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大男生玩鬧夠了,田旭東摟著劉旭的肩膀來到角落裏,問他:“劉旭,你那貸款的事兒談的怎麽樣啦?我姐可等了你兩天了。”


    話是這樣問,田旭東臉上的表情明顯沒報什麽希望,畢竟姐弟兩個掌握的情況看來,劉旭這次的貸款恐怕是黃了。


    不止如此,建廠的事情恐怕也不好辦,為這事兒,田旭東姐姐昨天都把蘭蘭約出來了,兩人談話的結果是,城南大柳莊的思想保守固執,銀行都撒不出錢去。


    田旭東之所以有這麽一問,也是受老姐所托,畢竟這件事總得有個結果,不管成不成,得要劉旭一句話才行。


    劉旭一樂,田旭東不找他,他也要抽時間和田旭東說說這事呢。


    如今田旭東主動提起來了,他倒省了不少麻煩,拍著田旭東的肩膀說:“成了,這兩天把薇姐約出來吧,還有那個蘭蘭,我做東一起坐坐……你怎麽了?”


    田旭東張了張嘴,眨著眼睛一臉吃驚的問:“成……成了?你怎麽做到的?”


    劉旭眨了眨眼睛,說:“山人自有妙計,而且這種事早辦早受惠,這廠子早一天辦起來,就比別人早有一步,我三伯今天已經去買工具件了,明天就能去跑手續,他路子多,手續不成問題。”


    田旭東哎喲一聲,說:“行啊柳絮,還真被我姐給說中了,你這是要往大了折騰啊,要是發了財,可不要忘了兄弟我。”


    劉旭看著田旭東那故作誇張的表情,也跟著咧嘴一樂,一世人,兩兄弟,就是前世兩人也都有聯係,這關係鬆不了。


    田旭東家裏有些錢,父親早早下海,趕上了好時候,不然也不會花上萬塊給田旭東買了個小哥大,這時候的電話費可是一塊多一分鍾,就有個手機,也打不起。


    從劉旭這裏得到肯定的消息了,田旭東屁顛屁顛給姐姐打電話去了。


    劉旭看著田旭東的背影,忽然想到了前世田旭東家裏那場變故。


    那次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田旭東一直沒和劉旭說過,不過田旭東父親被打成重傷,田薇差點自殺,田旭東整個人的性格一下子變成了灰色,不苟言笑,心裏似乎裝著很多事,這些劉旭是知道的。


    那個時候兩人遠在兩地,為了這事兒劉旭曾經請假回來過一次,也沒問出個所以然來,田旭東說什麽也不告訴他,事情就這麽僵了下去。


    田薇後來嫁給了雄鞍縣隔壁農村一個老實巴交的莊家漢子,劉旭見過兩次,說什麽也想不通,無論是思想還是審美都緊跟時代潮流的田薇,為什麽會看上那個莊家漢子。


    想想這事兒就是劉旭剛上大學第二個月的時候發生的,劉旭覺得,這輩子一定得弄明白這事兒不可,他可不想看到自信洋溢的田薇被生活摧殘成沉默寡言的婦人,更不想田旭東性格大變。


    正想呢,班主任老劉進來了,臉上帶著笑容,看得出來是真高興。


    一年春風一年人,今年又要送走一起學生了,桃李滿天下的感覺,讓老劉春風滿麵。


    田旭東也打完電話了,湊過來說:“成了,我姐說手續那邊她幫著辦,你隻要提供法人證明和公司工商備案號就行。”


    劉旭聽的一喜,說:“這事兒真成了,我請你們吃大餐。”


    這年頭,‘下館子’是一件很時髦的事情,和滿大街的情誼舞一樣受到人們的追捧。


    不管怎麽說,改革開放之後,人們的日子漸漸好了起來,已經有不少人開始試著享受生活了。


    田旭東聽的咧嘴笑,說:“一準兒能成,我姐老惦記那幾件衣裳了,還不出全力辦事兒啊。”


    兩人說話間,填報誌願的表格發下來了,正交頭接耳的看別人怎麽填呢,袁珊珊拿著表格走了過來,對劉旭說:“劉旭同學,你報哪個城市的大學?”


    聽到這話,劉旭還沒說話,田旭東就已經嗷嗷起哄了,氣的袁珊珊紅了臉,踢了田旭東一腳。


    田旭東誇張的怪叫,跳到一邊去,還對劉旭眨了眨眼睛。


    劉旭知道田旭東隻是開個玩笑,笑著對袁珊珊說:“我報天河大學,你呢?”


    不用問,劉旭也知道袁珊珊要報京城的大學,京城對他們這些學生來說,永遠是神秘和繁榮的象征,那裏才是人生的大舞台,很多有誌之士已經開始把目光投向了那裏。


    袁珊珊哦了一聲,聽不出情緒,笑了笑說:“我報京城師範,天河離京城不遠呢,有時間了你會來玩嗎?”


    劉旭意外的看著袁珊珊,上輩子填誌願的時候可沒有這一出,劉旭就是再沒談過感情,這會兒也能品出味兒來了。


    不過劉旭去天河,一方麵是學習打天下,另一方麵是要去泡自己未來媳婦的,這會兒可不好耽誤這姑娘,想了想說:“是不太遠,不過路費也不少了,放假以後我應該是回家,幫家裏幹點活,所以可能沒多少時間去。”


    “哦!”袁珊珊又哦了一聲,和上一聲如出一轍,看不出失望和失落,說:“那祝你學業有成哩!”


    劉旭笑著說了聲謝謝,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殘忍,袁珊珊挺好一姑娘,可兩人終歸走不到一起去。


    袁珊珊走的時候果然有點失落,田旭東湊上來嘬著牙花子說:“我說你腦袋瓜子是不是木頭做的,袁妹妹都這麽主動了,你就一點不心動?”


    劉旭瞪了田旭東一眼,說:“就知道你這渾犢子偷聽。”


    個中原因,劉旭自然沒法和田旭東解釋,總不能說他得去找他媳婦,不能和袁珊珊搞對象吧?


    有人歡喜有人愁,填完了誌願之後,一群人忽然像是被抽空了力氣一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誰先掉了淚,緊跟著啪嗒啪嗒都是眼淚落在地上的聲音了。


    哭鼻子的,摸眼淚的,死死盯著自己暗戀對象,卻沒有勇氣開口的,紅著臉躲視線的小姑娘眼圈也紅紅的。


    這個年紀的孩子們單純又善良,沒什麽彎彎繞繞,一時間整個班級都有些安靜。


    田旭東忽然拍著桌子,合著節拍咧著嗓子唱了一句:


    “春天的花開秋天的風以及冬天的落陽,


    憂鬱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經無知的這麽想,


    風車在四季輪回的歌裏它天天的流轉,


    風花雪月的詩句裏我在年年的成長……”


    田旭東的嗓音實在不敢讓人恭維,像個破鑼,不過唱到第二句的時候,已經斷斷續續有人跟著合了。


    到了副歌部分,幾乎所有人都跟著一起吼了起來。


    羅大佑這首《光陰的故事》,不知道伴隨了多少學生的畢業,一群學生唱著、鬧著、哭著,今天是屬於他們的日子。


    劉旭心裏也有些沉重,一個人走了出來,看著天上的太陽,長長吸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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