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賽亞大概不會庇佑你,下地獄和你的同伴作伴吧。”


    確認奧爾多的呼吸和心跳都已經停止,蘇維強自鎮定地拔出插在奧爾多腹部中央的匕首,長吐了一口氣。


    老實說,當他剛走到門口,而房門卻突然打開的那刻,他差點懵逼。


    他還以為奧爾多發現了他的圖謀不軌,那一刻,他甚至感覺到死神的鐮刀,再次距離他的頭皮隻有零點幾毫米。


    好在,他當時沒有被嚇傻,而是在一種頭皮發麻渾身戰栗的驚恐刺激下,果斷地把匕首刺進了奧爾多的肚子。


    對於奧爾多的死,蘇維沒有太多的情緒。


    一隻老鼠的死亡,貓不會去深究,他現在就是一隻貓,一隻求生心切的流浪貓。


    較之之前那隻幹瘦老鼠,明顯強壯不少的奧爾多,血流了好一會才流盡。


    等到地上血跡漸幹,蘇維將血跡斑斑的匕首,用奧爾多僅剩的一塊幹燥衣角擦拭幹淨,隨後就進入了一個嚴肅而莊重的流程:摸屍體。


    他此前就看見的匕首,依然別在奧爾多的腰間,看來這隻老鼠並不夠謹慎,至少之前肯定沒覺察到他的存在,也不知道他剛才發的什麽瘋,突然打開門。


    和之前那隻老鼠一樣,他的褲帶裏還隱藏著一個荷包,但要稍微鼓脹一些。


    僅根據外部凹凸又堅硬的手感,蘇維就知道這個荷包裏一定有好貨。


    不出他所料,滿懷虔誠而期待地將荷包打開,他先是收獲了三片幹癟到變形的燕麥麵包。這一點和他從之前那隻老鼠身上搜刮到的一致,很顯然是他們二人自備的幹糧。


    不同的是,除了麵包之外,之前那隻老鼠的荷包裏就再無他物,而這隻老鼠的荷包裏,還有十六枚小銅板。


    之所以稱為小銅板,是因為還存在一種近似的大銅板。


    大小銅板都是這個世界西部大陸,也就是他現在所在大陸的通用貨幣。


    這個大陸的人們,將小銅板稱為鹿令,大銅板稱為熊令,名稱源自於它們上麵雕刻的不同動物。


    一熊令相當於一百鹿令,而一鹿令的購買力,正好是一個燕麥麵包。


    也就是說十六枚鹿令,節省點的話,至少勉強夠他活個一星期的了,再加上他從兩隻老鼠身上搜刮來的麵包,他可以不擔心食物更久。


    也幸好,他穿越的這具軀體,幹瘦得可以,要是按穿越前的體量,十六鹿令?


    湊合兩天吧。


    兩隻老鼠的屍體,蘇維很費力地都拖到豬圈旁的幹草棚裏隱藏了起來。


    隨後,他從自己的衣櫃裏拿了身幹淨的衣服換上,又囫圇吞棗地吃了兩塊麵包。


    臨睡之前,擔心會再有外人入侵的蘇維,在門後支了根木柱以示警。


    隨即,他便再也熬不住湧上心頭的睡意昏昏睡去。


    ……


    當熹微的晨光才剛撐開東方的魚肚白,蘇維就醒了過來。


    昨晚入睡的時候,他還覺得氣溫尚可,但一大清早,他就體會到什麽叫秋意涼了。


    揉了揉寒毛直立的胳膊,蘇維輕咳了一聲,從床上爬起。


    說來奇怪,昨晚入睡的時候,他都無力得快要昏死過去,看樣子他應該也睡了沒多久,可現在醒來,他感覺自己已經恢複如初,精力滿滿。


    不管怎麽樣,這是好事,大概這世界的人勞作頻繁,恢複力也就比較好。


    屋裏的光線,較之昨晚,無疑是明亮了很多。


    但沒了夜晚陰森晦暗氣氛的襯托,蘇維反而覺得這個滿是血跡和淩亂腳印的房間很是滲人。


    此地顯然不宜久留,蘇維沒有在房間裏多呆,立即出了門。


    當然,他沒有馬上離開屋子,而是回了自己的臥室,取了剩下的兩套幹淨衣服。


    接著,蘇維把屋子裏能拿走的可用物資都拿了走。


    隻剩下不到半截的蠟燭、點火用的火石、鏽跡斑斑的鋤具、一頂遮涼草帽,三個木碗,以及一個木桶。


    天知道他為什麽會想到把木碗也拿走,大概是因為小時後父親教育過他:飯碗大於天。


    反複確定沒什麽好帶走的後,蘇維打開大門,走出了屋子。


    秋風的吹拂更為親近了,空氣也很是清新。


    天色尚未完全明朗,夜空中最亮的那顆以賽亞星,依舊高懸在天際,如果是其他峽灣人目睹這一情形,一定會祈禱一聲:以賽亞庇佑。


    但此時,最吸引蘇維目光的,不是固執的星辰,也不是曠邈的天空,而是門口不遠處的那口井。


    想到此去風歸城,路途算不得遠,但怎麽也得走一段路,蘇維拿出了木桶,想要裝桶水。


    出乎意料,這種舊式水井看似簡單,實際操作起來,並不像想象中那麽容易。


    因為木桶不沉底,它會飄在水麵上。


    要不是有這世界蘇維自身的記憶,蘇維還不一定能很快就把木桶裝滿。


    之於裝滿水的訣竅麽,其實也蠻簡單。


    傾斜木桶,左右搖晃,讓它裏麵先進些水就好了。


    不過,當蘇維費勁地把木桶從井裏拉上來時,他嚇了一跳。


    倒不是他撈上了個水鬼,而是清澈的水麵上,不僅倒映著他的臉,還倒映著另一張單薄又憔悴的蒼白麵孔。


    “艾米?!”


    要不是有記憶,光看這張毫無血色的臉,蘇維說不定會以為自己一大清早,碰上了尚未隨夜色散去的小孩幽靈。


    還好,記憶提醒他,這位隻有他腰際高,衣著破爛,裸|露著漆黑腳丫,一臉雀斑的小姑娘,叫做艾米,是農奴約克翰的女兒。


    之於約克翰,他昨天就沒見著,估計不是已經成了屍體,就是被高恩人抓去充當了壯丁。


    艾米沒有說話,隻是睜著眼睛一動也不動地看著他。


    她那被蒼白臉頰襯得黝黑的瞳孔很亮,也很深邃,就像井底深處泛起的一抹光亮。


    蘇維能從她的眼中看出些膽怯的懼意,以及忐忑的警惕,顯然昨天噩夢般的經曆在她內心深處植入了些什麽。


    “你怎麽在這?”


    蘇維又問道。


    艾米還是沒有開口,隻是緊張地抓緊衣角,就連臉頰,大概是因為緊張而泛出了一絲血色。


    很顯然,戰爭摧殘了她的童真,讓她變得木訥又敏感。


    心中不由地生出些同情,蘇維將水桶推到艾米跟前,柔聲道:“先洗洗吧。”


    艾米先是頓了頓,但最終還是動了起來。


    她緩慢地蹲下身子,隨即踟躕地將雙手伸入了水中,緊接著又將整個臉頰都埋進了水桶。


    一圈圈墨色頓時在水中暈開,伴隨著水桶內層層蕩開的漣漪,和艾米急促的“咳咳”聲,新的一天,也揭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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