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翠說,當小王爺最是簡單什麽都不用做,跟個肥豬一樣。


    而二叔卻說,小王爺不是那麽好當。


    這讓吳不成有些糊塗,到底誰說的對?


    但稍微一想,傻子恐怕也能知道,一定是二叔說的對了,人家的才學,人家的身份,再說了,自己也是想做些什麽,總好過做個肥豬,是不是這個道理?


    綠翠這丫頭雖然人不錯,但也不能聽她的。


    “好,侄兒便跟二叔學。”不成做了回答。


    但不曾想,吳敬軒卻東拉西扯起來。


    “好,你想學便是最好,但眼下也不著急,我看你似乎對你二叔我的這些個麵具挺感興趣的。”吳敬軒笑著轉動木輪椅來到了不成的身邊,指著那麵具說道:“想不想知道,這些個麵具的故事?”


    “好呀!”不成當然點頭了,總好過自己不知道做什麽要好。


    其實,不成之所以對這些麵具感興趣,便是因為想到了那個鬼麵人,那是個什麽人?怎的那般厲害?


    當然,這些個麵具,跟那個鬼麵人的,都不一樣。


    卻聽吳敬軒說道:“這些個麵具,都是我的,不成,你也應該能看的出來,這些麵具多是凶猛,以鬼怪形象為主。我與大哥是雙生兄弟,我出生的時候便有大夫跟爹爹言說,我生來就少三分陽氣,恐怕是給了大哥。少年時我便跟著父兄上陣殺敵,我那時身子沒什麽病,但長的過於陰柔,雖然麵相跟哥哥沒兩樣,可旁人一眼就能看的出來,都說我似個女子,就連對陣敵軍,對麵也不害怕,爹爹便不喜,我也無法,後來想到,不如就戴個麵具上陣好了,一試,很好,外人看到的隻是青麵獠牙,特別是對敵之時,頗能嚇嚇他們。”


    不成聽著二叔說的這些事,便覺得二叔那病容生出一些個華彩來,就好像又年輕了好多。


    便在二叔講的高興之時,不成卻見到一個女子進來,此人穿著也不多麽華貴,臉上也是素淡的樣子,卻給人一種很好的感覺,她進來便說道:“你二叔呀,他少說了很多東西,當年有句話來著,叫做,‘吳家二郎俊無雙,赤駒橫刀鬼麵甲。’後來好多人都學他,特別是吳家軍中,好多的將士不管長的俊醜,都戴個麵具,甚至有一軍,幹脆便叫做鬼麵軍。”


    此女子一來,如此一說,不成便生出一種親切感來。又聽二叔說道:“這是你嬸子,她原來是西蜀人,就因為這句話不遠千裏的被我騙了來,她名字中有竹又很是喜竹,我便種了這許多,以償她被騙這檔子事。”


    不成一聽,眼睛都大了,隻覺這其中有趣,而那女子,也就是他的嬸子卻笑道:“你這二叔總喜歡拿這件事來說笑,他都這般年紀了,一個老不休,不成啊,日後可不要學他,不然沒個女子嫁給你的。”


    可二叔卻又接道:“小竹呀,你這就錯了,我告訴你,娘親給大哥的那塊玉佩,不是被大哥給了那位姑娘了嘛,本來在不成身上的,可是在回家之前,不成已經送出去了。”


    “啊?”這位小竹嬸子馬上笑了起來,“果然是你們吳家的人,天生就知道唬女孩子開心。”


    哈哈……


    一時之間,廳堂中充滿了笑聲,隻有吳不成相當的尷尬。


    說笑了一陣,小竹嬸子便說去置辦酒菜了,此番來也就是為了見見不成這個侄子,看了之後覺得不錯,這孩子不但是吳家人,還是個挺善的小子,今天飯菜一定會很豐盛的。


    夫人走了,吳敬軒便又拉住了不成,說了一些個正事。


    “不成啊,我剛剛給你講麵具的事,其實是想跟你說另外的事,你從小是個和尚,於這紅塵俗世恐怕懂的不多,而我們吳家的一些個規矩,你自然也不知道。我之前說要教你兵書戰策,一方麵是想把自己胸中所學留個後人,另一方麵,也是幫幫你,因為未來你一定要去軍中的,這吳家軍,未來也是要你來扛起大旗的。”


    去軍中?


    上陣殺敵?


    扛吳家軍旗?


    不成不是傻瓜,對這些事他多少有些準備,當他知道自己是梁王之子之後便是如此了,可是沒想到竟然會這麽快,但更沒想到的是接下來二叔所說的。


    “不成啊,幹脆都跟你講了吧,吳家兒郎少年便上陣,這是吳家的規矩,而且,爹爹在給聖上的信中也是講過了,明年開春,你就要去遼東,到你三叔燕王的麾下做個兵士,你記住了,是個兵士,不是校尉什麽的。我知道這很難為你,但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好,包括你身份的定下,我想來不久之後,聖旨就會到了,你便是梁王世子,小王爺,未來的吳家軍之主!”


    此番話一出,吳不成莫名的覺得自己肩上變得很沉很沉。


    為什麽不在自己父親梁王麾下呢?


    吳不成沒有問,他多少猜的出來,這恐怕是因為如此做才顯得從軍是真,而不是什麽給外人看的過場戲。


    “哎~”不自禁的,不成便是一歎。


    “哈哈……”吳敬軒笑罵了一句:“小小孩子,莫要裝老!歎什麽氣?不就是殺人嗎?你以前是和尚要講清規戒律,可你現在是梁王世子,未來的王爺,就是要殺人!上了疆場,都是敵人,你不殺他們,他們就不光要殺你,還要殺你身後的黎民百姓!”


    雖是笑罵,但也很重,不成如何不知?


    “二叔,我知道了。”


    便在這個時候,小竹嬸子再度現身,笑道:“你們倆說什麽呢?氣氛怪怪的,來吧,飯菜都準備好了,想說什麽,飯桌上講。”


    叔侄二人隻好聽命,任其安排。這王府中吃飯,是下人給布菜,他總是吃的不習慣,這次來到二叔這裏,隨便了許多,一張小桌,三人簡簡單單,不成吃了不少,甚至最後被勸了一杯酒,上好的竹葉青……


    嘣的一聲,不成一顆頭顱砸在了桌子上,所謂,一杯倒,就是這樣了。


    “哈哈哈……倒是忘了他本來是個和尚。”小竹嬸子笑著找到了那邊廂吃飯的綠翠,說道:“趕緊把你家主子給抬回去吧。”


    “這……”綠翠一張苦臉,但一想,這次恐怕能坐馬車了。


    送走了不成這位新鮮出爐的大侄子,小竹嬸子剛剛回轉,卻見到一人,於是,便識相的先回屋了。


    “大哥,是不是對不成侄兒有些狠心了?”


    “狠心嗎?不狠也不行,本來這一局,就沒算上過他。”


    廳堂中,鬼麵下,一個站著一個坐輪椅,兩人一般模樣,但卻給人兩種涇渭分明的感覺,站著的這位,自然就是梁王吳敬城。


    “大哥,但北麵來的消息,我估摸著,不久便會有大戰,無論是我們的,還是京中那位的,或者是北麵的,各路的探子都在活躍,很不尋常。不成可是你兒子,你真的就這麽忍心?”吳敬軒那憔悴的臉上滿是不忍。


    “二弟,你什麽時候如此的菩薩心腸了?”吳敬城笑了一下。


    吳敬軒皺著眉頭說道:“這跟菩薩不菩薩的沒關係,不成他是你兒子,親生兒子。我們似乎可以換一種方法來應對日後大局的變化,我們的每一招走法,都可以不用太極端。”


    吳敬城卻搖頭道:“我懂你的意思,可日後天下之局,按照我們原來的算法,我也有把握讓我吳家笑到最後。再說了,我還是那句話,這孩子能不能活的長,京城那位會使出什麽手段,這都是兩說的,沒必要為了他,改變什麽。”


    吳敬軒拉住自己的大哥說道:“大哥,我總覺得不成這孩子不錯。而且,你就沒想過,不光我們沒有想到有不成這孩子,其他人也沒有想到,天下這一局棋,不成的出現,是個活子。”


    吳敬誠聽後卻笑道:“二弟,你真的覺得沒人想到嗎?”


    “啊……”吳敬軒臉色一變,他當然知道自己大哥說的是什麽。


    在東林寺的事情之前一個月,梁王府接到了一封信,說是封信,但不過是個紙條,綁在一支箭上的紙條。有人,用弓箭,將這封信射到了梁王府的大門上。


    梁王府何等的戒備森嚴?


    可就有人如此成功的射了一箭。


    誰做下的沒有找到,可是信裏的內容,卻讓吳家人不能無動於衷。


    “梁王之子在東林,身懷玉佩左手痣。”


    看過這封信的門子,當晚就不見了,接著便是董齊二人秘密動身,趕赴江南。


    回想了這些,吳敬軒皺著眉說道:“莫非是當年的那位姑娘?”


    “可能是,但也可能不是。”吳敬誠依舊是那個樣子,“二弟,你也別老想著不成這孩子了,他能不能活下去,或者能不能從遼東回來……算我這個當爹的心狠了,以後再說吧。”


    “哎~”剛剛提醒自己的侄子不要歎氣,可眼下的吳敬軒,也忍不住,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今夜梁王府的竹林,濤聲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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