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接觸到石像眉心時,溫妮便跌入了一個黑暗的世界,在片刻的愣怔後,她急忙收攏心神,不讓自己的意誌在黑暗中產生動搖,這樣的黑暗也不知道到底持續了多久,也許是一個小時,也許是幾天,更或者,是更長的時間,身處黑暗之中的溫妮已經完全失去了時間與空間的概念


    。


    在幾近虛無的黑暗中呆久了,一種無形的東西,卻在此時悄然而至,侵襲著她的心靈,這種揮之不去,叫之也不會來,躲之不及,卻又無法回避東西,纏繞著她,絲絲縷縷占據她的心神,讓她莫名的隻想哭——她知道,這是那種名叫寂寞的、已遠離她許久的東西。


    寂寞啊!深深歎了一口氣!


    寂寞,讓她的心靈變得軟弱,像個吸血鬼,在慢慢吸走她的精神之髓,讓她萎靡不振,當憂鬱開始漫上心頭時,溫妮終於覺得自己不能再放任自己的心神了,於是,她開始思索來到這個世界後的一切行為,回憶她看過的無數藥典、書藉,到後來,幹脆研究起了複製契族玉簡時儲存在識海內一直不曾去琢磨的那些知識。


    繼寂寞之後,本應該相繼而至的孤獨、絕望一樣也不曾再光臨,因為精神世界有了支撐,因為心神的忙碌,溫妮根本沒有一絲多餘的心力再留意其它。當突然掉入一片乳白色的世界時,她甚至沒有第一時間醒過神來,直到一個小人兒試探地輕輕拉拽她的衣襟,溫妮才從那種癡迷的狀態醒了過來。


    低頭看著僅到自己腰部的小人兒,她愣了幾秒,“你是誰?”


    問完這句話後,溫妮發誓,她肯定看到了這個小人兒翻白眼。


    看著小人兒轉身就走,溫妮反射性伸出手,“我好像在哪兒見到過你。”


    看著自己胳膊上的手,小人兒再次衝著無名的虛空翻了個白眼,回過頭,小人兒終於受不了地出聲:“你來這裏是做什麽的?”


    啊?!


    啊!對啊,她正在血契石像傀儡嘛。


    看著一臉恍然之色的溫妮,小人兒無力得隻想吐槽,這種終於醒過神來的恍然大悟到底是腫麽回事?


    難道她不是應該心心念念地一見到他就撲過來的嗎?為什麽,這個女人好像完全忘了正在做的事?為什麽他會遇到這麽個缺心眼兒?他才是傀儡好吧,遲鈍呆滯的應該是他吧,可是,為什麽這個血契他的人比他還呆?


    小人兒心裏突然升起了一種十分不妙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在被契之後,會過得十分悲慘……可是,這個女人的精神力很強,精神世界也很溫暖,放棄的話,實在有點可惜……而且,他真的寂寞了,想出去看一下外麵的世界……


    “啊,我說你怎麽看起來這麽眼熟呢,你就是這石像傀儡的核心


    !”看著靈動無比的傀儡核心,溫妮有片刻的無措,帶著些赧然,她扯了扯小人兒的衣角:“那個,我們血契吧?!”


    再次衝著虛空翻了個白眼兒,小人兒一臉忍耐之色:“要血契就快點,再不動手,小爺就走了。”


    “啊?誒!”


    得到了允許,溫妮樂嗬嗬一把抱住小人兒,頭抵著頭,眉心對準眉心,將自己的精神烙印放進了小人兒的腦中。


    看著小人兒眉心出現的圖騰,溫妮嘿嘿傻笑了一聲,對上小人兒鄙視的眼神,她也不惱,隻拉著小人兒問為什麽石像傀儡的核心是他,不是應該是一塊沒有生命的畫滿圖紋的石塊嗎?……


    被纏得沒辦法的小人兒有些煩惱:“我是玄三,和我一起的是玄一、玄二、玄四、玄五,我們都是有靈智的……”看著溫妮合不攏嘴的傻樣,玄三很有些看不上眼:“孤陋寡聞。”


    “嘿嘿!”溫妮一點不生氣:“人生而有涯而知無涯,我才多大年紀,不知道的東西,多著呢。”眨了眨眼,溫妮一點不覺掉價地閃著亮晶晶的眼看著板著一張小臉的玄三:“……我們現在身處的到底是幻境還是外星球,我就完全判斷不出來,三兒,你知道嗎?”


    三兒?


    玄三嘴角一陣抽搐,但是,看著溫妮一臉的希冀,他到底還是說了一句:“虛實參半。”說完,似乎再也受不了自家主人的單蠢,將她推出了自己的世界。


    看著這個心性簡單的主人消失在一片黑暗之中,身處乳白色世界的玄三嘴角露出了一個無奈又輕鬆的笑容:“缺根弦兒嗎?好在還算通透,敬天畏命卻又樂天堅韌,更有一份福運,跟著她,應該也不錯。”


    …………


    溫妮被玄三推了出來,睜開眼時,正對上石像半闔的眼,她有些好奇,伸手摸了摸石像的眼皮,卻發現,確實是石質的,那麽,她遇到的玄三是怎麽回事?


    說實話,身處黑暗之中時,她不是沒害怕過,隻是,因為心中一直留存著希望,因為某一種近乎天真的信念,她才堅持了下來,不曾在黑暗中迷失


    。再次看了一眼石像眉心處殷紅的血點,那個血點,已完全滲入了石像之中,似乎是天生的一般,溫妮知道,這就是血契的標誌,不論怎麽說,這都是成功了,是吧!


    看著溫妮掛在石像上傻笑,已站在石像下等了一小會兒的唐錦隻能開口喊她:“妮妮,快下來。”


    溫妮低頭,對上唐錦的眼,裂嘴衝著自家的男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她的手一鬆,直接掉了下去。


    唐錦手忙腳亂接住自家不老實的女人,緊緊抱在懷裏,確定她沒受傷後,唐錦一開口就要責備這女人的莽撞,隻是,在對上那一臉信任的甜美笑容時,他卻隻能抱著懷裏雙腿懸空的人兒搖了好幾下當作懲罰,一邊無奈地低歎:“要是摔著了可怎麽辦?”


    伸手環住男人的脖頸,溫妮一點不在意:“你會接著我的嘛,怎麽會摔著。”


    溫軟的臉在脖頸間蹭動,唐錦的心軟成了一片,這個女人,到底要讓自己多愛她才會滿足,不再用蜜浸漬他的心神?!


    歎息著再度緊了緊自己的雙臂,將頭埋入自家寶貝的頸窩,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獨有的馨甜香氣後,唐錦這才鬆開手,讓溫妮順著自己的身體滑到地上,扶著她站好。


    回頭看了一眼走過來的孟戰與葉林,唐錦道:“沒事,她很好。”


    溫妮轉頭看著走近的孟戰與葉林,眨了眨眼:“有誰不好嗎?”當看清楚孟戰與葉林那一臉的疲憊與蒼白時,她有些驚訝:“這是怎麽啦?你們這是跟誰大戰了三天三夜嗎?”


    看著臉色紅潤神清氣爽的溫妮,孟戰呲了呲牙:“不是三天三夜,是五天五夜!”


    “啊?”溫妮不解。


    葉林看著溫妮:“難道你沒與石像中的意誌戰鬥嗎?”


    溫妮張著嘴:“戰鬥?沒有呀


    。”


    沒有?!


    三個男人一齊看向一臉莫名的女人。


    “沒有戰鬥?”


    “那你是怎麽贏了傀儡中的意誌,血契成功的?”


    唐錦再次抬頭看了一眼身旁傀儡的眉心,確定溫妮與它血契確實成功了,這才低下頭:“妮妮,說說,你都遇到了什麽?”


    遇到了什麽?


    溫妮靠在唐錦身上,“我跌進一片黑暗,不知道呆了多久!在黑暗裏呆久了,有些心慌,我就把自己以前學過的製藥與藥材知識回憶了一遍,後來,又把這段時間得到的玉簡裏的東西看了一遍,就遇到了三兒;三兒就是石傀儡的核心,我和他說了幾句話,就訂了血契。”看著幾個張口結舌的男人,溫妮有些不解:“難道你們不是這樣嗎?”


    這是不是就是傻人有傻福?


    唐錦一時已經不知道該笑還是該歎了,低頭看著一臉茫然的溫妮,他伸手揉亂了她的一頭短發:“寶貝,我們這幾天一刻不停地打生打死,你倒好,純粹是在度假呢。”


    孟戰搖了搖頭:“同人不同命,真是……”


    葉林回頭看了一眼仍然還掛在石像上苦熬的戚丹陽,心裏平衡了:“那個家夥,現在還沒消停呢。”


    現在如果還沒聽明白,溫妮就是個傻的:“你們和玄一、玄二、玄四、玄五打架了?”


    “玄一、玄二、玄四、玄五?”


    “這幾尊傀儡的名字。”溫妮又強調了一下:“三兒說的。”


    “所以,你的傀儡是玄三?”


    “嗯,三兒很可愛,就是總愛裝老成。”想著那個一直端著一幅正經麵孔實則很j□j的玄三,溫妮笑得有些狡黠,那個臭屁的小孩兒傲驕得很,不過,心腸卻很好,她問什麽他都願意告訴她。


    溫妮看了一眼三個大男人:“你們的傀儡沒告訴你們名字嗎?”


    唐錦三人僵了僵,憑著頑強的毅力,他們千辛萬苦終於把傀儡打倒時,精神都差點沒崩潰,自然是抓住機會就契約了,誰會去問一個傀儡它的名字?


    想著狼狽的收服過程,孟戰開始轉移溫妮的視線,他咳了一聲,指了指不遠處:“那個女人你用了什麽手段把她弄趴下的?”


    順著孟戰手指的方向,溫妮一眼便看到了汪博正在照顧的女人——米米


    。


    溫妮挑了挑眉,“她怎麽啦?”目光一掃間,溫妮再次驚訝地瞪大眼:“這一地的鮮血、那些精神萎靡的戰士……”看著被扔在道路兩邊草叢裏聲息全無的麻衣人,溫妮轉頭看向唐錦。


    掃了一眼道路兩旁,唐錦的神情無比冷凝:“他們被契族種了奴契,趁著我們與傀儡血契時集體叛亂。”


    看著陣圖前形容狼狽、傷痕累累、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一百多名軍裝戰士,溫妮沉默了片刻:“契族的人想幹什麽?”


    唐錦眯了眯眼:“把我們留下來配種!”


    配種!


    不隻溫妮因為這個詞心生惡寒抗拒,就連早已知道內情的另兩個男人臉上的神色都同時青了一下。


    孟戰似乎有些受不了唐錦突然變得粗直的言辭,直接拉了溫妮向前走:“那個叫米米的女人想要趁亂爬上傀儡的背刺殺你,卻莫名掉了下來,然後就癱瘓在地,再也動不了,小錦說她中了你配製毒藥,小妮妮,和哥哥說說,你什麽時候給這個女人下毒的?”搓了搓手指,孟戰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猥瑣:“那毒還有嗎?”


    “一種是早下的,另一種是我隨手灑在石像腳下的,兩種一起,才會起效。”隨手遞了兩包藥粉給孟戰,聽著孟戰把米米兩次想要射殺她卻被偵察隊的戰士阻止的事情說完時,溫妮已走到了米米與汪博跟前。


    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溫妮有些艱難地問:“那兩個戰士……死了嗎?”


    周圍一片沉寂。


    已經知道答案的溫妮隻覺一陣徹骨的寒意漫上心頭,背負上人命的感覺,讓她一直以來的輕鬆與自在就像是一種犯罪……


    “溫妮,你這假惺惺的樣子看得我真惡心


    。”米米尖利的聲音拉回了溫妮沉重的心神,看著米米,溫妮深深吸了一口氣:“汪博,我要殺了她,你要阻止嗎?”


    坐在地上,一臉胡渣的汪博聽到溫妮這句話,身體顫了顫。


    “殺我?”米米發出一陣尖利的笑聲:“溫妮,你下不了手,如果你能下手,你早就把我殺了,哪裏還會等到現在,哈哈,溫妮,誰讓你可憐地連一個朋友也沒有呢,隻有我,隻有我陪著你,這麽多年,除了我,誰還會和你做朋友,我可是你唯一的朋友,你下得了手嗎?啊?……”


    聽著米米用著尖利刺耳的聲音說著曾經的溫妮如何高傲不討喜,如何清高自許,如何孤單可憐,如何軟弱無能,溫妮隻是靜靜聽著,直到米米因為幹渴住了嘴,她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我自許過高……”認為自己有空間,如今又有實力,更有唐錦相護,所有,認為米米根本不是威脅,在初入秘境時沒殺了她;


    “你打小不是一直這樣嗎?”米米嘲諷地冷笑。


    “我認為你良心未泯……”原故事她早已記不清楚,隻是這個女孩是善良的這一點,她無比清楚,也無法忘卻。


    “良心?”米米臉上的肌肉有些扭曲。


    “你應該有更好的生活……”原故事裏,這個女孩活得榮耀而尊貴,


    “如果沒有你,我當然能得到更好的生活。”米米狠狠咬著牙,怨恨地看著仿佛自言自語一般的溫妮,這個女人,現在在這裏說這些,是什麽意思?


    “我覺得自己並無權決定你的生死……”有了力量,就肆意妄為,輕易判決別人的生死,這是她在弱小時就並不讚同的行為,強大的力量需要強大的意誌來控製,否則心神很容易在力量中迷失;她擁有了力量,自問意誌卻並不堅定,因此,這麽久以來,她總是習慣性地壓抑自己,唯恐自己失控,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於是,行事之間,總不免束手束腳。


    “你本來就沒權利。”米米一臉怨毒,利聲尖叫


    。


    “……可是,我現在知道了,命運不是一成不變的,過得好或不好,完全是每個人自己的選擇,你擁有的,並不少,可是,你不知足……你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完全是你自己造就……”原故事裏,米米選擇了自我強大與助人,所以,她獲得了榮耀、愛情與地位,而現在,她選擇的是另一條路。


    看了米米一眼,溫妮長長吐出一口氣:“我不欠你什麽!”


    如同千斤的重擔,陡然消失,溫妮隻覺連自己的精神世界,都在這一刻變得圓融了起來。


    放下心靈的重負,溫妮覺得無比輕鬆,雖然從一開始,她就告訴自己,不要被原故事影響,不要被仇恨左右心神,隻是,她到底還是無法完全釋然,直到了此刻,一直有的那種搶了米米一切的感覺,才終於從溫妮的心頭徹底消失。


    性格決定命運,選擇改變人生的方向,過好過壞,從來不是虛無命運的安排,而是每個人自己的言行造就。


    “思路決定出路,觀念決定方向,你滿懷怨憤與不平,不滿足與不甘心讓你的目光緊緊盯著的不是自己要走的路,而是如何壓過我,你不想著過好自己的日子,卻隻想著害我,一開始,你就錯了!”


    “我錯了?我錯了?”癱軟的米米奮力掙紮著,隻是,脊椎被毒藥完全麻痹,一切的掙紮都是徒勞,可是即使如此,她仍然目光狂亂地衝著溫妮尖叫:“我搶了你的能量源,你怎麽可能會放過我?你有唐錦作靠山,我如果不變得更強大,又哪裏還有活路?如果我不是攀上了崔元,你早把我殺了,是不是,是不是?在剛入秘境時,你沒殺我,不也是顧忌崔元……我陷害那你那麽多次,你怎麽可能不恨我?你越來越強,唐錦地位越來越高,我不努力往上爬,現在的屍骨恐怕早就化成土變成灰了。


    溫妮,你別說得那麽好聽,好像我落到今天,都是咎由自取似的,溫妮,我走到今天,都是你逼你,你逼的,你終於要逼死我了,你得意了,你得意了……”米米瘋狂地大笑:“任憑你說出花來,你也抹不去也陷害了我的事實。你自己說,你是不是舉報了我,才讓我被安全部抓了去,你說,這難道不是你做的?


    明知道你會報複我,我為什麽要坐以待斃……”


    “你還給我下毒,我現在中的毒,難道不是你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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