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月朗星疏的一夜。


    陸靈蹊帶著青主兒遊走在紫心草原,一邊感受周圍不一樣的靈霧,一邊做好收取靈萃露的準備。


    可是,時間一點點的過,她們原本輕鬆自在的神情,卻漸被凝重取代。


    周圍薄霧重重,可是,哪怕附於紫心草,也凝不出露珠來,好像它們被什麽幹擾了一般。


    “在那邊……”


    青主兒指向西頭,“我感覺那邊影響霧凝的源頭,就在那一邊。”


    “……”


    陸靈蹊沒有加快腳步,反而淩空停了下來,“主兒,我們在這裏幾天了?”


    “六天了。”


    青主兒好像想到了什麽,“你是說……”


    “難保沒有這種可能啊!”


    陸靈蹊唇角微哂,“紫心草原的情況,這天下誰人不知?”


    收取靈萃露看似簡單,但是,她們在這裏多天,一直都沒碰到什麽人。


    現在來人了,卻是以這種方式……


    “我們沒有掩飾的在這裏收取靈萃露,也許早落有心人的眼睛裏了。”


    佐蒙人大概一直在她的周圍盯著。


    要不然,那洪家兄弟怎麽會出現的那麽早?


    沒有大秘密要保護,他們怎麽可能連神魂都爆?那可是連輪回都做不到的。


    “先把大耳它們送過去。”


    “嗯!”


    小心無大錯,青主兒哪裏敢拿她們的性命冒險,“靈蹊,你在這裏先布個九方機樞陣。”


    點子若是太硬,她們也要有個能退的地方。


    “小心點。”


    陸靈蹊翻手摸出九方機樞陣的陣盤陣旗,“現在人人都知道我有你。”既然知道了,肯定就會戒備著,“不用靠得太近,先把大耳四個往前送送就行,等我把這邊布置的差不多了,我自己親自去。”


    她倒要看看,來的人能是誰?


    佐蒙人那邊因為她,連著隕落五位金仙大修後,似乎一直都消停的很,現在又弄動靜……,陸靈蹊感覺不會是他們自己人。


    他們能在仙界混上這麽多年,肯定有不少給他們大開方便之門的人奸。


    以前那些人沒有動,可能是不想暴露,但是現在……


    現在不是那些人想不暴露,就不暴露的時候了,已經傷筋動骨的佐蒙人,為了避免他們自家的傷亡,會把那些人一一逼出來。


    那種人(東西),對上佐蒙人沒一點骨頭,但是對人族自己人時,卻能狠戾無恥到極點。


    隱隱的,陸靈蹊感覺洪家可能就是那一陣營的。


    告訴晉師伯,讓雲天海閣查……


    陸靈蹊感覺不太可能。


    濟水在萬壽宗和太疏宗的交界,兩宗因為有濟水這個緩衝點,才一直相安無事。但是,雲天海閣若是插手,兩宗隻怕都不會答應。


    尤其萬壽宗因為失蹤的包世縱,已經跟雲天海閣有些磨擦……


    這也是陸靈蹊沒有立馬聯係晉師伯的主因。


    聯係的多了,容易被人誤會,天淵七界的修士全都投向了雲天海閣。


    這種誤會,不僅於雲天海閣不利,也於他們不利。


    陸靈蹊雖然甚喜雲天海閣的某些人,但是,也注意著彼此的分寸和距離。


    天淵七界的未來,也許隻在天淵七界。


    並不是大家飛升到了仙界,就能得到仙界各方的認可。


    除魔大戰選在天淵七界,未償沒有某些掌權人的私心、忌憚……


    神隕地裏的前輩們,隻怕也不稀罕再回仙界這個破地方。


    雖然混沌巨魔人的新世界不太好弄,但是不試試,又怎麽知道呢?


    陸靈蹊還期待著晉階玉仙後,往那邊走一趟呢。


    九方機樞陣很快被她以最快的速度布下,清風徐來,追上等在半道的青主兒,兩人慢慢悠悠地往前去。


    ……


    仙盟坊市,安頓在賭物館的柳酒兒,也終於看完了師伯宜法送來的所有資料。


    一張大大的地圖上,被注上了無數細小文字,她想查仙界的哪一方勢力,哪一家,甚至哪一個人,靈力一點,就會有詳細資料。


    透過這張地圖,透過送來的十幾份玉簡,南佳人也在迅速熟悉這個剛剛踏入的仙界。


    “佳人,以後這些事,就交給你了。”


    宜法甚為高興地又塞給徒弟一枚不對外公布的消息玉簡,“有什麽事,你都可以和尚仙商議,若是你們兩個都不決的……”


    柳酒兒感覺到師伯的目光放在她身上,老實伸手,“我幫忙!”


    “對,就是你幫忙。”


    宜法笑眯眯的,“阿菇娜現在是聖者的徒弟,你們也可以找她幫忙。”


    “……所有大事,都讓林蹊一個人擔了,我們大概也沒什麽好忙的。”


    至少這些年,師父最大的精力,還是用在收集各方消息上。


    南佳人在接仙殿看了仙界大事記,真是不服不行。


    林蹊在外域戰場鬧了那以多事,每一個都大的……,他們想幫都幫不上。


    “師父,我大概會和您一樣。”


    “和我一樣?行啊!”


    宜法不介意徒弟跟她一樣,“我這些年幹得也還不錯!”


    敵不動,我不動,敵動……,我還不動。


    不動是為動。


    “上善若水,水至善至柔,水性綿綿密密,微則無聲,巨則洶湧。”


    宜法看向三個能替她擔下所有的弟子,“與世無爭,卻又容納萬物。人生之道,若過如此。林蹊怎麽做,你們暫時都不必管。”


    他們想管也管不了。


    “那丫頭給她自己找了能管之人。”


    雲天海閣會替她出頭,刑堂會為她出頭。


    甚至,她還綁架天下……


    宜法生平最得意的,便是教出了林蹊。


    雖然師兄隨慶常常氣她,可是,世人都是有眼睛的,因為林蹊,天下堂的藏書樓獎勵,正有一枚躺在她的儲物戒指裏呢。


    “你們現在要注意的是安畫和成康。”


    隻把林蹊當試練對象,這是看不起誰呢。


    宜法冷笑,“林蹊在明,他們在暗,仙盟坊市這一次的事,沒意外的話,她們也全程參與了。你們要做的是,從蛛絲馬跡中了解他們,打壓他們,伸個爪子,就給我砸一下。


    你們砸不動,還有天下堂,還有刑堂,甚至萬壽宗也不是不可以合作。


    隻是,跟那些人合作的時候,你們也要顧著自己的安全。


    仙界的形勢看著對我們越來越好,但事實上,都是抓不住,摸不著的。”


    江頭未有風波惡,別有人間行路難。


    神隕地前輩們,就是前車之鑒。


    “實力未足之時,我們要做的是溶入這方世界,但溶入,並不代表同化,我們——永遠隻是我們,你們聽明白了嗎?”


    這話有些繞口,但是,三人都聽明白了。


    柳酒兒三人一齊點頭。


    “聽白了就好。”


    宜法很滿意他們的態度,“仙界形勢複雜,有些誇讚聽聽就好,當真了……,那就離死不遠了。”


    陸望以一己之力,用花枝模擬九方機樞陣,等於把佐蒙人的那位金仙長老活活憋死在陣中。


    再加上,他們一下子飛升了這麽多人……


    宜法可以想象,現在的酒樓、茶館,有多少人在誇他們。


    “大事難事,看擔當;逆境順境,看胸襟;是喜是怒,看涵養;有餘有得,看智慧;是成是敗,看堅持!


    仙界這麽多年,都未再出一位聖者,你們當看得清楚明白,他們……全都病了。”


    雖是道,卻也是魔!


    宜法透過種種,曾經把自己代入到各方的掌權人,發現他們全都陷在自己弄出來的死局中,好,好不起來,壞……,又實在墮落不下去。


    哪怕把佐蒙人驅逐了,不把‘心’之枷鎖打開,心魔也會要他們的命……,焚身焚神!


    “前車之鑒,我們更要引以為戒。”


    惡念是兩把刀,傷人必傷己。


    宜法在心中歎了一口氣,“該交待的,我都交待過了,以後,除了林蹊給我們傳信,其他……都不必再打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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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不同意也沒轍。


    南佳人捏了捏隻給她一個人的玉簡,“弟子在這裏,提前祝師父閉關順利,更上一層。”


    “……”


    宜法笑了,“走走走,到你房間,我們師徒再說點私密話。”


    師徒兩個笑著走人,獨留下尚仙和柳酒兒還在對著大地圖,熟悉各方。


    “……你閑著也是閑著,要不然……”


    尚仙沒管師妹的瞪眼,“算算那兩個人的魂火可能在什麽地方。”


    這?


    柳酒兒摸了摸掛在腰間的布袋,裏麵封著的兩個人,剛進來就塞到了師兄房間的秘櫃,“現在……時機不太好。”


    她搖頭拒絕,“想要算……至少得讓我跟那安畫、成康過上一招才行。”


    那兩個人,可是用來吊大魚的。


    而且,隱隱的,柳酒兒總覺得,那兩個人……未來於他們可能就是救命之物。


    “師兄,當初說好的,放長線吊大魚,你現在都還不能出門,就想撈魚,是不是太過了?”


    “……我就是提個建議,你這麽激動做什麽?”


    尚仙無奈,“佐蒙人又在這邊隕落一位金仙大修,我要是那安畫、成康,輕易絕不會再伸頭了。”


    人家都不伸頭,師妹又能跟誰過招?


    “畢竟這裏,於他們太危險了。”


    人族在此駐紮的金仙大修最多。


    “但是,他們失了一個金仙大修,肯定還要補給。”


    尚仙的主意,主在人家的金仙大修上,“我們對這裏不熟,那新來的佐蒙金仙,難不成就熟了?”


    大家半斤八兩。


    “我的意思是,你算個大概,我好把他們從人群中捋出來。”


    每次都拿金仙朝他們這些剛飛升的小天仙動手,太不要臉了。


    “多捋上兩次,他們就能老實了。”


    回回都被人欺軟怕硬,反正尚仙感覺挺煩的,“就算不老實,肯定也不會死磕我們。”


    “……不行!”


    柳酒兒在袖中掐了掐手指頭,再次搖頭,“師兄,這裏不是天淵七界。我感覺,我要是隨便算的話,於我……會很不好。”


    什麽?


    尚仙嚴肅起來,“你怎麽不早說?”


    “感覺……”柳酒兒無奈,“感覺這東西,你讓我怎麽說?”


    “那好吧,那兩個人……我看好。”


    此時,熱鬧了好幾天的長盛街,終於安靜了下來,一個老修,背著他的卦幡,慢悠悠地從遠方走了過來。


    又交待了徒弟好些話的宜法在窗前無意中瞥過,眉頭不自覺地蹙了蹙。


    仙界有個神算子,百年一卦,據說神妙無比。


    每到算卦的差不多時間,仙界各方都會四處尋找,如今……好像又快到那位百年一卦的時間呢。


    宜法歎口氣。


    柳酒兒也有神算之名,以後……


    她接過徒弟奉上的茶,正要說什麽,突然頓住。


    長街的另一頭,陸望正背著手,好像很有目的性的往卦攤去。


    “算一卦!”


    “閣人稍待!”


    算卦老修的目光閃了閃,從儲物戒指裏,把桌椅板凳什麽的全放出來,又拿上文房四寶,才要坐下,一庸從遠方一閃而至,“算卦!”


    “對不住,我這有人了。”


    算卦老修示意陸望坐下,“下次再說吧!”


    一庸:“……”


    他看著陸望拱個手,就那麽隨意地坐下,別提多懊惱了。


    如果是別人,他還可以花點價錢買過來,但是陸望……


    算卦老修沒管他,隻問陸望,“道友要算什麽?”


    “前程!”


    “……”


    算卦老修沒什麽意外。


    找他算卦的人,大都問的是前程。


    但是,麵前的陸望……


    他的眼睛,在他眉心的一點橫痕上掃過,心中翻起濤天巨浪。


    這個人……他好像算過吧?


    在甩下龜甲前,他的手飛快地掐了又掐,可惜還沒算出個所以然,突覺胸口不適,那種心髒好像被擰了般的感覺,電閃雷鳴般地襲來。


    “稍等稍等!”


    百年一卦,按理說,不太可能被同一個人連撞兩次。


    而且,陸望眉心的那點橫紋,似乎和他還有些因果。


    算卦老頭按下胸中的濤天巨浪,默祝四方,撒下一卦。


    “……履卦!”


    嘶!


    此卦比一般的上卦還要難出,今天……


    算卦老頭看著桌上的龜甲,慢慢笑了,“履卦,又名履虎尾。主卦是兌卦,卦象為澤,陽數是6;客卦是乾卦,卦象是天,陽數為7。


    此卦又名天澤履(履卦),謂君子坦蕩蕩也。


    ‘履,足所依也。’


    也就是說履是實踐、行動的意思。履卦的上卦是乾,是剛健之君,而下卦是澤,是恩澤的意思。履卦也就是指這種行為一定要有禮,更要有理,隻有做到這一點,才是真正的剛健。”


    “多謝道友解惑。”


    “別急,還有。”


    算卦老頭朝拱手的陸望擺擺手,“素履之往,獨行願也。”他盯著他的眼睛,“道友,你看老夫麵熟嗎?”


    能跑到他的卦攤,算兩卦的人,無一不是與他牽扯甚重之人。


    每算一個,他都要倒黴三十年。


    “……”陸望搖了搖頭,“在下第一次見道友。”


    “第一次嗎?”


    算卦老頭更驚悚了,“‘素履’的意思是,能進則進,不能進則耐心等待時機,前進而不受怪罪,又名‘往無咎’。”


    這家夥的運氣不錯。


    得了這麽個好卦,那麽與他牽上的因果,應該隻有好,沒有壞吧?


    “‘素’,本來的,質樸、不加修飾的。主卦下爻,表示主方行動為陽,積極主動地謀取和擴大自己的利益。按自己的步伐,自然地往前走,無所怪罪。”


    “……”


    這真是個好卦。


    但在陸望身上……


    一庸在旁邊站著,真想奪過來。


    他就遲了一步啊!


    “多謝!這是您的卦資。”


    看到一庸這眼巴巴的樣,陸望心下一頓,從儲物戒指中,摸出兩個仙石袋,“您看夠嗎?”


    他沒事的時候,也喜歡算算卦。


    隻可惜……


    “夠了夠了。”


    仙界日子不好過,有人多送錢,他當然要帶點什麽。


    “今日活畢,下次請早!”


    一庸的眉宇,似寬又似窄,具體如何,似在一念之間。


    為了小命,老修不敢多說什麽,扛起他的卦幡,就要滾蛋。


    “慢著!”


    一庸堵住他,“履卦,真那麽好?”


    “自然!”


    “那你之前……”


    “那是我的事,與你何幹?”


    “好吧!”


    一庸無可奈何,傳音給陸望,“陸道友,百年之期快過了,林蹊小友那裏,應該會回來,可以請道友幫忙,也進進仙隕禁地嗎?”


    “……可以!”


    陸望本來不想答應的,但是,他不答應,林蹊必定回不來。


    他的前程,也是林蹊的前程,更是天淵七界的前程。


    既然這次的卦象好……


    陸望正在想,要不要拉著林蹊,也暫留那邊的時候,紫心草原上,洪士桓和洪士方非常無奈地發現,他們的目標人物,就停在七丈開外,不向前進一步了。


    “這破法器,我就說不能用的。”


    洪士方演戲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非常真,“這位道友,也影響到你了吧?對不住啊!”


    “……”


    陸靈蹊的眼睛,在兩人身上轉了一圈,“既然知道不能用,還不收了?”


    “收,這就收!”


    “收什麽?”洪士桓護著他的寶貝,“老木我往這邊走一遭,就得弄點靈萃露,否則,我到這裏幹什麽?閑得蛋疼嗎?”


    此時,他們的臉上,用特殊之法,都嫩生了不少。


    除非實在是熟人,否則絕不會把他們代入到洪士桓和洪士方身上的。


    “這位道友,我就試這一晚上。”


    洪士桓看向她,目光越來越驚奇,“咦,道友是……是天淵七界林蹊?”


    月光下,薄霧飄渺,他們好像才看清她,“道友有木精靈寵?”他的眼睛暴出一抹驚喜,“道友,在下桃源木常。”


    不方便用真名的時候,他用得都是這假名,“桃源你知道嗎?很多年前,我們桃源也是有木精靈寵的。”


    洪士桓的眼睛熱切地盯上青主兒,“那木精靈寵最終被萬壽宗得了去,但是,我們桃源還有另外兩株靈植,當時與那一株是一起的,它們可能也要生出靈智了。”


    他上前幾步,“道友,我能借你的木精小朋友說幾句話嗎?如果她能幫忙,我桃源……定有重禮奉上。”


    木精靈寵,可是沒幾個人能拒絕得了的。


    “道友,在下此來收取靈萃露,也是想要澆灌我家的兩個寶貝。”


    洪士桓又上前兩步,“如果道友能再借我一些靈萃露,等我家的兩個寶貝生出靈智,我木家一定加倍奉上。”


    “站住!”


    陸靈蹊往後退了一射之地,“請道友收了你的法器,有什麽事,明天再說,現在我還要收取靈萃露。”


    “林道友,你……”


    洪士桓眼見她還可能退,哪裏還能等得?


    十麵埋伏同階無敵,也能越階而戰。


    但是,他不同,他是快晉金仙的玉仙後階,馬上就要大圓滿了。


    “對不住,是我太急切了。”


    他甚為懊惱地一把吸過寶貝,“道友,明日,我能在這裏,等到道友嗎?道友如果不相信我,這是我木家的身份牌。”


    他摸了一枚玉牌,以靈力送過去,“我們桃源木家,一直與丹堂有合作,道友需要什麽丹藥,我們也都可以從丹堂為道友換些出來。


    還請道友相信木某,我真的……真的太想我家的兩株異寶,也像你的青主兒一樣。”


    看著飛在麵前的玉牌,陸靈蹊心下一頓,正要揮手還回,卻不料,那玉牌突閃過一道靈光,緊跟著,大地轟嗚,眼見對方是在這裏布下了什麽陣法,青主兒哪裏顧得其他,“無靈!”


    她大叫一聲。


    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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