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一片寂靜,安寧死命的拽著手腕上的佛珠,仿佛下一刻佛珠就會斷裂開來一般。她喃喃道:“我魔怔了不成……”魔怔了才會覺得喜歡上了這個自私的男人,魔怔了才會步步退讓,魔怔了才會想撼動社會這個龐大的規則機器。她這般說著卻覺得心口生疼,看著眼前的男人,她都懂並不是傻瓜,有些事情隻有在說出口來知道這事兒到底在心裏留下了多麽深刻的印象。


    人走茶涼,張致遠坐在榻上一動不動,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座挺拔的山,不過此時他孤單的坐著,猛得灌了半杯涼茶。苦澀的茶水在喉嚨間泛開,他怔怔的望著棋盤上的棋子,不論黑子白子都已經所剩無幾,幾近兩敗俱傷。


    到了天明,丫鬟們過來,聽到裏麵動靜走過屏風進來看,竟差點被坐在榻上的背影唬了一跳。還是碧水機靈,嚐試道:“老爺?”


    張致遠在榻上坐了一夜,臨了起來時下半身都僵硬了,若不是丫鬟們扶的急可就跌跌撞撞栽在地板上了。他舔了舔幹裂的唇,口幹的不行,碧水就倒了杯茶過來,溫熱的茶甫一進口,他幹咳了起來,又似想到什麽扯過巾帕捂住嘴,生怕有點聲音驚醒了碧紗櫥內的安寧。


    待腿不再僵硬後,張致遠隻說好好照顧夫人和少爺就徑自出門去了。等在門口的清風一瞧,暗道:老爺也是怎麽了?又見他衣裳也沒有換,臉色憔悴,眼睛多血絲,看著像一夜未眠的,不免關切的問道:“老爺,先去洗漱一番吧。”您看著實在是不妙。


    張致遠抿著唇。出聲沙啞幹澀:“你去查查澄泓之事是誰泄露出去的?”房家的事還未曾解決,隻不過房家已經失去了在江南最大的依仗。兩淮鹽商最近也人心惶惶。未必不是好時機。他眯著眼,身上的冷氣比清晨的涼風還要冰冷,流轉間心思堅定,回頭瞧了一眼蒙在白霧中的桂院。眼中的痛苦之色一閃而過。


    張瑤前來請安之時,碧水淡淡道:“大姑娘。我們夫人身子不爽,大姑娘還請回吧。”


    張瑤一驚,連忙問道:“母親生了什麽病?可是嚴重?”


    碧水抿嘴道:“夫人隻是身子不大舒服。並不曾生什麽病。大姑娘多憂了。”


    張瑤被這麽一說臉色有些訕訕的,便隻道她先回去了,等母親身體爽利了她再過來請安。她昨日在父親回府之時就讓人把父親請到她那裏去,將在總督府上的事告知給父親,無非就是表達了她心裏的所思所想。當時父親臉色淡淡的,她還以為父親心裏有數了。隻纏著父親在她那裏用了飯,說了會兒話天色就已經沉了下來。她並不知父親後來是否去了夫人那裏。抬頭看到葡萄藤下掛的青紅交加的晶瑩欲滴的葡萄,抿了抿嘴唇兒,將心裏絲絲的不安忽略了去。


    之後幾日,桂院的大門始終緊閉,張致遠也未曾到後院來,平日回來後隻管在外書房裏歇息。外人隻說前頭衙門事忙,就是張瑤思念父親也不曾見張致遠回轉。沁涼水榭的日常用度卻在之前幾個月間不知不覺恢複了以往的水平,不曾再有半點子特權,但卻不會讓人挑出半點錯處來。


    安寧招來謝嬤嬤,將陳氏的陪嫁分割開來,自有管事處理她再也不過問分毫,等到大姑娘會管家了之後就交給大姑娘管理。謝嬤嬤雖心有疑惑,但安寧說的決絕,她一個做奴婢的自然不敢過多幹涉主子的事,就將這事承了下來。謝嬤嬤思量片刻去回稟了張致遠,張致遠聽了竟是半響不曾言語,最後隻和大管家說就照夫人說的做。


    七月初,被關在張府西北角破落小院子裏的周氏被看管的小丫鬟發現身體僵硬,嚇的小丫鬟上前去摸鼻息,發現沒了半點氣息,唬的小丫鬟連忙要來報給孫嬤嬤,孫嬤嬤冷聲道:“左右不過一個婢子,哪還需回稟主子,如今天熱還不盡快靜屍體收斂了去!”周氏的屍體就被草席裹了放到薄木棺裏草草的下葬了,在府裏半點聲音都不曾透露出來,久而久之大家也早就忘了府裏還曾有個跋扈不可一世的周姨娘,對外隻說周姨娘暴病而亡不提。


    自打和張致遠拋開來談後,桂院變得更加清閑,不過丫鬟婆子並無半點異常,個個恪盡職守。隻親近的碧水和杏兒**的察覺到安寧的變化,夫人也隻有在麵對兩位少爺時才無甚改變,隻不過隻讓夫人淡淡的瞧了一眼,就覺得就是那湖水般靜謐的眸光也可以給人那麽大的壓力——這種感覺不是畏懼,也不是在老爺麵前的敬畏,就像是一種仿佛天生的臣服。


    安寧不管旁人怎麽想,她白天的時候照顧孩子,晚上在空間裏心無旁騖的修煉呼吸吐納的功法,外麵極為純淨的靈氣自動自發的進入她的經脈絡穴,整個人就像是翱翔在無邊無際的半空中,突然一束淡黃色的光暈從澄藍的天空中傾瀉而下。整個人像是被吸引一般往上而去,沐浴在淡黃色的光暈下隻覺得是比外麵吸收的靈氣要濃鬱一百倍不止。身體敞開來像是幹涸的沙漠在不知饜足的吸收這些濃鬱至極的靈氣。


    “如今說的倒是好聽了,果然不是親生,來不了一絲疼惜。”


    “若為夫今夜不曾回來,夫人的眼淚可不是白流了?”


    “以往張大人和原配張陳氏琴瑟和鳴,最是恩愛不過了。”


    “怕是外室在外麵生的兒子,年紀都比你家大姑娘還大呢。”


    “……”


    本來有條不紊被吸收的靈氣突然出現了波動,本來平靜沐浴在淡黃色溫暖光暈下的安寧眉頭緊皺,淡然的臉上變的蒼白無血色,額頭上的冷汗冒了出來,整個人看上去痛苦極了,紅唇輕啟冒出絲絲痛苦的呻吟。此時若是從遠處看那靈氣就像是小颶風一樣籠罩著她。原本已經受過錘煉的筋脈已經承受不住如此源源不斷的靈氣,細小的筋脈被撐爆開來,細小的血痕慢慢從光潔如下雪蓮般的**上冒出來,慢慢的竟然侵濕了玉白色的衣裳,黑發紅衣看上起淒美又危險。


    安寧確實危險了,她這段時間心無旁騖的修煉,原本功法的第二層已經隱隱有突破的跡象,今天竟然在修煉中就要突破了。竟然出現了心魔,按道理說這個溫和的呼吸吐納的功法原本是最適合安寧修煉的,而且在最開始的幾層進階時並不會有太大的困難。就是之前安寧從第一層進階到第二層時也是順利的不得了,但是這段時間她嘴上不說,但心裏還糾結著以往的事兒有了心結。再加上空間本太逆天,安寧的修煉速度在某些方麵來說又太快了,基礎並沒有打好,心境並不平和,就出現了所謂的心魔。如果她還不能從夢靨中醒來,還依舊這樣源源不斷吸收濃鬱靈氣的話,那很有可能靈氣就會撐破筋脈,那可是相當危險了。


    豆大的汗珠從安寧額頭上冒出來,她身體開始小幅度的抽搐,猩紅如同冬日紅梅的血珠滲出的速度更快了。她痛苦的嘶喊了出來,就在這關鍵時刻,一股兒清涼柔和的光芒籠罩住她,溫暖的安撫的氣息就像是老爹的手,安寧身體漸漸平穩了下來,眉間的褶皺也平複了下來。多餘的靈氣開始自動自發的修複被撐破的細小筋脈,更多的濃鬱靈氣用來擴充錘煉筋脈,這個過程身體就像是被拉開拉長,痛苦的不能言語,仿佛過了一個世紀,又或者隻是幾息的時間,這種苦不堪言的痛楚才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靈透舒暢,整個人渾身被靈氣給衝刷得靈透透的,泡進了美妙無比的仙汁靈液裏。幹涸的筋脈又重新充盈著美妙的靈氣,那種美妙到幾點滋潤到了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醺醺然,像是尋到了最甜美的夢,得到了饜足。


    卻不知道就在她在最關鍵時刻安撫她的那股兒光是一直守在她旁邊的蓮台發出的,這蓮台跟著安寧已經認了主。這蓮台本就是萬年的菩提樹,又時時刻刻接受佛家的熏染,最是有淨化平和心靈的作用。所以平時安寧坐在這蓮座上修煉就很平順,而這次蓮台也能在主人危險的時候將安寧從夢靨中拉出來。


    安寧睜開眼睛,如同湖水靜謐般的眼睛就像是凝聚了天底下所有的日月精華,波光瀲灩,帶著懾人的光輝。她不適的閉上眼睛,再睜開時才恢複了往日的模樣,身上的血衣搖曳在由千年玉石鋪成的小路上。光潔的腳丫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般,晶瑩剔透,十個腳趾甲仿佛十片粉紅色的huā瓣,踩在白玉小徑上。待到整個人浸在靈河中,身上依舊光潔如玉並不曾見有半點傷痕,感情是靈氣不僅擴充了經脈使得經脈粗了兩倍有餘,而且還修複了身上被擠爆的細小筋脈,也算是因禍得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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