩子,繩子一端綁著的是五品守備夏仁,而在四癡後麵,就是力虎牽著魯魯,這一行人一出客棧大門,那些吳越士兵都是敢怒不敢言,這是把他們守備大人當成狗啊!


    周宣大聲道:“讓一讓,讓一讓——”


    客棧大門外有兩百吳越馬、步弓手、一百刀斧手,見守備大人落入敵手,都不敢阻攔,讓出一條道。


    周宣一行還未走到街口,突然聽到圍觀百姓中有人喊:“錢都護有令,不要放跑了這些人,抓住他們有重賞,放跑了要治罪。”


    領兵前來圍店的除了夏守備之外,還有一名果毅都尉和一名騎兵校尉,他二人看過密信,現在看這陣仗,知道密信所言不虛,要是能抓住漢國太子和唐國的信州郡公,那可是奇功啊!


    聽到人群裏那麽一喊,這果毅都尉與騎兵校尉對視一眼,一齊點頭,果毅都尉“鏘”地一聲,抽出腰間雪亮吳鉤,大聲道:“抓住他們,不能讓他們跑了,他們不敢傷害夏守備的!”


    騎兵都尉便下令:“放箭,放箭,『射』他們的馬!”


    周宣等人聽到喊叫,立知有變,快馬加鞭,轉過街角,向離此地最近的西門飛奔。


    四癡拖著夏仁跑了一陣,周宣大聲道:“老四,放了他。”


    四癡探身揮刀,在夏仁右肩狠狠刺了一刀,免得他生龍活虎整合兵馬來追。


    雪豬太子慘了,馬車落在後麵,很快被吳越士兵圍住,陳延壽、費清倒是忠心,雖然騎馬,卻不肯棄雪豬太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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