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陸北揚長而去,通玄真人又該如何憤怒。


    單說陸北以袖裏乾坤之術擒拿了韓湘子和何仙姑,化作一道金色虹光,消失在天邊,不大一會兒就遁到了一處海島上。


    “嘭嘭…”


    陸北袍袖一抖,何仙姑和韓湘子就跌落在草叢中。


    行跡可謂狼狽到了極點…這想來也是漢鍾離不願見辱於陸北的緣故了。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韓湘子,見得陸北麵容,目次欲裂道:“士可殺不可辱,陸北,你有種就殺了我!人教不會放過…”


    “好,陸某這就成全你。”


    陸北神色淡淡地說著,一指狠辣點出,‘噗嗤…’一聲,韓湘子驚恐憤怒的神情便一下子定格。


    “撲通。”屍身栽倒在地,死前一雙眼睛瞪的大大,似是難以置信。


    “陸北…”


    何仙姑淒厲的聲音響起,她的牙齒將嘴唇咬得滲出了血跡,柔軟的嬌軀顫抖不止。


    並非恐懼,而是絕望。


    她一身粉紅色的襦裙淩亂成大團褶皺,其上有著灰塵和草屑。頭上的發髻更是披散下來,依稀可以看到那張清麗的容顏,蒼白而無一絲血色。


    白膩的脖頸修長的恍若天鵝一般,驚恐失措的神情,幾乎讓人在一刹那間,想起百餘年前那個何府的閨閣小姐,驕傲且脆弱。


    此時,韓湘子的鮮血有幾滴砰濺在何仙姑的臉上,晶瑩剔透的血珠星星點點地點綴在她鼻翼之旁的白皙肌膚上。


    猶如大片潔白如雪的宣紙上一點一點暈開的猩紅梅花,愈發給人以精心動魄的綺美!


    是啊,嬌豔的鮮花開在一片血泊中,那又該是何等的絢爛?


    那是一種名為生生撕裂的美麗,充滿了…病態。


    陸北看著何仙姑,無聲笑了笑,恍惚而冷冽的聲音響起,頓聲道:“你…想怎麽死?”


    “陸北…”


    何仙姑目光迷蒙許久,忽而慘然一笑,從帶血的牙齒中擠出幾個字,“為什麽?”


    陸北沉默半晌,輕輕歎了一口氣,“為什麽,你說為什麽?”


    “當年你如此對我,你的心裏難道沒有過一絲一毫的愧疚?就算鍾李兩位道友當年戲弄於你,有著此劫…可他們何罪?藍采和,韓湘子,曹璟,張果…他們何罪?”


    何仙姑目光瑩瑩如玉,聲音中帶著難以壓抑的憤怒。


    陸北麵色怔忪了一下,忽而放聲大笑。


    在這樣蒼涼的笑聲中,何仙姑麵如土色,目光失神,恍若被抽去了渾身力氣。


    當然在陸北禁了她一身法力之後,她就喪失了掙紮的能力。


    “愧疚?何罪?”


    陸北譏誚一笑,輕輕探出手來,在何仙姑雪膩的臉頰上輕輕揩了那麽一下,血珠便一下子蔓延開來…紅顏和青絲,最是相得益彰。


    “人生天地間,忽如遠行客…”陸北目光沉寂,感慨說著,繼而用手輕輕托起何仙姑光滑如玉的下巴,定定地看著何仙姑的眼睛,冷冷說道:“事到如今,對錯還重要嗎?”


    “難怪你蹉跎了幾世,都成不了真仙。”


    聞言,何仙姑心頭劇震,抿唇無語。


    陸北淡淡一笑,第一次仔細端詳著這位前身的未婚妻。


    她有著一張標準的瓜子臉,五官精致,瑤鼻如玉,下巴尖尖,但又不顯得刻薄,一如遠山的黛眉下有著一雙祥和寧靜的眸子,睫毛彎彎,密集如森。


    此刻在重重打擊下,一雙明澈如水的眸子裏全無一絲戾氣,隻有一股難言的哀婉動人。


    “當年的事…你似乎…很在乎?”


    陸北目光微動,語氣開始有些飄忽不定。


    “你…”聞言,何仙姑緩緩回過神來,如水目光深處下意識地閃過一抹羞惱,冷聲說道:“沒有一個女人不在乎。”


    陸北目光微滯,沉默了許久,神色多少有些不大自然。


    當年之事他的確…無論如何他都不該如此的。


    陸北深深吸了一口氣,歉疚的目光投向何仙姑,誠懇地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道:“當年的事…是我對不起你。”


    聞言,何仙姑目光盈盈閃爍,蒼白的唇翕動幾下,似乎要說什麽,但終究無言。


    而後似譏誚又似淒然地一笑,闔上了眼睛。


    這時,一團金色的火焰方從陸北掌心噴湧而出,在一刹那間便吞噬了何仙姑。


    “轟…”


    黑色劫灰撲簌飛起,帶著至此,八仙除卻純陽真人外,盡歿於此!


    陸北沉默許久,方探手從何仙姑隕落之處的虛空中抓攝出一道青色玉簡,看著上麵娟秀端方的小楷字體,喃喃道:“寒露九令…”


    他緩緩轉得身來,目光投向遠處,初始悵然,而後淡漠。


    滂沱大雨早已封鎖了視線,水汽渺渺,海天白茫茫一片,撤去法力的陸北,一身素色衣衫自然濕透。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麽。


    ……


    ……


    “純陽真人,快快攔住他們。”


    通玄真人神念之中,感知到遙遠之地,劍遁之上的純陽真人身影,就是高聲喊道。


    卻是徐元和傅七不敵二人,連半刻鍾都沒堅持到,便各施神通四下逃遁而去。


    純陽真人冷笑一聲,身後火龍劍清吟一聲,還未出鞘。


    “哇…”


    呂純陽恍受重擊,抬手看去,手掌之上赫然有著殷紅鮮血,純陽真人麵上就是一愣,目光失神久久。


    “大羅…此生無望矣!”


    這位上古大能木公的轉世,本來投身人教就是一件互惠互利的事情,而後來玄門在南贍部洲再次恢複盛世,呂祖也得償所願問道大羅。


    而今麽,此生多半就是止步太乙了。


    他豈能不恨!


    火龍劍祭出,劍光明赫,向徐元和傅九斬殺而去,彤彤火光幾近照耀了整個東海海麵。


    徐元本來在虛空逃遁,見此不由得冷笑一聲,手中白骨追風杖化作森森一線,向劍光迎擊而去。


    “你我同為金仙,也敢…”


    話音還未說完,眉頭皺了皺,身形踉蹌了一下。


    心中驚道:“這呂洞賓有幾分門道。”


    而傅七卻是架起兩道短鐧,黃色的蛟龍呼嘯而出,向劍光蕩去,兩者相交一處,火花濺出,傅七麵色就是一紅,忙是後退。


    “傅道友,速走!”


    徐元說了一聲,便是向遠處逃遁。


    而傅七更是化作白猿之身,白光急劇閃爍,眨眼便躍入波濤洶湧的東海中。


    “可恨!”


    純陽真人追之不及,目光中滿是懊惱和憤恨,幾欲噴火。


    通玄真人遁得前來,歎了一口氣,自責道:“是貧道無能。”


    心中懊惱無以言表。


    純陽真人麵容扭曲,咬牙切齒道:“此人殺我同道,我呂某人和他勢不兩立!”


    “東海和此事脫不了幹係!”


    純陽真人想起那人竟然轉戰萬裏海域,對他們分而破之,除非東海特有的傳迅,何人能夠如此便利。


    見純陽真人神色不善,陰沉的目光端詳著自己掌中的火龍劍,通玄真人心中一驚,澀聲說道:“呂道友要…”


    “焚天煮海!”


    呂岩殺氣騰騰地說道。


    “呂道友…呂…”


    通玄真人麵色大變,抬頭對著遠去的純陽真人高聲喊道。


    “唉…”


    通玄真人重重歎了一口氣,這一時之間卻不知如何是好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通玄真人不知,縱然七仙未曾隕落於陸北之手,孤高冷傲的純陽真人,也是要和東海對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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