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場考試進行得相安無事。


    鍾聲敲響,示意考試結束。


    阮音書提前了二十分鍾寫完,剩下的時間都在檢查和轉筆,等到該交卷的時候也沒懈怠,把卷子在身前護好,直到監考老師收走。


    不過今天的吳歐確實也沒再搞什麽小動作了,也不知道是真心悔過,還是別的什麽原因。


    考完之後大家紛紛出了教室,阮音書動作溫吞,好一會兒才把筆袋和書包收拾好。


    等她收拾完準備回家的時候,教室裏已經沒有人了。


    哦不對,還有一個程遲趴在桌上睡覺。


    她站那兒思考了一會兒自己要不要去叫他,考慮到自己要順手關燈關門,還是決定叫他,雖然也不一定能叫醒。


    阮音書走到他身側,輕輕扣了扣他的桌麵,很隨緣地進行叫醒服務。


    “程遲,考完了。”


    ……


    沒回答。


    她輕歎一聲,坐到他麵前的椅子上,打算進行最後一次呼叫:“程遲,考試結束了,你要起來嗎?”


    他側枕在手臂上,眼瞼動也沒動一下,挺直的鼻骨在燈光下顯得雕塑一般精致。


    大概是叫不醒了,阮音書在心裏認了命,正起身朝門口走的時候,忽然聽到椅子與地麵摩擦的細小響動。


    她回過頭。


    程遲剛睡醒,眼瞼還半垂著,有一小塊被壓過的紅色印記從眼尾蔓延開,薄唇緊抿。


    他整個人坐在那兒,不說話,彌漫著一股低沉躁鬱的氣息,眉頭還緊鎖著。


    遠遠看過去非常不好惹,簡直就是不爽和起床氣交相糅雜後的共存體,滿身的煞氣。


    她就沒見過這麽愛皺眉的人,說話時皺眉,睡覺時也皺,甚至是醒了,眉間都還緊緊擰著,就好像在夢裏跟誰吵架了似的。


    過了會兒,他站起身,抓了抓輕微淩亂的頭發,周身那股生人勿進的極冷氣質這才消弭了不少。


    阮音書等他從教室裏走出來,站在門口關了燈,準備鎖門的時候下意識確認道:“東西都拿了吧?”


    “嗯,”剛睡醒,他的聲音還帶著非常重的嘶啞,卻意外的好聽,“我沒帶東西。”


    她把門關好,這才問:“那你跑來這兒睡覺幹嘛?”


    他低聲,漫不經心:“椅子大,睡著舒服。”


    “……”


    走出去兩步,程遲的神思這才一點點歸攏,又側頭問她:“吳歐幹什麽沒?”


    阮音書搖搖頭:“沒有。”


    他頷首,外套脫下來勾在肩後,用背影同她告別:“先走了。”


    他大概還是沒完全睡醒,講話和思維都帶著長長的反射弧,抬腿也是機械性地朝籃球場走去,好像是習慣在控製大腦。


    她看了他幾秒,也轉身朝校門口走去了。


    ///


    吳歐的風波過去後,生活平穩了一陣子,逐物杯複賽的名單很快就出來,李初瓷拉著她一起去看。


    學校一共有三十多個人進入複賽,一班占了三分之一,十來個人輕輕鬆鬆霸榜,其中自然也包括她們。


    複賽的考試時間不遠,就在一周後。


    “吳歐不在誒,”李初瓷仔細看了一圈之後才確定道,“我聽說如果他過了初賽的話,學校也會給他撤下來,不過他壓根兒就沒上啊,沒想到這次他考這麽爛。”


    “肯定是想著整人去了,哪有心思好好考,”李初瓷狠狠道,“活該!”


    總算是出了這口惡氣,沒過多久,逐物杯的複賽就來了。


    複賽換了個場地,在周六上午舉行,周五的時候老師們還自發開了個動員會,把三十來個人叫到小教室裏麵去單獨輔導,講這個比賽的側重點之類。


    末了,上頭的老師道:“這個比賽雖然難,但知名度還不錯,而且獎金也豐厚。能拿獎肯定還是對自己有幫助的,學校也麵上有光,大家一定要加油啊!”


    阮音書身後立刻傳來小聲討論。


    “我想考l大誒,聽說l大有個陸教授超級帥!”


    “嗤,戀愛腦。”


    “哦,所以昨天拉我去籃球場看程遲的不是你是嗎?”


    “……”


    老師們動員完畢,千叮萬囑後,總算放他們去考試了。


    周六的考試進行得還算順利,沒有遲到,沒有人攪局,也沒有生理痛,阮音書很輕鬆地出了考場。


    因為今天阮母有點忙,所以阮音書就說自己跟李初瓷一起回去,兩個人走了一段路之後,李初瓷才長吸一口氣:“完了,我忘記把筆帶出來了!”


    “那怎麽辦,現在回去嗎?”


    “算了吧,去學校門口再買幾支做作業,剛好我也要買本子了。”


    學校離得近,她們抄近路過去,誰料半路上下起了小雨,李初瓷抱怨:“回去又得洗頭了。”


    阮音書抿了抿唇,頰邊漾開一撇笑:“幸好我今天本來就要洗頭。”


    到了學校旁邊的文具店,李初瓷去買筆和本子,阮音書看到進口區新增了一個剪劉海的梳子加剪刀,想起自己也該剪劉海了,便順便買了一把。


    結果回家剪完頭發之後,醒來看著鏡子裏的自己,她沉默了。


    後來給自己做了一路的心裏建設,走到一班門口的時候,阮音書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盡量自然地走進了班上。


    班上已經有一些早到的同學了,見她來了,紛紛抬頭打招呼。


    她也笑著和他們打招呼,目光對上,發現他們說完就很自然地繼續做自己的事了,沒有什麽異常反應。


    她自我說服似的摸了摸劉海,然後坐回了位置。


    沒過一會兒李初瓷也來了,兩個人照例聊了幾句天,李初瓷感覺她有點反常,但又說不上來反常在哪裏。


    “你怎麽了嗎?”


    阮音書漆黑眼珠轉了轉,咽了咽口水,小幅度搖頭:“沒什麽。”


    緊接著,李初瓷又看到阮音書看向教室門口,目送每一個人進班,甚至還和其中有些人進行了目光交流。


    程遲今天一反常態來得早,進門的時候大概是還困著,抬手揉了一下眼睛。


    阮音書以為他發現了什麽,趕緊把頭低下去了,喃喃道:“不會吧,大家都沒發現呢……”


    李初瓷湊過來:“發現什麽啊?你一大早這麽一驚一乍鬼鬼祟祟,幹啥呢?”


    阮音書抿了抿唇,長睫帶著眼瞼顫了顫,小聲:“那我說了,你不許笑我。”


    李初瓷清了清嗓子:“嗯,我發誓我絕對不笑你。”


    “我昨天晚上洗完頭,用那個新買的剪劉海,”阮音書用兩指把自己的劉海夾起來,拉到最末端,“結果不太熟練,不小心把劉海兒剪短了一點,還剪缺了兩個口。”


    “噗――”李初瓷還是沒崩住,頭探過去,“我看看……我就說你今天怎麽有點怪怪的,原來是劉海剪缺了啊!”


    “你小點兒聲!”她急忙伸手在唇前比噓聲,“我今天一早特意跟好多人麵對麵講話,感覺大家很正常,應該都還沒發現呢。”


    “像櫻桃小丸……”


    李初瓷話還沒說完,阮音書忽然聽到麵前又遞來一道聲音。


    “誰說沒人發現的?”程遲笑著傾身,目光落在她發簾上,語調悠閑地拖長,喚她,“櫻桃小丸子。”


    阮音書想到小丸子的招牌鋸齒發:“………………”


    “哪有那麽誇張啊,”她以手為梳順了順劉海,不甚服氣地抬頭,“遠遠看著還是平的好不好?”


    他直起身子,雙手插兜,唇畔笑意半分不減,“不好。”


    阮音書轉念一想:“你肯定是剛剛偷聽到我說話了吧?”又拿起鏡子兀自照了照,“一點也不櫻桃小丸子。”


    “是啊,”他漫不經心回應,“你比她頭發稍微長點。”


    “其它的――沒什麽差。”


    似乎是嫌“傷害”她傷害得還不過癮,程遲伸出一隻手在額頭中間比了比,狀似恍然道:“哦,我說的是她剪完頭發之後的那樣子。”


    “……”


    等人施施然走了,阮音書這才慢慢摸了摸自己的頭發,咕噥著:“哪有那麽誇張。”


    就在眉毛上麵一點,哪裏有小丸子剪發失敗後的那麽短。


    “安啦安啦,”李初瓷笑,“不像的。”


    後來兩個人出去吃飯,又碰上幾個關係較好的同學,同學也沒發現阮音書有什麽不對勁。


    就這麽又過了一下午,阮音書感覺到這件事似乎沒怎麽影響到自己,便也差不多把這事兒忘掉了,隻是――


    有個人卻不肯放過她。


    自從知道了她劉海兒剪缺這個“秘密”之後,程遲便不遺餘力地、像個便利貼似的提醒著阮音書。


    他進教室的時候,打個響指對她說:“早啊丸子。”


    放學的時候又回頭提醒她:“走了丸子。”


    她收作業的時候,他也不讓她安生,支著腦袋滿眼笑意:“收作業呢丸子代表?”


    就連隔了幾天她心血來潮紮個丸子頭,這人一看到便驚奇地抬眉,半點著頭恍然道:“今天合體了啊。”


    “………………”


    她懶得理他,那一整天都把他當空氣,就連在文具店碰上了,都隻是看他一眼,然後跑到一邊看新上的喵喵機。


    門口的文具店不止是文具店,幾乎可以說是百寶箱,什麽都有,還很喜歡進新東西。


    他不爽地走到櫃台那邊,誰知道剛站定,阮音書伸手拿了一款喵喵機,頭也沒回地跑到櫃台去付款了。


    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吃癟的程少爺把死亡視線投落到左手邊的櫃子上,滿身黑氣地拿了一個去結賬。


    他倒是要看看,這個破東西他媽有什麽好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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