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竹釀,是天劍門內特產。


    仙山有一處紫竹林。


    裏麵長滿了紫竹。


    這片紫竹林,縱然無花,走近時,也能聞到一陣陣淡雅清香。


    據說,這紫竹本是西牛賀洲小雷音寺附近的特色產物。


    許多年前,天劍門內一位先輩嗜酒,便花了大功夫,把西牛賀洲的土壤與紫竹,移植到仙山內,居然還成活了。


    紫竹剛生筍兒時,便用特殊術法,將特製酒母注入竹腔內。


    再於紫竹林附近,布下“極品聚靈陣”。


    隨著紫竹日漸生長,吸納晨間露珠、夜裏寒霜,日積月累,點點滴滴的水分滲透入內,至少十年,佳酒天成。


    可這十年,隻是基本要求。


    十年成酒,一甲子成釀。


    紫竹釀的意思是,這酒在紫竹裏長了六十年,堪稱仙山老窖。


    紫竹酒產出周期快,一出就是成噸成噸地出,一般弟子也能喝上。有延年益壽、助益納氣的功效…還特別香。


    而紫竹釀,產量稀少,畢竟所需年份擺在那裏。門內有點身份地位的人,才能喝上。


    也虧得不是每一位天劍門修士都好這一口,否則光是那一片小林子,哪裏供得上這般需求。


    辰北果然是好酒之人。


    他一看,便認出了這是紫竹釀,而不是尋常紫竹酒。隻需細細觀察那密封竹節,紫中帶黑,粉中帶潤,儼然是曆經滄桑風雨、有一定年份了。


    辰北頓時紅著臉,連雜役活也顧不上了,丟下斧頭把伊凜往自己房間裏牽。


    砰地一下把門關死,辰北點燃油燈,這才鬆了一口氣。


    伊凜環目四顧,這關緊門,辰北偷偷摸摸點油燈的動作,頗有茅廁裏點燈的韻味。


    “嘿,小林,你怎知道老夫……好這口兒?”


    伊凜指了指辰北屁股後方:“有一天我不小心挖土,挖到那裏埋了幾罐。”


    辰北一愣:“你挖土……挖我房裏了?”


    難怪他之前察覺到那幾壇秘藏老窖上的土被人動過。


    “咳咳,意外、意外。”


    伊凜連忙將紫竹釀塞到辰北手裏。


    辰北幹笑兩聲,他也不問這酒的來曆,喝了再說。


    今朝有酒今朝醉嘛~


    伊凜遞去木匠小刀,辰北攥在手裏,猶豫片刻,饒是狠下心腸,猛地將紫竹封口剁開。


    頓時,清香四溢,如花如蜜。


    伊凜也喝了起來。


    雖然他不好酒,但這紫竹釀,足足六十年,喝起來有種喝蜜的感覺,甜而不膩,香而不豔,入口即化,沁人心扉。味道嚐起來,與一般酒水相比,高了不知多少層境界。


    伊凜純把這玩意當飲料喝了,反正喝了也沒白喝,據說對修煉幫助挺大的。


    他一邊暢飲六十年級紫竹釀,於心裏感慨二位師傅的慷慨。


    感恩~


    一老一少心懷感恩,喝著公羊二老的藏酒,美滋滋。


    觥籌交錯,酒過三巡。


    伊凜打了一個酒嗝,麵色微紅。


    這紫竹釀喝著沒啥酒味,但偏偏入喉後,如一把火,在腹中雄渾灼燒,特別暢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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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醉了?”


    伊凜嘟囔著,眼前的辰北在他眼裏,似是學了分身術,出現了重影。


    “不,你沒醉~”


    辰北咕咚咕咚又往嘴裏灌了一口,他心情來了,決定混點酒喝。於是辰北慷慨地把埋在屋內的藏酒中,挖出一壇,二人將紫竹釀狼吞虎咽地喝完後,直接將空竹當成了杯子,從壇子裏勺酒喝。


    “痛快!”


    辰北一口酒氣呼出,伊凜沒有注意到,遠處林子裏,一片野鶴驚起,鬱鬱叢林嘩啦啦被一陣詭風壓倒了一大片。


    伊凜沒想到這紫竹釀居然如此上頭,但偏生此時,他不但沒感覺自己醉,還覺得特別清醒,腦子異常活躍。


    借著微醺酒意,伊凜將自己的煩惱說出。


    “辰大爺啊,我想問問你,兩種截然不同的體係,怎麽能融合起來?”


    “體係?”辰北虛著眼,對這個詞匯表示不理解。


    “就好比是,佛家功法,與道家功法。”


    “混賬!”辰北氣抖冷:“道家功法與佛家功法,怎能胡混在一塊?”


    “可我非要混呢?”


    “那你小子能,那就混唄~嗝~”


    “可我混不了啊!”


    伊凜仰頭一口幹了。


    “嘿,你小子,步子走太快了。”辰北指著伊凜的鼻子,嘿嘿直笑,麵露鄙夷:“有時候,走太快未必是一件好事喲,將步子慢下來,回頭看一看,瞅一瞅,說不定有意外收獲。”


    “是嗎?嗝~我也覺得自己挺快的,這就是聰明人的煩惱啊!”


    伊凜搖頭直歎,噴著清香酒氣。


    “是啊,聰明人的煩惱。”


    辰北不知想到了什麽,渾濁的眼裏浮起淡淡的哀傷,可兩皺眼皮一睜一閉,那一抹哀傷又消失不見。


    “對了,我想去方圓山學陣術,可那兩頭強公羊,不肯,咋整?”


    “陣術?你沒事去學什麽陣術?”


    “我喜歡啊!”


    “嘖,他們不肯,所以你就偷了他們的紫竹釀?這可是紫竹釀啊,一甲子酒啊,可惡…你怎麽敢!”


    其實辰北當時想的是,我年輕時怎麽就沒這臉皮呢!


    要有這臉皮,什麽酒喝不上哇!


    “咳咳,別瞎說,我告你誹謗啊,那是借,是借,懂不?”


    “借得好,借得妙哇!我老辰可饞了好多年咯,改明兒再借一些?”


    伊凜一愣,辰北這廝如此大膽,居然惦記起長老的藏酒了。他猶豫片刻,心想這酒的確是好喝,可在公羊二老的酒窖裏,也隻有區區七瓶,伊凜偷偷拿了兩瓶,那就剩下……五瓶!再取的話,似乎有一點點過分?


    想到這裏,伊凜心虛地壓低聲音,小聲嘀咕:“這,不好吧?”


    “老辰我可沒覺得你那麽膽小啊。”


    辰北為了一甲子美酒,也是拚了,借著酒膽慫恿道。


    “切,我那是膽小嗎?我那是明是非,大是大非,不可逾……”


    啪!


    辰北斜著眼,將一枚不起眼的令牌丟到伊凜腳邊:“拿著這破玩意,去方圓山,你說要拜師。任青山就算不想收,也得收。”


    唰。


    令牌幾乎剛咣聲落地,伊凜手速快到爆炸,瞬間就把令牌給收到懷裏了。


    這突然爆發的手速,讓辰北表情一愕,心裏覺得不可思議。


    這特麽是半醉半醒之人,能有的手速?


    你這是開了禁術吧?


    “大是大非,不及和老辰幹一杯!明兒再喝紫竹釀!”


    “嘿,幹杯!為了美酒!”


    “幹!”


    ……


    ……


    伊凜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著的。


    睜開眼睛時,伊凜有種從垃圾堆裏爬起來的感覺。


    看著一地的酒壇子,伊凜漸漸回憶起昨晚的事,感覺頭皮發麻。


    艸,居然喝多了!


    他還是個孩子啊!


    辰大爺你怎麽敢灌醉一個孩子!


    伊凜哭笑不得地拉開房門衝出去,發現此刻已是日懸高空,分明是午時。而現在擺在伊凜麵前的難題是,這個午時,到底是哪一天的午時。


    他一邊回憶著醉酒當晚的經過,走在小徑上。


    辰北大爺估計幹活去了,沿途都沒找著。


    讓伊凜嘖嘖稱奇的是,那紫竹釀果然不是一般凡俗美酒。他這宿醉醒來,卻沒有一點點頭疼、惡心、心悸等常見的宿醉不適,反倒精神奕奕、健步如飛,跑起來感覺兩條腿都拔長了幾分。


    他仔細一查,更是驚訝。


    他修煉的是天劍門入門級別的典籍《劍心雜錄》,就是打基礎的。他本來練出了幾搓氣旋,勉強達到了納氣五層的級別,可不知宿醉了幾宿後,一覺醒來,居然暴漲到納氣八層了。


    這波是鳥槍換炮啊!


    因跑得倉促,身上出了一層細細的汗。若仔細看,那汗液中,還帶著一點烏黑油膩的汙垢,髒兮兮的,讓伊凜恨不得立即衝回房間,打盆水好好洗洗,把自己整幹淨些。


    在途中,伊凜沒有斷片兒,倒是把許多事情想明白了。他摸著懷裏不起眼的令牌,若有所思。


    原來那辰大爺,果真是雜役班裏的隱藏考官啊!


    原來是這麽一種設定!


    ……


    大約正午。


    伊凜辛辛苦苦回到傳道別苑前。


    此刻,傳道別苑大門敞開…大大地敞開。


    給人感覺,頗有“有種你就進來啊”的味道。


    伊凜在門前愣了片刻,敞開的大門直通院子。


    院子裏,二位師傅不知抽什麽風,黑麵撇嘴,一人舉白子,一人舉黑子,兩隻手高高舉著。伊凜從門口走到棋盤前,足足十多秒,兩人的手都沒有往下落。似乎在等著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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