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鐸不知自己是怎麽走出金風穀,走回林家的。


    “怎麽樣?”


    在一眾虎視眈眈的刑堂弟子麵前,林家諸人一齊滿是希冀地盯過去。他們不敢想,隨慶不管他們的後果。


    林鐸好像老了十多歲,慢慢捱到刑堂外事長老楚天闊麵前,“請……請楚長老再容我一時。”


    “林師妹給你的兩條路,林族長已經選好了?”


    不選好又能怎麽辦?


    林鐸艱難點頭,“選好了。”


    “那是要第一條,還是要第二條?”


    楚天闊麵無表情地問。


    “……第二條”


    什麽第二條,第一條?


    看到林鐸好像要哭的樣子,林家人全感不妙,第一個出頭的林鋒長老就被按在金風穀外被刑堂弟子廢了丹田,難不成……


    “林鐸,什麽第一條,第二條,”長老林原急衝出來,“你說出來,此乃我全族之事,不能由你一個人選擇。”


    “對對!”


    “這是我們全族的事啊!”


    “族長,你們吃肉,我們可是連湯都沒喝啊!”


    “族長,你們幹的事,不能讓我們所有人背啊!”


    林家一下子炸了鍋。


    “都不要吵了。”林鐸艱難地咽了一口吐沫,“什麽我們吃肉,你們連湯都沒喝?這些年,族裏的供給日盛,再加年底的三峰分紅,所有林氏子孫,誰沒受益?”


    他一直防著隨慶哪天翻臉,想著看在姑祖母的麵上,隨慶再生氣,也不能發作整個家族,采取的都是分散風險的方式。


    三峰的所有收益,從來都隻留三成,其他全都分下去了。


    所以,鍋不能他一個人背。


    而且,他想一個人背,也背不下來。


    “金風穀林蹊給了我們兩條路,第一條是,看在姑祖母的份上,之前的所有事,既往不咎,但林家……得整體遷出千道宗,可以帶走,所有能帶走的東西。”


    啊?


    林家一眾,你看看我,我又看看你,臉上都有些白。


    這些年,族裏供給充足,再加上年底三峰的分紅,誰的口袋裏都有點貨,真要走出去怎麽也比散修強。


    隻是,真舍了這裏的基業,連一個結丹修士都沒有的林家,能到哪安家?


    自隨慶進階元嬰後,林家子弟仗著一頭,不說人人鼻孔朝天,可說話做事,真的得罪過不少人。


    萬一那些小人,給他們下蛆,可能一出千道宗大家就要沒命啊!


    “這不行啊!”


    林原不敢想出宗的後果,“第二條呢?”


    “第二條……”林鐸望著族人,臉上似哭似笑,“林蹊說,姑祖母是金風穀的人,所以穀外三峰也不算我們占宗門和金風穀便宜一說,但……但所有林家子孫,凡是觸犯宗門律令的人,將由刑堂一體鎖拿,按律治罪。”


    啥?


    “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林寧第一個反對,仗著林家的勢他在外門不知欺了多少人,真按宗門律令,爺爺的前車之鑒就是他的,他的丹田,肯定也得廢,“既然她認了姑祖,又憑……”


    “憑她是金風穀的傳人。”


    林鐸生怕他再亂說話,一口打斷,“這一條裏,她還說了,所有不同意這一條的林家子,就要帶著他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按第一條算,滾出千道宗,不能再以林家子自居。”


    “……”


    “……”


    不說林家人如何,就是楚天闊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這一條,說寬,真是寬到家了,可是說嚴,也可以說嚴到家了。


    但有了這一條,就等於把林家所有有問題的,全都涮出去了。


    留下來的林家人,至少是幹淨的。


    ……


    “嗯!這法子不錯!”


    宜法在東水島的長亭接待知袖,“這就等於把林家所有的麻煩人,全都扔出去了,那些人的死活,以後再不幹金風穀的事,偏偏那些人得罪的人最多,又自以為是慣了。”


    說到這裏,她忍不住笑了,“自己沒沾一點血,避免了以後的所有麻煩,又顧全了隨慶師兄對林家的一片心,這丫頭不簡單啊!”


    “什麽不簡單,那孩子就是心善!”


    知袖把撞獸會上的可憐蛋一一跟師姐道來,“雖然聰明,雖然馬上就要築基了,可跟師兄的時間到底太短,在五行秘地又隻有殺與被殺,還不知道在修仙界應該如何做事,要不然……”


    “要不然怎麽樣?”


    宜法哭笑不得,“知袖,她不是你徒弟,你真不用那麽護。”


    她聽出來了,小丫頭自己就知道找人護她,那樣撅老白鶴的麵子,還把伏荒拉出去一起踩,都可以想見,百獸宗將來的雞飛狗跳。


    “不過,師兄這個徒弟收的還算不錯,有點像他。”


    人家用的一切都是陽謀。


    出族後的林家人,是死是活,都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什麽叫有點像他?”知袖不滿師姐說話的語氣,“分明比他好。”


    “……哈哈!哈哈哈!”


    宜法大笑,“你可完了,知袖啊,你有五個徒弟,真不用去搶他的。”


    “那五個……”


    知袖一幅一言難盡的樣子,“我覺得吧,還是收個女孩子好。”


    “哈哈!”宜法雙肩發顫,“當初我就讓你收女孩子,你非不幹,現在後悔也遲了吧!”她那大徒弟閔浩都結丹了,修為最差的兩個,去年也結伴出門試煉了。


    “還有十年,才是山門再開的日子,你要是急,就多疼疼我家佳人吧!”


    表麵上,她對徒弟很沒耐心,可事實上,她也是很喜歡的。


    “佳人?”


    知袖隱晦地撇撇嘴,“我當她師叔也有三年多了,沒一點感覺。”


    “……行!”宜法瞪她一眼,“我現在對你也沒感覺,滾吧滾吧!”她好心好意分徒弟,不領情就罷了,還嫌棄,太過份了。


    “師姐,你至於嘛?”


    “我怎麽不至於了?”


    南佳人遠遠聽到她們的語氣不對,忙拉了拉來拜見師父的師妹,正要交待小心一些,誰料她居然加重了腳步。


    “師姐,這裏好漂亮啊!”


    陸靈蹊裝沒聽到兩位長輩有些火氣的語調,走向望過來的兩個人,朝她們露了個燦爛的笑容,“弟子林蹊,拜見宜法師叔,拜見知袖師叔。”


    “嗯!起來吧!”


    宜法把小丫頭打量一遍,雖然覺得她的笑容很討喜,卻還是覺得自己的徒弟成熟穩重些,“撞獸會上幹得不錯!”


    她摸了一張金色小盾的符,“接著吧!哪怕白鶴當麵也不用怕,此盾定可護你一時。”


    “……”


    陸靈蹊簡直太驚喜了,“多謝師叔,”她又一次恭恭敬敬地行了禮,“師叔,這是弟子在百禁山無意所得,回頭您嚐嚐。”


    宜法接過玉盒,隨意打開,倒是沒想到,會是兩株千金菇,“你有心了。”


    雖然小了點,算是下品的,卻沒有蟲眼什麽的,品相不錯,“林家的事,你處理的也很好。”


    “不敢當師叔的誇,林家的事,知袖師叔曾跟我說過很多。”


    看到知袖,陸靈蹊很是親昵,“師叔,我師父說要謝您呢。”


    “那你謝不謝啊?”


    知袖笑咪咪地,“回頭,讓你的大地靈蚯,先到雲蕩峰幫我犁犁藥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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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陸靈蹊一口應下,“師父要是知道,謝您這麽簡單一定會高興的。”


    “去去去,才回去,就幫你師父了。”


    知袖擺手,知道她今天還要一個峰頭一個峰頭地拜,“佳人,帶你林師妹往各峰走一趟。”


    “是!”


    南佳人忙笑著應下。


    “時間不早了,你們現在就去吧!”


    宜法自然也清楚小師侄今天很忙,“喜歡東水島,以後有的是機會。”


    “是!”


    陸靈蹊拱手,“弟子告退!”


    跟南佳人一起退出長亭。


    “走吧!仙台峰那裏的致遠師伯可能更喜歡你的千金菇。”


    南佳人帶著她往仙台峰去,“不過,林蹊,你的膽子有些大呀!”在她師父和知袖師叔有些嗆聲的時候插進去,真是太危險了,“也幸好,我師父對你好奇著。”


    要不然,恐怕一個笑臉都不會給。


    “以後,盡量多聽多看,然後再說話。”


    “……噢!”


    師姐是好心提醒,陸靈蹊不管認不認同,都老實聽著,“師姐,采薇師……師姐也在仙台峰吧?”


    回到金風穀,她並沒見到家人。


    爹娘和爺爺,居然全在閉關。


    “在啊!她本就是仙台峰的人。”


    南佳人懷疑她要打聽什麽,“你家人的丹藥,一直都是采薇師姐親自送的。”


    隨慶師伯為了她,第一次求向宗門,找百獸宗要曦元丹呢,他老人家都那樣了,誰敢不盡心?


    “你爹娘的修為,已經升得很快了,”雖然沒法像她這樣,隨時都能衝擊築基,“不過,丹藥這東西,不能不用,但也不能過於依賴。”


    “我知道,師父說過。”


    陸靈蹊是想打聽采薇,不過卻不是南佳人以為的那樣,“他們這次閉關,主要是師父想讓他們避開林家人和……黑駝子。”


    用傳送寶盒送回千金菇後,黑駝子大概從林家人口中知道他們的關係,居然若有若無地想要接近爺爺。


    陸靈蹊對玩毒的非常忌憚,“師姐,采薇師姐應該也懂點毒吧?”


    “……自然!”


    南佳人看了她一眼,“不過,懂點毒,跟毒祖宗是沒法比的。”


    “噢!”


    陸靈蹊在心裏歎了一口氣。


    “師伯這麽急地打發你出來轉,恐怕也是想讓你避開黑駝子。”


    南佳人聽師父說過不少,“玩毒的人,心腸都有些毒,你又帶回了耳鼠,雖然金風穀的大陣,你能如意驅使,可人家是元嬰真人,想讓你吃點苦頭,易如反掌。”


    “……知道了。”


    仙台峰快到了。


    空氣中的味道,跟其他地方的,好像都不太一樣了。


    ……


    黑駝子其實並不駝,人家長得雖不能說玉樹臨風,卻也儀表堂堂。


    隻是常年玩毒的人,臉上有種不健康的白,雙目更是如蛇般冰冷。


    又到給隨慶試藥的時候了,他背著好像鍋一樣的黑鼎,走進特別為他開的金風穀小道。


    駝子駝子,指的其實是他背後的黑鼎。


    據說這黑鼎,不僅是剩各種活毒物的用具,還是特別的防禦古寶,黑駝子自行走江湖以後,就一直背著它。


    “聽說,你得了耳鼠?”


    見到隨慶的時候,黑駝子四處尋找耳鼠,“你也太小氣了,就不能讓我看看那小東西?”桌上隻有小半杯耳鼠的鮮血。


    “我花靈石是請你來治毒,不是滿足你的好奇心的。”


    隨慶聲音冷淡,伸著手在另一個玉杯上放血,“黑駝子,你要是再浪費我的血,浪費耳鼠的血,那你就可以滾了。”


    “……”


    黑駝子知道這家夥的口氣為什麽硬了,這一次,他沒跟他嗆聲,直接走上前去,在隨慶帶點藍色的血上聞了又聞後,輕輕一拍背後的黑鼎,一溜十隻好像黑玉的罐子在黑鼎輕啟的縫邊飛出。


    罐子裏裝著十條顏色深淺不一的小蟲。


    “看看,今天又死了七隻。”


    深藍色的蟲屍早就僵硬,隻餘三條顏色稍淡的小蟲還在艱難活著。


    黑駝子處理了蟲屍,在袖裏摸摸,很快摸出七隻白胖的小蟲出來,一個罐子一條,然後倒上隨慶剛放的血。


    “你相信耳鼠,那我們就試試耳鼠的血,能不能解吧!”


    小半杯的耳鼠血,他每個罐子放一滴,“這一次,我不加其他東西了。”


    隨慶的眉頭攏了攏,迅速分出五個罐子出來,“它們五個,你按計劃接著試。”


    黑駝子一笑,摸出一堆的壇壇罐罐,各種各樣的藥粉,在蟲身上撒不同的份量。


    做完這一切,他正要再收起來,被隨慶一把按住,“慢!這一次,你不能再走了,我要親自看著這幾條蟲。”


    “你不相信我?”


    “嗬!誰敢相信你?”隨慶直視他的眼睛,“黑駝子,別以為你的小手段,我就一點不知道,你想養毒我不管,但我不是你的試驗品,但從現在起,你老老實實就呆在這個房間。”


    “……”


    黑駝子在他眼中看到了絕對的威脅,嘿嘿一笑,“不就是讓我呆在這裏嘛?隻要你不怕,我把這房間弄成毒屋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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