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之下,星光黯淡。


    一座普通農家小院。


    翠竹颯颯,桃華夭夭。


    院中的藤椅之上,三聖公主抱膝蜷縮一團,晶瑩玉容上露出悵然的神情。


    那一雙粲然好似星辰的明眸,望著夜空中幾個稀疏的星子,麵色悵然,靜靜出神。


    秋風蕭瑟,身後的桃花樹火紅如霞,一樹花香浮動。


    一聲幽幽長歎。


    楊嬋那一張瑩潤如玉的臉頰兩側,就是覆上了一層薄薄清霜,秀眉之間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哀愁。


    “嬋姐姐。”白雪蹲坐在一旁,用一顆美麗的大腦袋蹭了蹭楊嬋的手背,柔聲說道:“雪兒覺得,陸哥哥不是那樣的人。”


    “不是哪樣的人?”


    楊嬋轉過頭來,定定地注視著白雪,輕聲問道。


    “就不是…那種始亂終棄的人啊。”白雪藍寶石一樣的大眼睛閃爍幾下,輕聲說道:“先前多半就是誤會呢。”


    說到此處,白雪卻在楊嬋狐疑的目光中,反以疑惑的目光望向楊嬋,嬌軟道:“按說這種十分明顯的誤會,嬋姐姐怎麽會相信的。”


    “誤會嗎?”三聖公主楊嬋目露思索,秀眉緊蹙,低聲道:“那也是他不知潔身自好,說不得自己不規矩,對人家動手動腳,這才讓人家以為……”


    說到此處,不知想到了什麽,楊嬋臉頰微紅,冷哼一聲,不再出言。


    “這……”


    白雪為之失聲,撇了撇嘴,仿若第一次認識這位平日裏舉止端莊,溫柔可人的三聖公主般。


    心道,陸哥哥啊,陸哥哥,你招惹誰不好,非要招惹這麽一個小心眼的女人啊。


    相比來說,還是紅兒公主大方一些呢。


    “雪兒,你能給我說說他以前的事情嗎?”楊嬋長出了一口氣,幽幽歎了一口氣,淚痕未幹的晶瑩玉容上,就是浮現出一絲自嘲,喃喃道:“說來,我除了他叫陸北之外,竟然一無所知呢。”


    白雪眸光急切,囁嚅道:“我,我……”


    “算了,”楊嬋淒婉地笑了笑,望著漸漸昏沉的天際,盈盈如水目光微動,揮了揮手道:“我都離開華山那麽久了……”


    “你想知道什麽,我可以告訴你。”


    聞言,楊嬋眼眸微動,嬌軀一顫,就是從椅子上站起。


    語氣複雜的聲音在院外傳來。


    正是以化虹之術,從青丘狐國遁來的陸北。


    “很多事,雪兒她也不知道。”陸北神情默然,一步步從遠處走來,待走到楊嬋身畔,雙手扳過伊人雪肩,柔聲道:“嬋兒,以前並非我不想說,而是怕你擔驚受怕,胡思亂想。”


    聞言,楊嬋盈盈如水的目光,就是注視著陸北的眼睛,似乎要從他的麵容上看出言語真假。


    繼而楊嬋冷哼一聲,螓首向一旁偏轉,也不再去看陸北,緊緊抿著櫻唇,冷聲道:“你不告訴我,我才會胡思亂想,擔心…”


    陸北笑了笑,沉默良久,從後邊攬住氣鼓鼓的少女,那盈盈不足一握的腰肢,低聲道:“那不知三聖公主,到底在擔心什麽?”


    “我擔心什麽,你…你…自己心裏清楚。”


    楊嬋輕輕掙了掙身形,自然掙不脫,也隻得作罷。不過,粉膩雪白的臉頰紅暈染霞,彎彎睫毛顫動不止,語氣態度有了一點兒緩和。


    正待出言,“你…”


    玉容湧出羞怒,三聖公主卻是伸手按住了腰間一雙遊弋不定的手。


    “可我不清楚啊,”陸北微微一笑,眸光微動,附耳柔聲道:“嬋兒,你知道不知道,你生氣的時候…先前我都看呆了呢。”


    “胡說…你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聞聽耳邊這番動人的情話,又感受耳邊的作怪,楊嬋心旌搖曳不已,目光深處湧起甜蜜,糯聲說道。


    忽而腦中靈光一閃,她猛然想起一事,就是轉過身來,明眸圓瞪著陸北,失聲道:“你…你還沒說怎麽回事兒呢?”


    “從哪說起呢?”


    陸北微微愕然,而後收斂神色,一雙眸子溫潤如玉,笑著說道。


    並不再顧左右而言他,而是神色坦然地看著楊嬋,同時伸出手來,以手背輕輕擦拭楊嬋臉頰的淚痕,動作溫柔至極…讓楊嬋心跳就是慢了半拍兒。


    “就從紅兒公主說起。”


    嬌羞不勝的楊嬋,芳心雖然歡喜,但一張晶瑩玉容卻波瀾不驚,想起西海韋陀之前所言,就是板著俏臉,一字一頓道。


    “紅兒公主啊,當年有過一些交集。”陸北麵上露出很是久遠的回憶,見楊嬋麵色一沉,伸手輕輕撫了撫楊嬋額頭的空氣劉海兒,目光幽深冷漠,緩緩道:“當年我還是一個普通凡人,曾經渡過茫茫西海,去西牛賀洲求道,差點被韋陀所殺,卻是被路過西海的紅兒公主所救,驚鴻之間,見過一麵。至於韋陀之言,不過捕風捉影罷了。”


    “就這麽簡單?”


    三聖公主先是聽到陸北陷入危境,就是抓緊了陸北的手,而後聽到紅兒公主,則是神色狐疑道。


    陸北輕輕一歎,沉默不語。


    見此,本已心中信了九成的楊嬋,這才完全確定無疑。


    心想,也對,紅兒表姐修為早已踏入真仙境界,就算眼前這人再如何花言巧語,也不至如此。


    “我倒是期待發生一些什麽,但你覺得世間除了心地善良,嫻靜明止的三聖公主之外,還有人……會這麽有眼光?”


    陸北麵不紅、心不跳,情話或者說謊話,張口就來,且神情認真而從容地說道。


    “噗嗤。”


    楊嬋忍俊不禁,嬌嗔道:“哼,你知道就好。”


    見此,陸北目光微動,心下微微鬆了一口氣。


    唉…總算暫且瞞過一時了。


    至於說什麽渣不渣,難道非讓他說出大實話,再讓受得情傷的三聖公主一氣之下,回到華山。


    然後等待幾百年後,被佛門某位大能算計,嫁給一個叫劉彥昌的凡人。


    恩,到時候,說不定沉香劈山救母,不會跑到峨眉山向身為鬥戰勝佛的猴王學藝,而是會向他這個楊嬋的昔日故人陸北學藝。


    待到那時,讓一個十幾歲的半大少年,在自家身旁陸叔叔前,陸叔叔短?


    自己在緬懷,糾結,感慨一番。


    …想想都膈應。


    可能在那個後世,會有人格外喜歡這個調調吧。


    其實,生活雖說艱難如此,可難道就非要頭上帶點兒綠,才能過得去?


    不過,待又念及先前惴惴不安,儼然比修煉之事還要上心的自己,陸北眸光深沉,暗暗搖頭,心底不由生出一股說不出的疲憊和厭倦。


    實則陸北身在道途之上,若說耽於肉欲情愛。


    那麽,世間可有比通過修煉,令生命層次提升的過程,更能讓人倍感愉悅?


    畢竟,進化才是生命的終極需求。


    或許陸北都不知道,若當真有宿命存在,那麽這一切就是在經曆。


    經曆跋涉,經曆掙紮,經曆感動…直到…


    而一旁的白雪早已鄙夷地翻了一個又一個白眼,跳到房頂之上。


    心中歎道,陸哥哥,你就算躲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啊。


    “嬋兒,蘇青璃此女心思狐疑詭譎,你應該也能看出她是特意引你去的吧。”


    陸北望著逐漸陰沉的夜空,仿若要下雨般,凜聲道:“不過,我已經警告過她了。”


    “她其實也挺不容易的,一個人要撐起那麽大的青丘狐國,你也別過於苛責了。”


    楊嬋目光閃爍,柔聲說道。


    聞言,陸北不由啞然。


    “你笑什麽呀?”


    楊嬋羞怒地看著陸北,掐了掐陸北的手臂,清聲道。


    “沒什麽。”陸北嘴角抽了抽,抬頭看天,輕聲道:“怎麽下雨了?”


    搖頭一笑,念及南地的秋季陰雨連綿,也就不再驚異。


    緊緊挽著楊嬋的玉手,向屋中走去。


    一夜過去。


    翌日,天光大亮,白雪在廊下伸了一個懶腰,頂著兩個黑眼圈,抽了抽小巧瓊鼻,無意識地甜膩地嬌哼一聲。


    一顆美麗的大腦袋抬起來,望著院中的那株桃樹,不由得怔怔出神。


    一夜風雨,桃花紛紛而落,那一朵朵落地的粉白瑩潤花瓣之上,分明有著顆顆晶瑩雨珠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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