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幾人離了五莊觀,向西而行。


    這日,行到一座山嶺,唐僧說道:“悟空,我肚中饑了,你去化些齋飯來罷。”


    行者陪笑道:“師父好不聰明,這等半山之中,前不著村,後不挨店,哪裏有人家可以化齋?”


    唐僧聞言,登時怒道:“你這猴子,想你在兩界山,被如來壓時,不得自由,是我救你性命,摩頂受戒,你如今怎麽不肯努力,常懷懶惰之心。”


    行者說道:“弟子何嚐懶惰?”


    “你既殷勤,怎麽不化些齋與我吃?”


    唐僧說道。


    行者聞言,隻得翻身跳上虛空,手搭涼棚,“師父,前麵幾十裏皆無人家,倒是百裏外有一片果子林,俺老孫去摘些來。”


    說著,讓八戒和陸北看顧好唐僧,拿起缽盂,騰雲向那果林飛去了。


    陸北靜靜看著這一幕,心道,“五莊觀一事,終究給唐僧留下了心結。”


    這般想著,突然眉頭皺了皺,“有妖氣?”


    轉念一想,卻也該是那白骨精到了。


    遠處一棵大樹後麵,轉出一個妖魔,正是白骨精。


    看著下方幾人,心道,“聽聞這白淨和尚乃是金蟬子轉世,吃一口他的肉便能長生不老,直入真仙……而,我那一身白骨,也可重覆血肉,煥發新生。”


    正要來抓唐僧,但還未動作,卻為遠處老豬身上的氣勢所攝。


    畢竟,老豬現在再如何不濟,可怎麽說,他也曾是執掌十萬天河水軍的天蓬元帥。


    而陸北道行已近返璞歸真,不被妖魔矚目。


    妖魔就是在遠處化作一個女子。


    女子生得花容月貌,冰肌玉骨,明眸皓齒,尤其一雙燦然星眸熠熠而閃,容貌竟和洛神八九分相似。


    她挎著一個籃子,盈盈款步,走將出來。


    八戒見她長得俊俏,不由動了凡心,道:“女菩薩,往哪裏去?手裏提的是什麽東西?”


    女子淺淺一笑,正要答話,這時,陸北卻轉過身來,直直望了過去。


    “啪嗒…”


    女子嬌軀劇顫,手中的籃子脫手落地,準備的花言巧語還未說出,眼眶中已滿是淚珠。


    不知為何,她的心中竟滿是悲戚。


    悲傷毫無來由,眼前也恍惚了起來,心緒混亂不堪。


    “女菩薩!”


    八戒見眼前佳人秀眉緊蹙,先是一副西子捧心狀,而後就要栽倒於地,不由心生憐惜,正待上前攙扶。


    這時,身旁一道白影閃過,陸北卻先一步扶住了白骨精的削肩。


    “陸北~”白骨精目光楚楚,櫻唇輕吐幽蘭,低聲說道。


    陸北麵色複雜,他確定眼前這女子不是師姐,但誰能告訴他,這相似的容貌和氣質,算怎麽回事兒?


    就在陸北不知所措之際。


    虛空傳來一聲怒吼,“呔!妖孽好膽!!”


    行者回返過來,火眼金睛望去,卻見一具白骨屍魔正在不遠處,高高祭出金箍棒,朝白骨精打去。


    危機臨身,白骨精靈智也陡然清醒,心道,我這是怎麽了,怎麽發起癔症了?


    而這時,金箍棒也砸了過來,眼看就打在白骨精腦袋上


    “轟!”


    陸北探手而出,於虛空一手接住金箍棒,狂風席卷,白骨精綰好的發髻,陡然瀉落出一頭秀鬱青絲。


    唐僧急切問道:“悟空,你要打誰?”


    行者道:“師父,你麵前這個女子,莫當做個好人。她是個妖精,要來騙你呢。”


    唐僧道:“你這猴頭,原來倒也有些眼力,今天怎麽胡說八道!這女菩薩有此善心,將這飯要齋我等,你怎麽說他是個妖精?”


    行者冷笑一聲,說道:“師父,你那裏認?老孫在水簾洞裏做妖魔時,若想人肉吃,便是這等:或變金銀,或變莊台,或變醉人,或變女色。有那等癡心的,愛上我,我就迷他到洞裏,盡意隨心,或蒸或煮受用;吃不了,還要曬幹了防天陰哩!師父,我若來遲,你定入他套子,遭他毒手!”


    唐僧哪裏肯信,隻說是個好人。


    行者做恍然之狀,說道:“師父,我明白了,定是你見她容貌姣好,動了凡心。若果有此意,叫八戒伐幾棵樹來,陸瑜尋些草來,我做木匠,就在這裏搭個窩鋪,你與她圓房成事,我們大家散了,不好?又何必跋涉,取甚經去?!”


    唐僧原是個臉薄的,聞聽這番擠兌言語,登時羞得,一顆光頭徹耳通紅。


    就在這時,行者得了個空,對陸北道一句:“讓開!”


    而後,奮起千鈞,金箍棒砸落下來。


    白骨精深深看了陸北一眼,在金箍棒將來未來之際,使了個解屍術,化作一縷青煙嫋嫋。


    徒留下一截骨頭化作的假屍身,離開了此地。


    唐僧一見少女屍身,不由麵色大變,怒道:“悟空,你怎麽如此歹毒,打殺於她?”


    行者辯白道:“師父,你有所不知,她乃是妖精。不信,你看…”


    說著,踢了踢腳下的籃子,但見裏麵哪裏是什麽齋飯,都是一些蟾蜍、蠍子之流,正在腳下亂爬。


    見此,唐僧也嚇了一大跳。


    八戒眼眸轉了轉,說道:“師父,你不要被他騙啦,這猴子善弄手段,多半是使了什麽障眼法……”


    老豬這一煽風點火,唐僧本就半信半疑,再也忍耐不得,怒道:“還在狡辯,爾全無一點慈悲之心……”


    唐僧說著,就是念起了緊箍咒。


    把猴王疼得在地上打滾兒。


    陸北實在看不過眼,勸解了一句,唐僧這才作罷。


    眾人都是不說話,氣氛沉悶,繼續向前走去。


    卻說白骨洞中。


    滴答,滴答…


    山洞中的石鍾乳,不停滴著水珠,光線陰暗,氣氛潮濕。


    一個白骨森森的寶座上,嫋嫋青煙飄飄回轉。


    一襲淡粉色羅紗長裙,白骨潔白無瑕,宛若玉石一般。


    “方才,為何我會恍惚了一下,還有那些記憶到底是誰的?”


    白骨精兩個空洞的眼眸中,藍色鬼火幽幽閃爍,心中尋思。


    原來,當年洛神那一滴眼淚凝聚了百般愁緒,萬種情思。


    洛神本就是太乙金仙,一滴眼淚卻也蘊含著莫大的玄妙。


    雖給這屍魔開了靈智,但也讓白骨精的靈魄受到了影響。


    方才一見陸北,就是引動了愁思。


    白骨精想不通,索性也不再去想,又是化做一縷青煙,向洞外飛去。


    按落陰雲,在山坡之下,搖身一變,變作個年滿八旬的老婦人。


    她手拄著一根彎頭竹杖,一步一聲的哭著走來。


    八戒見了,驚道:“師父,不好了!那女子的家人來尋了!”


    唐僧道:“尋什麽人?”


    八戒道:“師兄打殺的,定是他女兒。這個想來是她娘尋來了。”


    行者怒瞪了八戒一眼,說道:“兄弟莫要胡說!那女子十八歲,這老婦足有八十歲,怎麽六十多歲還能生產?斷是個假的,等老孫去看看去。”


    行者大步走近前觀看,行者認得她是妖精,也不出言理論,舉棒照頭就打。


    妖怪見棍子起時,又是出化了元神,逃之夭夭,隻把個假屍首留在山路之下。


    唐僧一見,驚下馬來,他同樣不和行者理論。


    隻是把《緊箍兒咒》足足念了二十遍。


    行者頭,勒似個葫蘆,疼痛難忍,連滾帶爬,哀告道:“師父莫念了!有什麽話說了罷!”


    唐僧麵色鐵青,怒道:“有甚話說?!方才你打死一個,而今又不分青紅皂白,又打死一個。你如此多害人命,去不得西天!去不得西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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