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名鼎鼎的心魔劫具體什麽樣,陸靈蹊還不知道呢。


    這一次跟青主兒說好,先讓她自己來,除非實在看她艱難了,才能吃。


    因為有青主兒在,陸靈蹊對修仙界人人忌憚的心魔劫,反而有點期待,隻是,這樣突然變換畫麵算什麽意思?


    心魔來時,都是這樣突然變換的嗎?


    如果這樣,應劫的修士在心裏有了準備之後,又怎麽還會被它所惑?


    陸靈蹊剛這樣想,就見灰蒙蒙的天空下,原本朦朧的大地顯現出來,而自己好像就踩在上麵。


    哢!


    腳下一聲脆響,低頭的時候,卻是一截被半掩在塵土中的白骨被踩斷了。


    陸靈蹊輕輕吐了一口氣,這裏的樣子很像是早就死寂的戰場呢。


    隻是她的心魔劫……,沒有家人,沒有遺恨的祖宗,沒有宗門,沒有百禁山,怎麽會是完全跟她不相屬的地點?


    陸靈蹊剛在心裏這樣想,就見不遠處,一朵矮矮好像向日葵的半殘小花,在一陣風來時,吹落塵土顯露出來。


    她腳下微一用力,飛身到前。


    花朵確實是半殘的,地上零落的不止有花瓣,還有幾顆爪子。


    陸靈蹊手上的靈力輕拂,一具深陷地麵的屍骨顯於麵前。


    死了的人還在舉著手,半殘的向日葵好像就紮根在他手邊的泥土中。


    陸靈蹊的心,不知怎的突然有些慌!


    師父說,心魔劫之所以恐怖,在於它的千變萬化上。


    雖然大多時候,它是圍著應劫修士心之恐懼的地方展開,但也有很多時候,就好像夢中夢一般,是劫中劫,你看到的也可能是你的前生,也可能是未來可能將要發生的……


    陸靈蹊慢慢蹲下去,小心撿起一片落在地上的花瓣,果然如她所猜,這不是真正的花,是……如重影一般的法寶。


    這世上,如重影一般的法寶,並不是沒有,可別人的如何,不關她的事,與她有關的……隻有殺神陸望老祖的花枝。


    而且,它現在所顯露的是一朵向日葵。


    陸家有個葵葵,葵葵現在跟她爺爺在一起。


    陸靈蹊的心不可控製地‘咚咚咚’巨跳起來,她的手小心地觸向向日葵的枝幹,花瓣飄飛,在虛幻之間,變成了一杆帶著香氣,而沒有花的枝條……


    這?


    是陸望老祖嗎?


    那這裏是什麽地方?


    陸靈蹊正要遊目四望,手中的花枝突然香氣大盛,一個淡淡的影子帶著滄桑帶著落寞顯出身來。


    老祖陸望?!


    陸靈蹊在十麵埋伏的悟功畫境裏見過他無數次,那時候的他何等……


    “……我等了你很久!”


    看到麵前的女孩,陸望也愣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露出了慈笑,“你是我十麵埋伏的傳人,是不是?”


    “……是!”


    陸靈蹊不明白他怎麽會死的,亂星海六十年,安畫那些佐蒙人忌憚她的樣子,還有從所抓之人的口供上,老祖分明活的很好才對。


    “我在你身上,還感覺到了一絲血脈牽扯!”


    陸望微微歎了一口氣,“你不肯在第一時間,把我們之間的血脈牽扯說出來,是不是對陸家,對你自己的這份血脈關係很不滿意?”


    陸靈蹊:“……”


    一時之間,她實在不知如何回答!


    她與陸家,各自安好不行嗎?


    “你眼中無恨,”陸望欣慰,“看來也知道了很多陸家事!”


    “……是!我沒有生在陸家,不曾長在陸家,雖然與陸家有關係,可是,我想……我想各自安好,互不打擾。”


    “互不打擾?”


    陸望苦笑一聲,“是個辦法!不過,你有沒有奇怪過,為何我父祖三代祭身祭魂,幫陸家回歸平凡,我卻要為陸家重新引入暢靈之脈?”


    為何?


    陸靈蹊確實奇怪過。


    不過,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這裏麵牽涉到寧老祖,牽涉到無想老祖,牽涉到早就死了,留下無數遺恨的信老祖和誠老祖。


    祖宗們的選擇,都不是她能改變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都有他們說不出的苦衷。


    陸靈蹊從不曾主動去探查,也沒打算去探查,因為那太難受!


    “看來,你也是個聰明的孩子!”


    陸望的眼睛,好像在看她,卻又好像透過她,在看她的長輩們,“莊生曉夢迷蝴蝶!到底我們是莊生還是蝴蝶,隻怕誰都說不清!


    老夫隻能跟你說,蘭因絮果,必有來因。這世間緣起緣滅,均是因果。


    雄鷹和螻蟻的區別在於,前者看得到遠方的廣闊,而螻蟻隻看到腳下的方寸……


    這人生就像一局棋,有的人是棋子,有的人是下棋的人。


    真正厲害的人,手不沾血,隻是不經意地推波助瀾,就能想讓誰生,就讓誰生,想讓誰死,就讓誰死。


    我之所察,天淵七界無數年前的諸多衛道之人,受人暗算,最終沉於輪回,在輪回中迷失了自我。


    所以,老夫就重布了一局棋!”


    什麽?


    陸發蹊麵色微變。


    她,和她家都是他棋裏的子?


    “對不住,那是老夫年輕氣盛時所為。”


    陸望長歎一口氣,“不過,看到現在的你,老夫也沒什麽後悔的。一念起,萬念滅,一葉一菩提,一花一世界,我們的一念,其實有無數種可能,比如說……”


    他笑著看向陸靈蹊,“現在你見到的老夫,是個可憐的死人,可是,老夫相信,在你的那一個世界,老夫還活著。”


    “……”


    陸靈蹊心下猛然一跳。


    “老夫因父祖的身、魂之祭,執念太深,伏魔之心更是重的與魔無別,除魔是殺不盡的煩惱之魔,而你和你家人的存在,則是老夫的魔,亦是老夫的道!”


    “……”


    這一句,陸靈蹊有些聽不懂了。


    陸望顯然不想跟她細細解釋,“我們能在這裏相見,除了老夫與你之間早有因果,還因為,你身上有一個時間之物。”


    什麽?


    陸靈蹊正在想什麽叫時間之物的時候,儲物戒指一動,亂星海被青主兒死活要換的沙漏,就被陸望抓在了手裏。


    “不錯,就是它!”


    陸望麵上微帶欣喜,“老夫亦曾是它的主人,不過,看到它現在這個樣子,顯然現在的我,早就用過它了。”


    說到這裏,他又忍不住帶了些唏噓,“老夫死在這裏,與它……應該有很大的關係,不過看到它在你手中,老夫心中無恨,卻隻有喜,顯然,用它的目的,老夫達到了。”


    “……”


    陸靈蹊看著被他又遞回的沙漏,心中不知怎的有些害怕!


    “不要怕!”


    陸望微笑,“法寶無罪,隻看用它的人,把它用在何處!


    仙界其實有無數的大能,想要得到它,可是,最終它卻落在了你的手上,這是你們的緣份。


    不想用它,它可以一直是現在的樣子。


    當你想用它了……”


    陸望打量與他牽扯甚深的女孩,“你的修為太低,還遠遠用不到它。老夫在這裏死時已過玉仙修為。”


    他環顧四周,低低歎息一聲,“你想用它,要麽超過我的修為,要麽……找到時間之沙!”


    “……”


    陸靈蹊覺得,她這輩子都用不上它。


    回家就把它封起來。


    “此物的每一任主人,都隻能用它一次!”


    陸望虛虛的身體晃了晃,突然就更淡了些。


    他知道自己的時間無多,抬手把沙漏如抓出般,又扔回了陸靈蹊的儲物戒指,“十麵埋伏同階無敵,老夫雖殺生百萬,卻從不曾後悔,因為老夫所殺的,都是該殺之人。


    你記住,惡,是因為心無牽扯,無所畏懼,故——可隨性而為。


    善,因為心有牽扯,就必有擔當,故——心存善心,心存感恩!


    但一旦你有了牽掛,你就有了致命的弱點!”


    他能感覺到,死在這裏,是因為他的執念,他的心魔,他的致命弱點!


    他的致命弱點是什麽,他心裏清楚!


    陸望的身影好像隨時都能化開,“惡給你自由!善給你擔當!正所謂梅到人間老一歲,杏來世上又逢春,很多時候,隻看你的選擇是什麽,若是做錯了選擇,恭喜你,你與我一般,有一個改過的機會,不要把時間法寶扔了,更不要把它示人。”


    “……我記住了!”


    一陣風來,陸望的身影,還有花枝俱化成點點靈光,飄於無形……


    陸靈蹊心裏不知為何,突然感覺好難受,低頭看著未被泥土完全掩住的老祖屍骨,跪蹲下來,扒著土親手掩埋!


    好半晌,墳包在她的沉默中,越擴越大,十指都感覺好痛了,這方世界還未消失。


    ……


    仙界,修煉中的陸望突然心有所動,快速把一個周天修煉完,神識探進儲物戒指,卻發現最最重要的寶貝在眼前化成靈光消失了。


    這?


    陸望連忙檢查身體,果然,早就穩下的玉仙修為,現在卻在慢慢的弱化,不過片刻,就跌回了天仙境。


    他眉頭一蹙,坐在原地半晌,才跳起來,查找朋友傳來有關天淵七界最新消息。


    一枚枚玉簡在他手上劃過,待到神識全都掃盡,才低低地笑出聲來,“嗬嗬!嗬嗬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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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著笑著,陸望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遙遙祭掃於地,“恭喜!謝了!”


    ……


    青主兒為防自己再次控製不住,這一次,是數著時間,封自己的五識。


    聽說,心魔劫時,很多修士能在數十息的時間裏,在劫中過上一生,甚至幾輩子。


    這一會,她已經數到五十息了。


    外麵還是沒有靈蹊的聲音。


    也不知道,她的心魔劫怎麽樣了。


    青主兒有些心亂,又數到了六十,外麵該有的動靜,還是沒有。


    隨慶師父說過,超過百息,應劫之人就會有危險!


    林蹊……不應該沉迷於心魔不自拔吧?


    爺爺、爹娘都很好,寧老祖、無想老祖現在也挺好,餘呦呦就在雷河岸邊,師父、師叔也在這裏陪著,百禁山那裏,宜法師叔都說了,瑛姨跟重平師叔做了交易,換了好些食靈蜿蟲,那邊這麽多年,也一切都正常。


    林蹊一沒遺憾,二沒什麽過不去的人和事,不至於呀!


    數到了八十,青主兒終於受不住了,她迅速撤開被自己封的五識,正要所有動作的時候,就聽陸靈蹊‘嘶’的一聲痛呼!


    “怎麽啦?”


    青主兒一邊遺憾(慶幸)那一閃而過,誘人的東西,一邊又急急看向陸靈蹊,不知她的痛呼何在。


    當然,更好奇,她的心魔劫到底是什麽。


    “啊?沒……沒什麽!”


    陸靈蹊摸摸自己的手指頭,確定它們好好的,正要細想自己剛剛經曆的一切,記憶突然之間就好像扭曲了一下。


    識海被攪動,幾乎在瞬間,就痛的她想哆嗦!


    “林蹊,林蹊你怎啦?”


    “好痛!”


    陸靈蹊抱著自己的腦袋,記憶裏的一切,全都模糊起來,隻對沙漏和一具埋在土裏的屍骨印象深刻起來。


    “痛啊?”


    餘呦呦也算著時間,趕了過來。


    青主兒連忙縮好,變成她法衣上的一根紗。


    “沒事,緩緩就好!我過心魔劫的時候,也是身痛心痛!”


    她的心魔劫是曾經的師父九壤,他不僅抓了她,還把爹娘和妹妹一起抓了,甚至,連妹妹的孩兒都沒放過。


    一家人……


    “不過,那都是假的,隻是我們最害怕,最恐懼的幻覺罷了。”


    是嗎?


    陸靈蹊識海中的痛苦如潮水退避一般,好像不是很痛了,但是十指……感覺真的皮都磨破了那種痛!


    “好了,我沒事了。”


    陸靈蹊感覺自己跟那具屍骨承諾了有關沙漏的一些事,下意識地,就選擇了什麽都不說,“我師父呢?”


    師姐采薇的神識探了過來,可是師父和宜法師叔卻沒影了。


    “宜法師叔有所悟!”采薇傳音過來,“隨慶師伯去守秘地之門去了,林蹊,也也到師叔這邊穩定境界吧!”


    林蹊法體同修,與別不同。正好宜法師叔作為高絕,能夠引帶的靈氣也更多,兩者互幫互助,肯定更好。


    “好,我一會就過來。”


    雷河裏有個奇怪的東西,陸靈蹊想了想,提醒道:“呦呦姐,這雷河裏有危險的東西,我穩定境界的時候,就麻煩你和采薇師姐多注意我們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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