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之難,難於上青天。


    千年前不與秦塞通人煙的蜀山,在經過繁華與熱鬧的發展後,因為地球表麵大麵積的變動,再一次,回歸了它曾經的難以靠近。不僅險峻可怖遠勝昔日,更變本加厲是催生出了無數強大莫測的變異生物,阻擋著一切人類的窺探。


    十萬大山中,有多少地域未曾被人類涉足,那些人類無法到達的地方,又生存著多少強大的變異生物,不曾被人類察覺,其實,就算是在十萬大山內盤踞了幾百年的各個門派,也弄不清楚


    。因為,人類所涉足的範圍,幾百年來,最遠隻到達了十萬大山一半的深度,人們,隻是在外圍活動著,更遠處、更內部還存在什麽,是什麽樣的,無人得知。


    跋山、涉水、攀險峰、躍深澗,借助最完善的裝備,在山與山之間構建鉤索,於無路處穿行,沿著間斷的、曾經有人煙存在過的痕跡,唐錦一行人,花費了半個月的時間,終於遠遠看到了兩儀宮。


    找了一處視野最開闊的突出山壁的危岩立足,看著前方那座巍峨直入雲霄的高峰,溫妮深深吸了一口氣,就在對麵的山腰,在七色夕陽的輝映下,重岩疊障、巨樹深綠之處,有亭角飛簷顯現。


    “那裏,就是兩儀宮吧?”


    坐在岩石上,背靠著趴伏在地的白虎,溫妮讚歎地看著對麵從半山處披掛而下的幾處白練,那白練,由深至淺,不知最長有多少裏,最後,隱入一片濃綠之中——那是瀑布,“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水落之聲,在深山幽穀間回響,即使隔著山,仍然隱隱可聞。


    “累嗎?”


    唐錦走到溫妮身邊,坐了下來,伸出手,撥開她額前的短發,露出光潔美麗的額頭。


    因為溫妮的實力足以自保,一路行來,唐錦不再像此前的幾次出行那樣寸步不離,他跟張鄖帶著人走在隊首,卻仍然不免時時牽掛隊伍中間處的溫妮,如今,終於快要到達目的地了,他的心裏,也情不自禁輕鬆了許多。


    偎入男人胸前,溫妮懶洋洋哼了一聲。


    唐錦一把抓住白虎想要纏在溫妮腰間的尾巴,微微一用力,那條尾巴一僵,飛快抽了回去,不過,它還是不忿地在岩麵上抽了幾下以表示自己的怒氣。


    “要是隻是咱們兩人,咱們就飛過去。”


    唐錦眯了眯眼,唇角微翹,輕哂一聲,“嗯。”


    自入山以來,除了睡覺進食,兩人很久沒這樣單獨呆在一起過了,不僅唐錦放鬆地閉上了眼,就連靠在唐錦胸前的溫妮舒適得也幾乎沒睡了過去


    。


    “唉呀,這裏有人了。”


    一聲沒有任何掩飾的女聲,打破了這片世界的溫存與靜謐,唐錦皺了皺眉,自己沒動,也製止了溫妮起身的動作,繼續靠在白虎身上閉目養神。


    “他們休息他們的,咱們看咱們的,互不相幹。”男人的話,似乎打破了女人的躊躇,輕巧的腳步聲後,在岩石的另一側,一男一女並肩坐在了岩石上。


    “你看,那就是兩儀宮……”男人舉起手,指著對麵山腰間露出的幾處屋脊,又指了指那幾條白色飛瀑:“……這次的會址就建在瀑布不遠處。”


    “我第一次來呢,不知道兩儀宮是不是像咱們門派一樣宏偉。”


    “以前我跟師傅來的時候,兩儀宮的建築還很簡陋,他們的正殿是由石頭搭建成的,不過,要舉辦大會,動用了許多人力物力花二十年建成的會址,應該很不錯吧。”


    “兩儀宮的鍾離也很厲害,有他參加大會比武,你說師兄還能拿到冠軍嗎?”


    “一年前,鍾離和師兄的功力不相仲伯,不過,這一年,師兄的增長不少,我覺得,應該能贏鍾離。”


    “如果師兄贏了,那下一次大會就要在咱們崆峒舉行了,嘻,真好。”女人的聲音裏,喜悅之氣彌漫。


    “可是……”男人有些猶豫:“你忘了,幽冥教還有巫閣,他們參賽的弟子……”


    “哼,他們肯定比不上師兄。”女人似乎有些生氣:“幽冥教的人冷酷無情,巫閣詭譎難測,如果在他們的地盤辦大會,誰敢去。”


    “啊,師妹說得對,師兄肯定能贏。”男人明顯不敢再與女人唱反調,“說起來,比起咱們崆峒山的雄偉,兩儀山也不錯啊。”


    “這倒是,師傅說,當初好幾個門派想和我們爭山頭,沒爭過來,最後還是讓咱們贏了崆峒山,嘻嘻,師傅說,比起幾百年前的舊地,現在的崆峒山更加神秘,山中各處奇詭莫測,易守難攻,是百世傳承之地……”


    女人一邊說,目光一邊若有意,若無意地往溫妮與唐錦身上瞟,溫妮縮在唐錦懷裏,閑閑地抱著男人寬厚的大手捏巴,時不時伸手抓住小貓伸到她眼前一扭一扭想引起她注意的尾巴尖,玩得不亦樂乎


    。


    女人被一主一寵的互動吸引了注意力,捅了捅身邊的男子:“唉,你看。”


    年輕男子順著女人的目光,看了一眼:“你喜歡老虎?回去我給你抓一隻虎崽。”


    “也要白色的。”


    “啊。”男子有些為難。


    “怎麽,不行啊?那我讓師兄幫我找。”女人哼了一聲。


    “不,不是。”男人急了:“師妹,你放心,我肯定給你找回一隻白虎崽兒來。”


    “這還差不多。”女人得意地哼了一聲,又低聲與男人說起了悄悄話。


    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女侍快步走了過來:“族長,夫人,可以用飯了。”說完,女侍安靜地恭立在一側。


    唐錦終於睜開眼,伸了個懶腰,一陣嗶嗶剝剝的骨節聲後,唐錦扶著溫妮站起身,“走,回去吃飯。”


    兩人帶著一虎一侍相偕而去,絲毫不曾注意到,坐在山岩邊那一男一女目瞪口呆的表情。


    因為即將到達目的地,這一次的宿營,較往日更早一些,選的地點,也是開闊之地,最讓人高興的是,這處寬大的坡地上,有現成的岩洞可供晚上休息,就算是遭遇暴雨,也不會受到絲毫影響。


    說起來,這一路上,一行人還真是淋了兩場雨,好在,雨勢不大,對眾人的身體倒是沒造成什麽影響,隻是,那雨最惱人處,卻是纏纏綿綿沒完沒了,經常一下就是一整天,甚至,經常白天下了晚上還接著下,最久一次,是連下了三天,眾人沒法,隻能冒雨而行,可是這山上不像城裏,雨一下,那本來就難行的路,更添了濕滑,走起來,卻是比平日更得小心十分,其間踉蹌摔倒的情況,還真是時有發生。


    回到營地,看著坡地上多出的幾群人,唐錦與溫妮也沒覺得奇怪,這一路上,他們遭遇到人,還真不是第一次,而越接近兩儀宮,遇到的人便越多,這些人,都是來參加萬寶會的,既有十萬大山裏的各個門派,也有各個城市專做十萬大山生意的,二十年一次的盛會,其間會出現多少奇珍異寶,誰也不知道,也誰也不想錯過


    。


    無視了遠遠近近的人投注在巨大的白虎身上的各色目光,唐錦牽著溫妮,走到了自己一行人的火堆旁坐了下來。


    “沒等你們了。”張鄖舉了舉手上的烤肉。


    唐錦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從另一個侍者的手裏接過片好裝盤的烤肉,遞到了溫妮手中。


    “說起來,這大會後天就要開始了,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參加。”


    “你說,這大會舉辦的時間為什麽要選在過年的時候?”


    “據說最初進入十萬大山那年,各個門派的日子都不太好過,那時又正逢過年,大家就聚在一起,把找到的各種食物、獸皮、珍稀材料拿出來,一起過了一個熱鬧的新年,再後來幾百年,萬寶會的時間,就這麽延續了下來,從來沒有改過。”


    一個叫黎明的世家子輕笑了一聲:“是滿不容易的。”他一邊說,一邊衝女伴的屁股拍了一巴掌:“人都吃不飽,你還浪費,欠調/教。”


    女伴靠在他身上扭了扭,隻是,黎明不吃那一套,愣是將那隻吃了一半的烤肉撕下一塊強硬地塞進了女伴的嘴裏,“你這小嘴,可太挑了啊,若不是爺,誰養得起你。”


    “爺——”女伴好容易將肉塊吞咽下去,委屈極了。


    大家原本在京中就有了解,這一路走來,自然更加熟悉,另一個叫周複調笑道:“小明啊,‘塞’得爽不爽?”


    黎明哼笑:“爽不爽的,爺自己知道就成了,還能告訴你?”一邊說,他的食指就塞進了女伴的口中,快速做了幾個進出的動作,招得周複一聲悶笑。


    女伴叨著黎明的手指,吸了幾下,又伸出舌頭舔了舔,幾乎溢出水來的媚眼一掃,黎明的呼吸便重了幾分。


    “我說,注意一下場合好不好。”衛少伸手將楊娜攬在胸前,手在人家渾圓的屁股上不停揉捏著,一邊還義正辭嚴地抨擊兩個同伴:“這讓外人看到,影響多不好。”


    噴笑聲、喝罵聲、嬌斥聲、喘息聲響起一片,連遠處的許多人,也被這邊的聲響引得看了幾眼過來


    。


    就連兩個平日沉默少言的中年人,也含笑看了衛少一眼,搖了搖頭後,又低頭繼續吃東西。


    溫妮一邊吃,一邊樂,他們這一群人,平均年齡不到三十,全是年輕人,走到了一起,自然喜歡說笑打鬧,哪怕是葉朱和孟馳,也十分放鬆。


    “妮妮,剛才和唐隊長幹嘛去了?”張柳走了過來坐在溫妮身邊,衝她擠了擠眼。


    溫妮自然明白這是被調笑了,不過,她卻裝作沒明白張柳的意思:“那邊的岩石上,視野開闊,可以看到兩儀宮,你不去看看?”


    “真的能看到?”張柳有些意動。


    “站在那塊岩石上看風景……”溫妮喝了一口湯,“……山川之美,盡收入眼,欲界仙都,人間天堂,也不過如此。”


    “嘿,嘿,有那麽好?”張柳站起身,跑過去拉妃香:“走,咱們去看看。”


    妃香歎了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進山以來,她看什麽地方不美?”


    隻是張柳執意要去,妃香沒辦法,隻能跟盛五少爺打了個招呼,陪著她往外走。


    盛五少爺盛輝看了溫妮一眼,衝唐錦挑了挑眉,“隊長,欲界仙都是什麽樣子,我也很想知道,您老給說說?”


    唐錦看了盛五少一眼,“想知道?”


    盛輝饒有興致地點了點頭。


    唐錦唇角一翹:“百聞不如一見,自己去看吧。”


    盛輝一咽,正要再問,卻聽一聲女子的驚叫聲從不遠處傳來,盛輝一愣,飛快站起身,向著驚叫聲傳來的方向躍去,盛輝去了,他的護衛與侍者自然也緊跟了上去。


    溫妮放下碗筷,與眾人一同轉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那是妃香的聲音?”


    “什麽事?”


    “肯定遇到危險了,妃香可不像寶寶總大驚小怪的,遇事向來沉穩


    。”


    “討厭,人家哪裏大驚小怪了。”


    “要去幫忙嗎?”


    “這是營地,應該沒什麽大事,再等等,如果要幫忙,盛輝會通知我們的。”


    …………


    遠處,一陣能量破壞山體的轟隆聲傳了過來,然後是能量碰撞的聲音與無數怒罵聲,喝斥聲,勸解聲。


    不過,眾人一直沒等到盛輝的求救聲。


    又過了幾分鍾,盛輝手裏抱著妃香,身後跟著一臉怒色的張柳,帶著侍者和護衛,走了回來。


    “怎麽回事?”


    眾人看著盛輝懷裏雙目緊閉的妃香,顯然,她昏過去了。


    “中毒了。”張柳的臉因為怒氣脹得通紅:“我們就是從那兒過,就被那條蛇寵給咬了。”看了一眼飛快給妃香喂解毒藥的盛輝,張柳頓了頓:“五少把那條蛇的蛇頭砍了。”


    唐錦與張鄖的眼神一碰,“砍了就砍了。”


    一句話,道出了所有人的心聲,沒人把這事放在心上。


    “知道對方是什麽人?”


    “他們每個人都帶著晶寵,看著像是百獸門的。”


    “百獸門?”不過是下九流之輩,如此,更不用擔心了。


    “不過,跟他們同行的……”張柳有些不敢肯定:“有幾個人好像是魔教的。”


    魔教?


    那可是一群變態,怎麽和百獸門的混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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