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流言便罷,知道了,陸靈蹊在宗內再也呆不下去。


    聽說坊市有專門賣消息的散修,她覺得可以去問問,當然了,如果流言還欠什麽火侯,跟著加一把也行。


    隻要運作得當,流言也可以猛於虎。


    當人人都聽說這波仙鶴有問題,不管信不信,認了仙鶴當靈獸的修士,心裏總會有點小疙瘩,發現任何一點不對,或許就能及時止損。


    陸靈蹊的想法是好的,隻是才出外事堂的大門,一道傳音符就飛到了麵前。


    靈力輕點,宜法師叔的聲音傳出來,“林蹊,速來東水島,師叔有話問你。”


    啊?


    這時候去東水島?


    陸靈蹊覺得,宜法師叔找她可能跟昨天的那場架有關係。


    望望還遠的山門,再看看東水島方向,隻能老老實實地過去。


    “林蹊拜見宜法師叔,拜見知袖師叔。”


    看到知袖,當然也看到了比她更老實呆在一旁的閔浩,陸靈蹊連忙討好,“兩位師叔,我和閔師兄保證以後都不會再打臉了。”


    一開始就知道師兄有些呆,跟他氣什麽氣?


    陸靈蹊早就後悔了,講經堂裏,大家表麵沒看她,其實都偷瞄她了。


    她的仙子形象,以後都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挽回來。


    “嗬?以後不打臉了?”知袖眉毛一豎,“那就是說,你們以後還要打?”


    陸靈蹊跟這位師叔最熟,不怕她嚴厲,幾步上前扯了袖子,拉長了音調,“師叔~~,切磋都不行嘛?閔師兄打架可有一手了,我還想跟他多學學呢。”


    閔浩:“……”


    他的臉都有些土,隻是各種青紫交雜,看不出來。


    其實要不是師父被師妹扯得緩和了神色,他真想說,小祖宗,你饒了我吧!


    “切磋啊?”


    沒有生氣,還想切磋,知袖對聰明又大氣的師侄太喜歡了,“閔浩,聽見沒?以後帶你師妹好好玩。”


    她揭了師侄臉上的鬥笠,正要撫慰幾句,就被青青紫紫又脹脹,兩眼腫得隻有一條縫的第二張豬臉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好家夥,怪不得南佳人他們要上去拉架,合著兩個人全朝臉上招呼了。


    “師叔,不嚴重,過兩天就好了。”


    陸靈蹊連忙搶回自個的鬥笠,“就是切磋錯了手。”


    “……”


    “……”


    宜法和知袖是女人,既然是女人,難免有些愛美通病。


    雖然早就知道,小師侄也很吃了些虧,卻沒想,閔浩真能下得去這樣的重手。


    兩人本來緩和的神色,不約而同又嚴曆起來。


    隻是已經教訓過閔行,現在再訓……就有些過了,萬一生怨,說不得還是小丫頭倒黴。


    “罷了。”


    宜法暫時按下那口氣,“叫你來,不是問你們相互打臉的事。”


    那問什麽?


    陸靈蹊不解。


    “閔浩說,你們打架的源頭在仙鶴上。”


    宜法轉了轉手上的儲物戒指,“林蹊,我問你,你不喜仙鶴,最主要是因為白鶴前輩,還是單純的就對百獸宗的仙鶴感覺很不好?”


    “……”


    怎麽問這個?


    陸靈蹊心中一邊雀躍,一邊各種念頭雜生,“白鶴前輩是老狐狸。”


    她的師叔好像也是老狐狸,這應該跟重平師叔傳回的機密有關,“就算他要交好天下,百獸宗的靈獸多著了,怎麽也不至於把仙鶴全都清走。


    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總覺得……,他半賣半送的這一批仙鶴有他的味道。”


    她沒狗鼻子,但百獸山開蛋以後,一些人私下裏傳她有狗鼻子,那就扯扯吧!


    “有他的味道?”


    宜法的眼睛微微一眯,隱晦地打量了小師侄一眼,“這話以後不要再亂說了,你總不至於希望,將來被人叫做狗鼻仙子吧?”


    啊?


    陸靈蹊還要扯的話,連忙忍住。


    “閔浩,林蹊還小,女孩子有些小性很正常。”


    宜法敲打完小的,又敲打大的,“但女孩子的臉麵有如性命,不要說她是你的師妹,哪怕敵人,輕易也不能動臉,你可明白?”


    “明白!弟子以後再不會了。”


    閔浩不傻,早在師父和師伯一齊變臉的時候,就知道以後要糟。


    好在,師伯終於把該說的又說了出來。


    “嗯!你去吧!”


    宜法轉臉的時候,就扔給陸靈蹊一個小陣牌,“滾到無瑕池,給我好好泡一泡你的豬頭臉。”


    “……”


    被嫌棄豬頭臉的陸靈蹊老老實實接著小陣牌,往無瑕池去。


    直到兩人走遠,知袖才按下其他情緒,連打結界,“師姐,你們是真懷疑新弄回來的仙鶴,是老白鶴的分身?”


    “無風不起浪,這一次,隻怕是真的了。”


    宜法歎了一口氣,“好在那些個小東西,都養在獸堂。”


    養在獸堂的靈獸,都是不能認主的,隻拘了部分神魂於命牌,便於驅使。


    “養在獸堂也不行啊!”


    知袖有些冒火,“我來的時候,還曾看到有弟子乘鶴而行到處耍呢。”


    “乘行就乘行吧!”


    宜法聲音淡淡,“這麽些年,白鶴幾次到坊,連你我都曾坐於他背,更遑論其他?”


    千道宗立宗數萬年,明麵上的東西,誰不知道?


    “他這麽急著弄一堆分身,倒不像監視什麽。若沒意外,應該還是病了這些年,求生心切,想把當年的事,再玩一遍。”


    啊?


    知袖臉上迅速變色,“你是說……”


    宜法微微點頭,“林蹊把她的仙鶴送給了太霄宮葉湛嶽,他修的功法有些特殊,這幾天已經感覺不對了。”


    “……”


    知袖氣白了臉。


    那老白鶴分明是當著她的麵,算計她家的人啊!


    若不是林蹊打死不肯要仙鶴,若不是她權衡利弊後同意了,後果……


    “這樣說,太霄宮是要出頭嘍?”


    “不錯,秘密照會已經發來。”


    宜法倒挺高興,他們家不用出頭,“除了我們幾個大宗門,其他各宗,太霄宮已經親派了人手。沒意外,還有個把月,就要見分曉了。”


    “……”


    知袖把師姐沒喝的茶拿過來,咕嘟咕嘟喝完,“以仆噬主我聽說過不少,可是噬主之後,還能借主之靈為己用……真是聞所未聞,當年百獸宗的那位就那麽蠢嗎?”


    “誰說他蠢?”


    宜法可惜地看了眼被她砸壞的玉杯,從石桌上又拿了一個空的倒滿,“據查,當年的兩人應該是有主仆情誼的,那位前輩傷重不治,放心不下百獸宗,用自己的靈力助靈獸更進一步,然後托付整個宗門給他,也是很正常的。”


    不正常的就在,有人食髓知味,而且越老越貪婪。


    宜法輕啜一口靈茶,“這麽多年沒被發現,除了白鶴自己謹慎隻對魔門弟子出手外,最主要的是,他一直沒用分身對新主沒趕盡殺絕。”


    魔門功法大都霸道噬血,走的是歪路子。


    修煉的時候失了部分靈力,甚至泄了部分生機都很正常。


    “但這一次……”


    宜法放下玉杯,“他是打錯了算盤。”


    “或許……他沒打錯算盤。”


    知袖想到了什麽,“白鶴年紀大了,臨死前拚一拚十階,衝得過,以他的本事就算打不過人,跑還是很容易的。”


    “所以啊!重平師兄他們還沒回來。”


    宜法笑了笑,“而且,葉家的葉琛也不是好惹的。別人怎麽狗咬狗,我們就不必管了,回頭等他們動手,我們再處理那幾隻小鶴就是。”


    ……


    太霄宮,葉家別院。


    三個葉家長老,盯著葉湛嶽結束今天的修煉,“如何?”


    “沒有增……,又少了一絲絲靈力。”


    葉湛嶽的麵色很不好,“老祖,我這樣還要等到什麽時候?”


    “快了!”


    須發皆白的葉琛笑著給他寬心,“隻要有十個人以上的證據,老白鶴想不認賬都不可能。”


    “……”


    別人認不認賬,葉湛嶽不想管,他現在隻想關心自己,“老祖,我這兩天,還有絲精神不足……”


    “你那是嚇的。”


    葉琮打斷他的話,“放心,我們已經查過宗門秘檔,老白鶴的噬主魔功,隻能少少地影響新主。”


    “可是……”


    “沒有可是。”


    葉琛在葉湛嶽腰間的玉佩上連打數個手印,“湛秋,你的年齡還小,修為還低,哪怕盡數付之流水,重頭再來,也無需多長時間。”


    “……”


    葉湛嶽的臉白了白。


    在老祖們看來,他無需多長時間,可在他呢?


    “這世上的機緣從來都不是白來的。”


    葉琛深深看了他一眼,“相比於五行秘地那種可能丟命的機緣,白鶴的這場機緣,不僅於你,於我葉家,甚至整個太霄宮,都非比尋常。”


    要是老白鶴真的借此衝進十階,那就值錢了,不管是活的,還是死的。


    不僅他值錢,百獸宗的賠償也一樣值錢。


    “湛嶽,從今天開始,你不要再出門了。”


    “……是!”葉湛嶽心下顫了顫,“湛嶽恭送三位老祖。”


    房門在他麵前,輕輕開了,又輕輕合上。


    葉湛嶽再也維持不住坐行,攤倒在蒲團上,第一次眼露迷茫。


    他原想著,今天找一找堂弟湛秋,跟他談一談,驅一驅心底的恐懼。


    可是現在……


    修煉二十一年,本來,按自己的進度,用不了五年,必能再進一步,到時安安穩穩一個築基中期到手。


    但現在,前路到底如何,再不是自己能把握的了。


    不管老祖他們有多少信心,在知道老白鶴真正的心機後,他都心頭惴惴。


    就像堂弟說的,那老東西,以一個靈獸的身份執掌百獸宗,雖然對那裏有些情誼,可是這情誼相比於他自己的性命而言,肯定也是靠邊站的。


    要不然,人家也不會急著放出那麽多分身給道門弟子。


    以前,他隻會針對魔門呢。


    葉湛嶽的臉色更白了,爬起來的時候,直撲大門。


    可是,本來隨手就能打開的大門,這一次,卻紋絲未動。


    “放我出去……”


    他身體軟軟地滑倒在門前,眼睛不由自主地紅了,“放我出去。”


    葉湛嶽的聲音並不敢喊大,他好像隻喊給自己聽。


    披著葉家天之驕子的皮子,風光了這些年,他其實更清楚,幾位老祖冰冷的心。


    他們決定的事,不會容許一點變動。


    “為什麽……要送給我?”


    葉湛嶽捂著臉,渾身都想發抖。


    那隻仙鶴原本不該是他的。


    先是林蹊,後是堂弟,他們為什麽都沒要?


    ……


    被葉湛嶽惦記的葉湛秋,在離他不遠的小院裏,呆望著沒幾縷雲絲的天空。


    要不了多久,天又要黑了。


    他做了他該做的,可是老祖們的選擇……


    上輩子直到死,他都不曾進到家族的中心,實在沒想到,老祖們會那樣選擇。


    “嗬嗬!”


    他對著天空,不知道是笑上一世的自己,還是笑這一世的自己。


    老祖們一直都是那樣,隻是自己笨,沒看透罷了,“這樣的葉家……”


    喃喃間,他的臉上似哭似笑,然後猛然跳了起來,對著天空,狠狠一呸,“呸!呸呸呸……”


    直呸到嘴巴幹幹,再也呸不出來,葉湛秋才轉身進院,把該收的收收,趁著夜色大步離開。


    他不敢再呆下去了。


    曾經的自己是個無用之人,被利用,被放棄也就罷了。


    可是天才的堂兄呢?


    葉家未來的掌舵人,那些個老東西,也是一樣說用就用,說棄……也可能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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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靈石有寶貝,至於希罕這樣的葉家?


    ……


    無瑕池中泡著的陸靈蹊,不知道一個不經意間,這世界又改了多少。


    反正她現在是放心了。


    掌門師叔他們既然已經對老白鶴起了那麽大的戒心,那該他們做的,一定會做。


    她人心力微,還是在這裏,好好把自己的豬頭臉泡還原,要不然真是沒法出門了。


    “呀!你可真會找地方快活。”


    回來的南佳人進來的時候,看到師妹仰躺在池水上慢悠悠地劃水,真是不知道說什麽好,“我拜托你,金風穀才是你的家。”動不動就跑這邊,算怎麽回事嘛。


    “羨慕了?”


    陸靈蹊笑嘻嘻地,“羨慕你也沒辦法,誰讓宜法師叔喜歡我呢。”師叔都沒讓閔師兄進來,“要不然,你也到演功堂,跟哪個倒黴蛋一起打個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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