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或許後世會有好事之徒將“複活的法蘭西拿破侖”和“俄國宮廷妖僧拉斯普京”並成為十九世紀末歐陸的兩大未解之謎,並且成為史學家津津樂道的話題,一個複活的帝國梟雄重新建立起歐陸帝國,還不是某個三流蹩腳小說家寫的劇情,而是真實的發生了普法戰爭的背景下,今後會不會連馬克思都應該宣稱相信上帝可能存在了。


    煤油燈在搖曳,映襯著周圍的人陰晴不定的臉,氣氛凝重而沉默。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了雙方的咽喉。


    此時路易波拿巴沒有心情跟他開玩笑,又重複了一遍,問道,“你剛才說什麽,我的叔父,拿破侖複活了?圭羅姆閣下,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他已經死了幾十年了,並且由我親眼目睹他的封棺,現在榮軍院的棺材內部隻剩下骨頭了,怎麽可能還會複活。就算當初他假死躲過了刺殺,現在已經是一百多歲的老人,執掌法蘭西?簡直就是在做夢。”


    拿破侖的複活,比波拿巴的反攻倒算的傳聞還更不靠譜。


    圭羅姆也沒有跟他開玩笑的心情,而是直截了當的回複對方,“難道你以為我在開玩笑嗎?現在整個巴黎都知道拿破侖重新接管了政權,我一開始也以為這人隻不過是特羅胥找來的傀儡,但是沒想到六十年前發生的一切他都了如指掌,我跟你叔父之間的對話,包括第一共和國的政變細節,除了他之外沒有第二個人知道的秘密,這個人全部都知道。連我都不敢相信,他不是你的叔父!”


    “我不相信。”


    路易後退了幾步,臉色蒼白,沒有什麽比自己叔父更加荒謬的事情,尤其是從一個帝國議員口中說出這件事,“人死根本不可能複生。”


    “雖然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麽,然而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你的叔父拿破侖現在掌控了整個巴黎。”


    俾斯麥已經被圭羅姆的言論搞糊塗了,所有的論調都是建立在最荒謬的基礎——拿破侖的複活,然而排除了這個前提之後,所有的一切都邏輯縝密,沒任何的問題。他無法相信拿破侖會從墳墓中爬出,並且成為法蘭西的掘墓人。而圭羅姆哪怕出賣整個國家的利益,都要將這個“拿破侖”繩之於法,貴族和上流資本家到底是有多痛恨這位神秘的人物。


    法國當年能夠做到這一步的隻有一個人,打造了一個強盛的帝國並且逼得貴族走投無路的大陰梟,黎塞留宰相。


    接二連三的叛變和政變非但沒有削弱那個人對巴黎的掌控,反而加深了他對法國的控製,即便是俾斯麥首相也開始對這個複活傳聞從不屑一顧轉變為將信將疑。


    甚至圭羅姆的叛逃也是法國設計的局,目的是引領俾斯麥走向錯誤的歧路。


    詐降並不罕見,即便是圭羅姆的叛逃,在俾斯麥眼中也顯得不可信。此時普魯士的優勢正在慢慢的失去,攻打巴黎很有可能變成一場消耗巨大的拉鋸戰,他不能在任何一個小細節中失去應有的判斷。


    炮火和槍聲,衝淡了俾斯麥最開始的驚奇,慢慢的變成了警惕和懷疑,仿佛從圭羅姆口中說出的話,隻是為了誘導普魯士做出錯誤判斷的謊言和鋪墊。


    俾斯麥隻能暫時的對圭羅姆的條件置之不理,等到攻陷了巴黎城區之後,再來進行談判的事項。


    畢典菲爾特站在一邊,有些感覺莫名其妙,他不知道圭羅姆不斷的強調拿破侖複活到底是什麽意思,一個荒謬的騙局?任何人都不會相信的謊言,整個巴黎居然從上到下,一再聲稱,他不由自主的轉過頭,望向巴黎的方向。


    他就像一個充滿了秘密和寶藏的地方,吸引著普魯士軍隊的前進。


    俾斯麥想解開心中的謎團,揭曉對方的身份。


    而畢典菲爾特也想知道,一次一次阻擋住普軍進攻的人到底是誰。


    在場所有人都心懷鬼胎,而國會議員還沒意識到自己的實話,居然被周圍的人都當做謊言。


    心煩意亂的路易·波拿巴突然站起身,指著圭羅姆說道,“夠了,我已經不想再聽這些愚蠢的謊言,那麽你告訴我,我的叔父回來了,他回來幹什麽?拯救法蘭西?要拯救也是我這個第二帝國的君主去拯救,救世主的位置輪不到他來擔任!”


    “你錯了,路易。我說的全是事實!他算計了所有人,那些當年背叛他的家族,那些政敵的後人,甚至是世仇的反法聯盟,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圭羅姆痛苦的捂住眼睛,是自己釋放了潘多拉的魔盒,原本以為資產階級選出了一個合適的代理人,卻沒想到他是法蘭西銀行的掘墓人。


    絕大多數的金融家族都被拿破侖算計在內,護送的車隊淪陷之後,巴黎城內的勢力遭到了致命的打擊,法蘭西銀行裏的資本失去了原有的主人,臨時政府將會把整個銀行的資產全部充公。


    失去了財富的金融家,與落敗的路易·波拿巴沒有區別,所以他才想借助普魯士的手,將臨時政府從巴黎驅趕出去,重新奪回法蘭西銀行。


    排除異己,控製財政,下一步是整飭軍隊,反攻外敵。


    他突然明白過來,聚集在這裏的,不正是拿破侖的所有敵人麽?


    以法蘭西之名,將政敵們標上了叛變的標簽。


    隻要拿破侖還在,他們永遠都無法返回這座城市了。


    原本風燭殘年的圭羅姆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幾歲,滿頭銀發看上去顯得不堪一擊。一個家族努力了將近一個世紀,才爬到掌控國家經濟命脈的位置,卻被人輕而易舉的打回了原型。而他卻最後才知曉,拿破侖全盤的陰謀。


    政變掌權。


    排除異己。


    下一步是複仇。


    “路易,你的叔父,他真的回來了。”


    圭羅姆痛苦的說道,“他要拿回四十年前失去的一切!”


    “法國當年欠他的一個帝國,現在要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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